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线救国

4.
    叶青青的新职位是人事部经理谢安的助理。
    谢安向人事部其他职员郑重介绍她时，叶青青极清晰地听到一声极小声的“切”，冒似很不屑。叶青青是什么人？她是从最底层打滚上来的，察颜观色是基本功。于是，叶青青依然笑着说，初来乍道，请大家多多关照。
    人事部除了谢安以外，还有小猫三两只。负责人员招聘广告发布外部联络的张晶，负责员工绩效考核的王雅琴。谢安的一番介绍下来，叶青青很意外，这都分工极其明确了，那她的岗位很明显就是多余的，难怪人家要“切”她了，多了一个抢饭碗的嘛！
    饶是叶青青人精一个，也觉着头皮发麻。好在谢安后来补充了一句，叶青青先暂时在这边实习一段时间，试用期一个会调往别的部门支援。
    杀气淡了些，叶青青也松了口气。
    第一天上班，叶青青很积极很勤奋，一来图表现，二来为了打好同事关系。保持良好的人际关系，是一个人在社会生活中的基本准则。这是叶青青的至理名言。
    因此，叶青青比过去在银行上班时还要表现的友善可亲。饭碗危机解除后，办公室其他的LADY们也不甘落后，也表现得极其友善极其和蔼，深刻体现出了一个大公司OL的优秀职场风范。
    办公室里气氛异常融洽异常和谐，谢安很高兴。
    中午，三人结伴一起去楼下员工餐厅吃午饭。用餐中，张晶和王雅琴向叶青青透露了不少公司秘闻。
    下午，和谐的气氛继续，张晶和王雅琴偷空和叶青青说公司规定上班时间不许种菜偷菜不许用□□聊天，但可以偷偷上网看小说偷偷用MSN聊。
    叶青青很高兴地受教，再次万分感谢她们传授秘芨。
    下午五点，叶青青准备下班，心情愉快，十分期待明天的到来。
    叶青青在天下科技的工作初时还算愉快。
    人事部的工作不算轻松但也不重，叶青青专门负责员工福利和保险这一块。除了头几天因为不太了解公司人员编制情况而有点手忙脚乱外，工作一周后她已能很好的完成上头交付的工作了。
    工作渐入佳境后，人也混了个脸熟，叶青青有了时间和另外两名职员张晶和王雅琴闲聊。经理谢安不是个严苛的上司，只要你工作做到位且不担误正事，他是不会管你说什么的。对于这一点，叶青青很满意，她不用成天绷着脑子过活，这是好事儿。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自打人事部又加入了一名红花后，谢安经常能听到他办公室外头传来的笑声。谢安有时也会忍不住支起耳朵听她们在聊些明星八卦和绯闻，还有听不懂又十分时髦的词语，比如杯具冼具餐具，比如躲猫猫做梦梦颠簸簸。谢安觉得自己的眼界开阔了境界更高了思想提升了。
    某天,在公司领导层的会议上，谢安不时曝出当前最流行的网络用语，令举座的大佬们皆惊，除了大赞谢安与时俱进能紧跟时代步伐外，还为自己脱离时代而羞愧。谢安为此很骄傲。
    秦放也是与会者之一。
    谢安突然发现一直门可罗雀的人事部热闹了起来，除了公司大佬时不时会来晃一下，每天也多了许多小年青时不时来转悠。谢安对此很高兴。张晶和王雅琴不高兴了，叶青青倒是无所谓。大佬常来她们打混的时间变少了，小青年来她们倒是欢迎，可是人家偏偏都是冲叶青青来着。
    春节过后，A城的气温节节升高，厚厚的羽绒服被人们收进了柜子，短大衣薄春装成了主角。叶青青的34D也随着厚大衣厚棉服的褪去露出了真颜，薄薄的绒线衣和时新的春装挡也挡不住那一晃的风情。
    天下科技这种融软硬件研发销售于一体的企业，一直呈现男多女少的状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做这类职业的多是男人。天下科技多的是单身宅男，却少有单身的女士。现如今来了一位身材一极棒的单身女，禀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指导思想，还单身的小年青中年青们是再也坐不住了。
    叶青青一个上午共接到6个邀餐电话15条约会短信，这还没算上向她咨询五险一金能不能多交点的汉子们。叶青青在张晶和王雅琴杀人的眼光里如坐针毡。
