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妞的大红媒

甄珠站在饭店二楼的窗口前，看见不远处的左家大院亮着阑珊的灯火。
  
  “回哪个家？我看还是回陌上花开吧，小爷不在。”左风笑嘻嘻的抗命。
  
  “你一会儿说在，一会儿又说不在，玩把戏蒙我？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是听左岸的，还是听我的。”甄珠感到一阵阵心慌。
  
  “我听小爷的，可小爷让我听你的，不过这件事儿我还是得听小爷的，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敢听你的。”
  
  “你就站在这里绕口令吧你就。”甄珠转身下楼。
  
  在一楼的海鲜冰展台前，她看见了木木，他是左岸哥们的孩子，今年九岁，是个憨憨的小胖墩，正用筷子扒拉着鲍鱼玩，看见甄珠，他低下头不理她。
  
  “木木，看见婶婶怎么不说话呢？给婶婶拜年，婶婶给你压岁钱。”甄珠去摸胖墩的大脑壳，胖墩“啪”的一下甩掉甄珠的手。
  
  “这个兔崽子，不准对婶婶没礼貌，快道歉。”木木的父亲大声呵斥着孩子，态度生硬，脸色也不大好看，对甄珠恭敬有余，却隐隐的带有抵触情绪。
  
  木木回嘴道：“你们都说这个娘们是祸水，是高百银派来夺宝讨命的，干啥还让我搭理她，我偏不！”
  
  众人皆窘，下回儿不能当孩子面瞎说话。
  
  “他们是说闻筝呢。”左风赶紧打圆场：“你们这些缺心眼的大爷们的，等着小爷掀了你们的皮。”
  
  “床都起不来了，还能打人？”木木反驳。
  
  “嗡”一声，甄珠的脑袋炸开了花，她急急的向外走去，左风赶紧扶她，“胸口挨了一刀，已经做完手术了，没什么大碍，只是行动不便。”
  
  “所以他宁可让立男在身边，都不愿意我回来？”想起立男的电话，甄珠才明白左岸的用意。
  
  左风急得抓耳挠腮：“别怪他瞒你，他昏迷时一直在叫你，年三十那天拆的线，第二天他就给你打电话了，他说话没啥气力，我以为你听出来了呢？那小子身体好，没啥事儿，真的……”
  
  她不但没有听出来，还把他当成了贾儒，愧疚！
  
  她问道：“因为什么？”
  
  “好像是《魔戒》的曲谱泄了密，四爷、五爷，那群爷爷们怀疑你，其实也不是怀疑，是一口咬定，因为高岗手里握有那个曲谱，小爷护着你，跟高岗对峙，当场掀了饭桌子，连四爷，五爷几个叔叔都让他控制起来了，气得四爷暴跳，骂他‘犟犊子反了天’。结果出去的时候却挨了高百银的冷刀，好在小爷的手下没孬种，跟他们火拼了，当时我没在，如果在，小爷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推开左家的大门，甄珠直奔左岸的房间，左家兵道：“嫂子，小爷在客房，正换药呢？”
  
  那间客房是甄珠刚到左家住过的房间，推开房门，甄珠看见了左岸，灯光下，左岸袒露着上身，精壮的胸口上有疤痕，疤痕的上面，天鹰的图案赫然醒目。
  
  
你的样子
  房间内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护士正在给左岸换药，左岸的两个哥们站在一旁搭手，托盘中，换下来纱布凝固着脏兮兮的药膏，擦伤口的药棉换了一个又一个，沾满了血迹。
  
  甄珠看见左岸的纹身，还有纹身上面两寸长的血红的刀口时，顿住了脚步，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本来，她设想着，她应该奔到他的身边，嘘寒问暖，好好的心疼一番，可是，她做不到，这是她第二次看见他裸露的上身，虽然纹身改变了，但四年前的记忆尤深，与此景重叠，她有种窒息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心疼还是因为愤恨。
  
  “你回来了！”看见甄珠，左岸的眼睛一亮，随即想到自己的纹身，又阴暗下来，声音沙哑，“我没骗你，四年前的毒蝎子，我……都给洗净了。”
  
  不愧是左爷，那得多疼，真生性，何苦呢？她心里想着，思维混乱，嘴上就慢了半拍。
  
  屋内有片刻的安静，给众人看来：面对丈夫的伤势，甄珠仿佛有些事不关已的冷然。这个女人真是不值得，不值得小爷用命去换！凡是左家人都有些心寒。
  
  左岸尴尬，“出去玩，喝高了，打群架时动了刀子，怕你不高兴，没说。”说得云淡风轻，这样一来，就不用强求甄珠的关心了。 
  
  你是不说真话呀你，甄珠不满：“总有个前因后果吧。”
  
  “因为……立男。”左岸一眼看见立男端着一盆热水进屋，道：“几个小混混调戏她，我就掀了桌子。”
  
  “靠！小爷你还能不能行？”立男拿水盆撒气，弄得叮当响，“少拿我当挡箭牌，你是替我出过头，可用命去换的只有嫂子，是爷们你就直说，不是爷们你就继续掖着藏着。”
  
