薄荷初午后

初晓以往偶尔听别人说起彼岸线百货消费的人都超级有钱，所有一般人要进去都会被门口的保安礼貌而客气的给拦住，现在亲自经历了才知道真是这么回事。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初晓有些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个眼高于顶的男保安。
    男保安的视线在男生女生的身上扫了几转，口气似轻蔑的说，“两位应该是学生吧？！”
    “嗯，这为什么又成了不让我们进去的理由呢？”
    “对不起，这里不是你们两位能消费得起的地方，请你们两位到别处去转转吧。”
    初晓看了看自己的衣着，确实没有一件超过一千块的，再看看男生，也是一样，“我们就只是进去看看。”
    “对不起。”完全的无动于衷。
    女生脸上慢慢浮出散漫的笑。转而回眸间，隐藏得很好原本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戾气显露无余。目光犀利的看着保安，“你们总经理是哪位？可不可以让我们见见？”
    原苍然在旁边拉了拉她，眼神示意交给自己处理。女生转过头笑了笑，用口型对他说：“没关系，这家商场是我们家的。”在男生错愕的目光中转回身。
    男保安看到女生脸上邪气的微笑。以及身上突然散发出的凌厉气势，蓦然愣住，一时间没什么反应。
    “你们要什么样的人才能进去？”女生漠然的走近几步，伸手在背包里摸索了一阵，掏出来几张□□，递到男保安面前，“你觉得哪张卡可以让我们有进去的资格。”
    原苍然看了看女生的手，赫然是几张金卡还有白金卡！
    里面有一张白金卡他在网上见过，是Z*K这样全球型大公司发给高层特别要员的。据说全球也就只有不到五十张。每张卡里都不下300万美元，而女生却有一张。
    男保安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持这种卡的身份在他们公司是不言而喻的。因为这商场就是Z*K名下的。随即毕恭毕敬的让两位进去。听到女生进去时轻轻说了一句话：“你们商场的制度还真是特别呐……”不由得冷汗直下。
    进去后稍后就有导购小姐过来，姿态大方而又礼貌的问两人需要买些什么。
    初晓也是礼貌的回绝，说想自己看看。
    在四楼的女装部自然而然看到坐在休息沙发上的原漠南。斜斜的靠在沙发一端。双腿闲适的交叠在一起。眼线优雅的上提。天生沾惹桃花的好看眼睛。薄唇稍微露出一点柔软，配着散发出来的贵族气息，更是致命诱惑。
    他旁边恭敬的站着似商场经理的男人，助理也站在一边，脸上依旧似笑非笑。初晓向来就讨厌这个像狐狸的男助理。不是害怕的讨厌，纯粹就是看不顺眼。
    因为讨厌某一个人，连带他身边的人也很讨厌。
    就是这样。
    女生心不在焉的看着一件价格不菲的雪纺裙，原苍然看了看不远处的男子再看看初晓，神色变了几变，“那不是Z*K公司的总裁么？！”
    “你也认识啊……”
    “报纸上有经常看到他……”男生含糊的回了一句。
    “应该看到的是和某某女星又闹绯闻了吧？”
    男生看了看女生的表情。再看了看那个优雅男子。脑海里陡然有一阵白光划过，立即明白过来。原漠南。原初晓。以及女生的表情。他很能肯定他们之间的关系。
    父女。
    这个词浮出来。让他莫名心慌起来。
    初晓状似无意的瞟了男生一眼，才施施然的说：“你猜对了，他就是我名义上的父亲。”细长的指尖在雪白的雪纺裙慢慢拂过。像是诉说一件与她毫无干系的事情。“所以，你不应该太悲伤哦，你其实比我好一些……”
    “……”
    “父母依旧会很爱你，哪怕不在你身边，但爱总还是在吧，还有那么可爱的一个弟弟呢……所以呢，你应该要快乐一些呐。你看我即使他们是商业联姻，然后又分道扬镳，毫无关系。我还不是过的很好。”
    男生看到坐在沙发里优雅男子在视线瞟向这边时，眼睛里突然有光一闪而过，随即站了起来，对着面朝向他的女生轻轻唤了一句，“小雪……”
    声音很轻，但是非常好听。沉着而且很有磁性，里面又隐秘的有几分细腻。
    原苍然感觉女生听到男子声音后身体一僵。男生看到女生的父亲，应该是爸爸。即使轻描淡写。站起来快步走向这边，仔细看，女生还真和男子有几分相像。
    视线再落到女生脸上，女生却是面色无恙的转过身，甚至脸上露出几分懒洋洋的笑，“爸爸……”
    “真的是小雪啊？！”面色原本有些冷酷的男子看到女生后线条像春日融化的冰山软和起来，眼睛也有了笑意。那是毫不掩饰没有做作的温和。
    虽是细微动作，也看得出男子应该是真的真的很喜欢这个女儿。
    “唔……”
    “最近过的怎么样？”特别关心的口吻。
    “……还行。”淡淡的回应。