    秦放不止一次听到不同部门的小青年谈论人事部新来了位身材超好的波霸女的消息，秦放笑了笑。这没什么，搞研发的男人也是人，也会思春，这很正常。想当年他也曾为某个波霸女心神荡漾过，只不过……呃，想多了！
    秦放一如既往的目不斜视地忙他的工作。秦放之前一直在B城天下科技总部做研发工程师，去年却被总部调到A城分公司主持工作。管理不同于研发，这让拘谨严肃的秦放一时难以适应，秦放只得一点一点从头开始学起。
    时间踏入新的一年，秦放在他的职位上已能游刃有余，A城分公司的业绩也蒸蒸日上。所以，秦放不必像过去一样早出晚归，而是可以照正常的时间来上班。
    八点五十五分，秦放如平日一样在保安的招呼声里，将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八点五十七分他将会从地下停车场搭电梯上楼，八点五十九分会准时推开办公室的门。
    八点五十六分，秦放站在B1层的电梯门口。
    八点五十七分，电梯在F1层停住，然后打开。秦放站在电梯里看着按钮上跳动的红灯。
    “等一等！”伴随着焦急的女声，秦放抬手按了下开门键，快要合上的电梯门又开了。然后，一名黑衣女子箭一般地冲了进来。
    “谢谢啊！”那女子道谢，站稳后伸手按了10楼。
    两人皆面向电梯门站着。
    借着电梯里镜子的反光，秦放能看到她丰满的前胸随着她粗重的呼吸上下起伏.
    秦放的心也跟着起伏了,借着电梯里镜子的反光，他还能看清楚她的脸：叶青青！
    叶青青很急，不停地看手表，根本没心思去注意站在她身后的男子。她快迟到了！公司九点上班，过去的每一天她八点十分出发，经三十多分钟的车程，可以提前五到十分钟到办公室，今天却因为该死的交通事故让她差点迟到。全勤奖没了事小，迟到事大，她可不想给人留下话题把柄。张晶和王雅琴这几天说话阴阳怪气的，如果她迟到，正好让她俩借题发挥。
    说来也冤枉，明明是那群男人主动在找她拉家常，又不是她主动招惹别人，她俩有必要把罪过摊她们身上么？再说了，就算他们对她有意思想追她，又不碍到她们什么，她们有什么好生气的？再说她俩不都有男朋友了么！
    无妄之灾呀！叶青青叹口气，真想一头撞死算了！唉，说来说去，还是女人的虚荣心作怪。如果不是她特意挑选显她身段的衣服来穿，也不到于招来这么多的狂峰浪蝶。
    “叮”的一声，电梯在10楼停下。门开了，叶青青拨腿就跑，还有一分钟到九点，她得赶快。
    电梯门开了，秦放只感觉一阵风从面前刮过，风过后叶青青就不见了。
    电梯门又合上，秦放苦笑。
    两分钟，一百二十秒，电梯共靠停了四个楼层。她没有看自己一眼。
    也许是她根本没心思注意他的存在，因为进电梯后她不停地在看腕表。又或许，她早就忘了秦放这个人。
    电梯门开了，秦放站在里头一动也不动。秘书高慧端着杯刚泡好的咖啡偶然经过，愣了一下。电梯里秦放的眼神平静似水，却又似找不着焦距，仿若一尊凝固的雕塑。
    电梯门慢慢合拢，高慧的嘴张了张，最终合上。
    叶青青踩着两寸高跟鞋飞一样地冲向前台，手里头晃着一张卡片。“滴”，读卡机读入卡片讯息，8:59:39,叶青青松了口气。好险！
    “叶青青！今天怎么这么这迟？”张晶问。
    “哈，别说了，想起来就倒霉！车子开到半路遇到车祸了，堵了老半天，真是气死我了！” 叶青青摊在座椅上边喘气边道，“哈，还好没迟到！”
    “遇到这种事也没办法！还好没迟到！”王雅琴笑道。
    “是啊！还好没迟到！”叶青青笑道，“这还得感谢刚刚在电梯里遇到的一位男士。要不是他帮忙按着电梯，我肯定迟到了！”
    “男士？长什么样？是我们公司的吗？”张晶问。
    “哎哟，拜托！我看表都来不及，哪有空注意他长什么样啊！”叶青青笑道
    张晶和王雅琴略显失望。
    叶青青苦笑，道，“不过，虽然没注意他长什么模样，但他个儿挺高的，我穿高跟鞋他都高我大半个头。至于是不是我们公司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反正我出电梯的时候，他没出来。”