  说罢，立男瞅了瞅左风，“撒谎前也不瞅瞅有没有告密的人。”
  
  “喂，死丫崽子，说漏了嘴，还拿我出来垫背。小爷最烦漏勺嘴，看他怎么派我收拾你！”左风不承认，和立男相互推卸责任，吵作一团，鸡飞狗跳墙。
  
  “高岗呢？高岗在哪里，把曲谱……”
  
  “他妈的安静一会儿行不行，都给我闭嘴！”左岸恼羞成怒的当口，碰巧甄珠在说话，甄珠被吓得一哆嗦，立即闭了嘴，眼里迅速涌起泪意，即使拼命的忍着，还是不断的扩散，扩散。
  
  在眼泪没有掉落之前，她说道：“不耽误你休息了。”随即逃似的走出房间。
  
  “嫂子，我哥不是跟你，你别瞎寻思。”左风赶紧跟了出来，“他……去看看他，他还没洗脸呢？”
  
  “不，让他臭着去吧。”眼泪劈里啪啦啦的往下掉，却不知道因为什么？是为自己还是为他？是委屈还是气恼？
  
  不管他有多跋扈，他从不对她凶，时间一长，他的一句重话，她都听不得，其实，她应该知道：混黑道的小爷该是一个多么狠辣的角色，只有她才有欺负他的权利，这一欺负就延续了这些年，成了习惯，就如同她喜欢贾儒一样，都是习惯，很难更改。
  
  “曲谱的事儿，是谁诬陷了我，又是谁在背地里操控？我不会让事情这么不明不白，不会因为左岸受伤而停止追查。”甄珠对左风说道：“明天就查，从古玩交易开始查。”
  
  “小爷派人查过，据说高岗去了海南。”
  
  “去海南干什么？”甄珠警觉。
  
  左风道：“说是旅游，可就一个人去的。”
  
  左小鱼也是去海南旅游，临走时遮遮掩掩，甄珠是偷偷看了机票才知道的，不过，小姑娘长大了，说是和同学们一起出去，甄珠也不好拦着。
  
  这件事只有甄珠一人知道，心中惊骇：《魔戒》的曲谱，对谁都堤防着，就是没防着小鱼！如果查出是从小鱼手里出去的，那左岸还不得气疯？左家是有家法的，最恨与高家勾结的行径，更何况是小鱼这样的身份！但是如果替她隐瞒，后果将不堪设想！
  
  小鱼呀小鱼，你让我怎么办？
  
  思索良久，甄珠道：“左风，把调查的事儿先放放吧，等左岸伤好后再说。”
  
  这时，屋里传来水盆碰撞的声音，随后，立男气哼哼的拎着空盆出来了，“左铭，屋里涨水了，去擦地板，……跟媳妇没能耐，拿我撒气，他大爷的！”
  
  看见甄珠站在外面，立男眼珠一转，狡黠的坏笑，随后大声喊道：“哎呀呀，嫂子你别走，大晚上的你上哪里去呀？……回丹东？再也不回来了？那小爷还不得肝肠寸断，七窍流血，啊不，是六神无主，七窍生烟……”
  
  接着，立男给左风使眼色，左风不配合，她就去扯左风的耳朵，左风龇牙咧嘴，对着屋里喊道：“嫂子你就在这里将就一晚上吧，小爷得罪你是吃饱饭撑的，明早消化正常了，就道歉。”
  
  “妞妞，”左岸的声音绵软无力，从房间里传了出来，“我不是故意的，别走了，晚上黑，别吓着我儿子，……这个破绷带怎么缠得这么紧呐，这都下不了床了。”
  
  “小爷你就别起来了，我和左风替你拦着呢。”立男对着甄珠耳语：“跟我们发飙？至少得让他难受一个晚上，快说你非走不可，用哭的。”
  
  甄珠扑哧笑了：“我现在哭不出来了。”脸上的泪痕未干，心情却已多云转晴。
  
  可里面的人却还阴着天，潮湿着呢，“算了，这里乱糟糟的，还是走吧。”缓声低叹：“回陌上花开，那里……”那里有人会炖牛肉汤。
  
  甄珠转身向外走去。
  
  “嫂子！”左风和立男全都傻了眼，立男小声道：“闹着玩行，真走可就不对了，要是有这样一个对我一心一意的男人，我是说什么也不会离开的！……左岸总是口不应心，他说身上有血腥，不愿意弄脏你们的新房，怕你回来住着不舒服，又盼着你回来看他，大家都看得明明白白，房间天天有人打扫，比哪个房间都暖和。”
  
  “那我就住在这里好了，别告诉他，免得他口不应心。” 甄珠停下脚步，推开了新房的门。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比较昏暗，甄珠踢倒了一个障碍物，好像是一个画板夹，左岸的书法和素描都很有功底，不过结婚至今，甄珠都没见过左岸画画，更没见过他的画架，想必是她走后，他才翻找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