    “听爷爷说你回去看他了……”
    “嗯。”
    “这位是……”看了几眼对面站着的原苍然。眼神似有些知道又不能确定的疑惑。
    “同学。”
    原苍然怔在一边。不知道夹杂在两人之间该说些什么。
    “漠南……”娇婉柔美的女声冒冒失失的传过来，在耳膜上划出些倒刺来，女生看了远处换好衣服迎上来的妩媚女子一眼，眉间轻微的叠出些褶皱来。
    原漠南根本没要转过头去应付的样子。倒是似笑非笑的男助理示意女子住声。女子知趣的退过去，低声问，“漠南和谁说话啊？”
    “孙小姐。”
    “什么？！你说漠南都有女儿了？还这么大了？”声音在空气里荡起涟漪。带着呈上趋势的尖锐。
    “宇棋，太吵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办了……”
    “是，原总。”
    原初晓一直盯着被强行带走的女子，半响才勾起嘴角，“真不会怜香惜玉啊……”
    “来买衣服么？”看着被女生拽在手里的雪纺裙，原漠南问。避轻就重。
    “不，只是来看看而已。”
    “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没有。”
    “……小雪，好久没见，一起去吃顿饭怎么样？”父亲询问子女的温和又带点宠溺的语气。
    “不了。我还有事。”
    “……你还是很恨我么？”半响男子才吐出一句。
    走出几步的女生停住，没有回头，“都是过去的事了，你难道就只有这个话题么……”
    “……小雪……”原本放松带着笑意的声音也渐渐低下去。多出几丝不易察觉的哀伤来。
    换一种视觉来切换这漫长累计起来的时光，无知到害怕到茫然到憎恨到淡然。一厘米一厘米的往上。最终挡住转回去寻找的目光。散在那些时光中的脚印，被后面新踩出来的覆盖掉，丁点的痕迹都不可寻。渐次拔节长高的野草一拨一拨的涌过来，定格成苍白透支的画面。
    从一起出发，慢慢由直线描成曲线，各自消失在不同的时空光年。
    有这样的次元。
    眉目。线条。发色。可以由血缘联系起来。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原来却早就远不可及。渐渐被等待苍老的心。也只能在转身之际。悄悄的疼痛。
    时间在不停的更迭，记忆在不停的流失。到底是哪里的过错。曾经那个单纯的孩子。在盛夏光年中，被人遗忘在荒芜的角落。
    美好的记忆也只有局限，时间刷子的冲洗，慢慢都从脑海里淡褪。在脑海里盘旋消失。
    有些爱存在，也被时间和空间距离渐渐拉远变薄，是不是要担心有一天就不小心被风吹走呢。消融在气流里呢。
    恨的尽头莫过于不爱。不爱的前提应该是心死吧。
    对这份爱由希望到绝望。就彻底死心。
    原初晓觉得就是这样的。隔空倒影。最终无处可寻。
    女生在看到男生的脸从模糊变清晰后，才知道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也可以牵扯出心里没顶般的悲伤。
    男生干脆在旁边带着女生走。静静的走在前边。下颌紧绷的弧度在微妙的气氛里慢慢稀释掉。有什么可高兴的呢。其实追根究底也说不上来。
    但从心底就觉得是高兴的一天。
    “……很难过么？”
    “……不知道……”
    “如果心里不是这样想的，为什么不去改变呢？”
    “不想。”
    “为什么……”
    “我恨他！我从来就那么的恨他们！”
    似乎从来就没掩饰过，眉间潜藏的阴郁，刻着仓皇流离的路过。折成无止境恨和爱迷失的追逐。
    悲伤在心里一毫米一毫米的蔓延上来，在时光的缝隙里慢慢掩盖到原来的快乐亦或者是真实。整个人就在这样持续发热的情绪里蒸发。身体的水分都变成了水汽，悬浮在半空中，沾染上睫毛后化成雨滴。
    “……其实，看得出……他很爱你……”
    “……他爱的只是那个出色的我……”
    “……”
    “小的时候他从来没过问过我，直到后来才华越来越出众，他才想起他还有这么个女儿……”很平滑的声线，直接由高慢慢降到零点。
    “……也许，什么事都不能看表面吧。”
    是的。
    就像原初晓。
    我就不知道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从来就不知道。
    安静的走着，却好像不需要陪伴。身上柔和的光芒已经为你照亮这漫长的黑夜。如掌上的纹路，安静的蜷缩起来，再自由的伸长，蔓延。舍不得。握不住。
    是的。是留不住。
    应该是从此天涯各一方。不会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