    “那他肯定是咱们公司的。别忘了十楼以上全是咱公司的地盘，一般人没卡是进不了咱们公司的。”王雅琴道，“那到底会是谁呢？”
    “也许是吧！”叶青青有些头痛。
    调到天下科技A城分公司一年，秦放第一次迟到。在秘书惊讶又略带窥探的眼神注视下，秦放显得有些狼狈。
    秦放把自己扔在座椅上，对桌上的公文视而不见。
    秦放觉得自己很没用。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的人，在多年后依然还能影响他的情绪左右他的思维，而他自己却在见到她时，如丧家之犬般落荒而逃。
    秦放突然想起师兄。以前在美国念书，和他合租一套公寓的师兄，每每喝醉了就会在屋子里鬼哭狼嚎许茹云的那首《美梦成真》，师兄正是因这首歌才与前女友结缘。秦放曾嘲笑过师兄，也许人家早就忘了你了，你又何必把自己弄成这样。
    师兄却说，秦放，你不知道，我也是到现在才明白，我有多恨她，我就有多爱她！
    “有多恨就有多爱！”
    秦放怔住。
    正在录入数据的叶青青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叶青青警觉地扭头左右看了看，却并没发现什么异样情况。唯一不同的，是手机上又显示有了新的短信。
    “青青，晚上一起吃饭?”A兄
    “最近上了新片子，晚上一起去看看？”
    “青青，我姐最近要去香港，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让她带？”
    ……
    翻着这些短信，叶青青颇为头痛。都这些天了，这班人怎么还不死心呢？眼下你说答应他们吧，答应了这个那别的怎么办？你说全部拒绝吧，别人又说你拿腔拿调故作清高。总而言之，不得罪这个就要得罪那个，反正是不能独善自身的。
    唉，真是头疼。
    这一天，对秦放和叶青青来说，注定是万分难过。
    中午，叶青青决定不去楼下餐厅吃饭，就在办公室吃个苹果对付过去。所以，她对找她一起吃饭的张晶和王雅琴说，你们去吧。我这几天肠胃不太好，餐厅的东西太油，我不能吃。
    十分钟后，叶青青面前出现了三条勇猛的汉子，一人手拎一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食物。
    叶青青的头更痛了。
    秦放难得去了趟员工餐厅吃午餐，平日他都是在办公室用餐的，秦放告诉自己他是来了解员工的伙食状况的。
    端着餐盘的他状似无意地扫了整个餐厅一眼，没发现某人，秦放松了口气。
    “秦总，来吃饭啊！！”秦放偏过头，是人事部的谢安。“是啊！”秦放点头。
    “哎，张晶！怎么没看见你们部的叶青青啊？”
    秦放顺着声音看过去，一彪悍魁梧的大汉，端着装满食物的餐盘立在两个卷发女子的身后。
    其中头发染成黄色的卷发女子说道，“叶青青她今天人不舒服，不来吃饭了！”
    “哦！”大汉有些失落。
    谢安瞟了瞟一边的秦放，笑眯眯地又像是无意地说了句，“叶青青是我们部新近的女职员，我们公司很多男士都对她有意思。”
    不出意外地，谢安看到秦放端着餐盘地手指紧了紧。
    好不容易熬到5点下班，一直坐立难安的叶青青终于舒了口气。她极快地收拾了东西，打卡后直奔公交站而去，她只觉得天大地大，只有自己的小屋才最安全。
    半个小时后，叶青青回到了城中村。推开院门却见老林耷拉着脑袋蹲在院子里的葡萄树下抽闷烟，而胖婶在屋子里骂骂咧咧。
    叶青青关心地问了句，原来老林今天帮人送煤气罐时被城管给逮了，重型自行车被城管没收了不说，还要罚款500元，城管的理由是老林的车子严重污染环境。叶青青听到这里心里笑开了花，嘴上却安慰了胖婶两句就当蚀财免灾。
    话说老林那车早八百年前就该没收了，先且不说车子一发动车屁股后头“嘟嘟”地冒黑烟污染环境，光冲每天一大早扰人清梦这一点，没收一百次都不够了。
    想到以后早上可以睡个好觉了，叶青青先前积累的疲惫与郁闷一扫而空。她决定去超市大采购，以示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