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线救国

7.
    秦放双腿如灌铅地跟在胖婶身后一级一级爬楼梯，心想这位胖阿姨太热心了，一听说他是来找叶青青的二话不说就带他上来了，他还想着她会盘问他一会呢，至少要问下他的来历什么的，可这阿姨楞是一点机会也不给他，他之前在门外徘徊半天打的腹稿毫无用武之地。
    秦放是绝不会承认他这种情形是所谓的“近乡情怯”，而且他也不会感到害怕。
    相对于他的磨蹭，胖婶的身手那就是矫健了，一步跨两阶，气都没多喘一下，三步两步就到了叶青青的门外。“青青！”胖婶轻轻敲了敲门。门里没动静，胖婶又敲了敲，“青青！”还是没有动静。胖婶从兜里掏出一把备用钥匙开门，一边对跟在她身后猛喘气的秦放解释道，“青青病了好几天，我带钥匙方便照顾她。”
    门开了。首先映入秦放眼帘的屋子中间的单人床，几缕蓬乱的头发从裹得死紧的被子里露出来，秦放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胖婶快步上前，抬手拂开叶青青的头发，马上惊呼，“啊呀！怎么又烧起来了？昨天不退烧了吗？！”
    秦放的心一下子收紧了，几个大步踏了过去，只见被子下叶青青呼吸急促，脸上泛着异样的潮红。秦放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手心上传来的温度极为烫手，秦放的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挂了几天点滴，屁点用处都没有！”胖婶显然也被手中的温度吓到。
    秦放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阿姨，麻烦您帮她收拾一下，我送她去医院！”
    胖婶点了点头，立即着手从墙角边的衣柜里翻衣服给叶青青换上，嘴里也不停念叨，“我先前就劝她去医院，她偏不肯去。现在好了，花了钱受了罪，还是得去医院再遭一遍罪。”
    “胖婶！你在干嘛？”烧得迷糊的叶青青被胖婶粗鲁的动作弄醒。
    “给你擦汗啊！你身上都是汗1”胖婶随口答道，随后眼睛瞪大，“青青你醒啦？”
    “嗯！”叶青青虚弱地点点头，心想，是死人也要被你弄醒吧，您老这哪是擦汗，那是在搓皮好不！俺背上估计快破皮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胖婶喜道，“刚刚你那样子还真把我们吓坏了！”
    “我们？”叶青青疑惑道，这屋子里除了胖婶还有别人在场吗？
    “是啊！”胖婶笑道，“青青你朋友来看你了！我们正打算送你去医院呢！”
    朋友？叶青青艰难地转过头。待看清站在床另外一边的某人时，她如遭雷击，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叶青青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她的床边，还趴着一颗黑色的头颅。眼前黑了黑，叶青青觉得自己又要晕了。于是，叶青青等着自己再次晕过去。
    她等啊等等啊等，等了半天，还是没能成功的晕过去，看来老天这次没能帮她！叶青青嘴角抽了抽，硬撑着绵软如丝的身体悄悄坐起来，又咬了咬牙伸出右手去拨左手上的点滴。手刚触到贴着胶布的针管，边上就传来一声令叶青青气短的曾经很熟悉的声音，“你要干什么？”
    叶青青一下子僵了，不敢看秦放的脸，眼睛朝天板翻去。秦放说过不要见她，但他现在不仅送她上了医院，还主动和她说话，这这这……说不通啊。莫非他想报复她？以他现在的变态性格极其有这种可能。到时候她会………算了，这个月工资不要了，只要她能出院，她马上打电话给老谢辞职。
    一瞬间，叶青青的脑子里转了N个念头，脸上的表情也青了白白了红红了又青。秦放坐在一边看也脸上的青情变幻莫测，心下一阵恼怒，这么多年不见，她见着他不是晕就是跑，真是他令堂的@#￥%%……
    “叶青青，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他说，声音里一片寒意。
    “～～～”叶青青不敢看他，继续望天。
    秦放的怒火瞬间又被扇得老高，“叶青青，你你你……..”你了半天，秦放竟发觉自己找不到词语来完成整句话。商场上的各种险恶他能应付自如，偏偏碰上她总像个笨蛋一样。这些年，他怎么就一点长进也没有呢？
    “我觉得我现在身体好多了，应该不必待医院里了。”这时，叶青青勉强开口了，秦放快气炸了。她这是什么态度，面对恩人是这种态度吗？还是在嫌他多事送她来医院？
    叶青青悄悄挪下眼珠，偷偷用余光瞟了瞟秦放，秦放面上一片铁青，头发都竖了起来。叶青青连忙把眼珠又挪了上去，不敢看他。
    正当两人僵持着，胖婶拎着一个保温饭盒走了进来。看见他俩一坐一站有点剑拨驽张的味道，胖婶愣了一下，随即又笑道，“青青，你醒啦？身体好些没有？你呀今天的情况真凶险，青青你可得感谢小秦啊，是他送你上医院的。医生说要是再晚些时候送到医院，说不定会转成肺炎。”
    随后，胖婶又笑道，“小秦啊，你忙了半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就将就着和青青一起煮的汤吧，尝尝我胖婶的手艺如何？”
    叶青青心里暗暗叫苦。
    秦放看她苦着一张脸，心情莫名大好起来，他笑道，“好啊！那就谢谢你了，阿姨！”
    胖婶笑呵呵道，“不用谢不用谢！我和你说啊，青青很喜欢喝我熬的汤汤水水呢！”
    “是吗？那可我真的要多吃一点了！”秦放说，一边挽起袖子。
    胖婶看他如此捧场，一张胖脸笑得像朵太阳花儿，连忙盛了满满一腕玉米猪肝汤递给他。胖婶随后又盛了一碗递给叶青青，叶青青垂眼一看，嘴巴成了O形，为什么？为什么胖婶要如此偏心，给秦放的满满一碗全是猪肝，她的碗里却零星漂着两片，明明她是病人好不好？
    叶青青的脸更苦了，秦放笑得更欢了，喝汤的时候故意将猪肝夹在筷子上晃荡，“哇，好多猪肝啊！”
    喝着清汤寡水，叶青青脸都绿了。
    "小秦啊，你说你是青青的朋友，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啊？”
    “哦，是这样的。我以前在B城工作，不久前才调到A城来，您自然没见过我了！”
    “怪不得了。我就说嘛，青青的朋友我都见过，我还怕我记错了呢？”
    叶青青一边听胖婶和秦放寒喧，一边食不知味地喝着汤，生怕这老少双方又蹦出什么惊人的安眼出来。
    “您见过她的很多朋友吗？”
    “那倒没有。青青在我这儿住了四五年，来来去去就那两张熟面孔。你说，青青这丫头性子好，长得也不错，怎么就是找不到一个好对象呢！”
    “可能是她的眼光太高了吧？”
    “哪是啊！这丫头下了班就待在家里，哪有机会认识好对象。我说小秦你做为青青的好朋友，可要帮她多留意留意啊！”
    “那是自然！”
    “哎，我和你说啊。青青这丫头就是有点不好，怕打针，每回病了死活都不肯看医生。”
    “是吗？这种习惯可不好！”
    ………
    叶青青一次次地忽略掉某道貌似取笑的眼神，只觉如坐针毡。眼见胖婶将她的隐私一点点的讲了出来，叶青青想死的心都有了。最后干脆一口喝下剩余的汤，粗鲁地道了声，“我上趟洗手间先！”
    然后粗鲁地从床上下来，顾不得脚下发软，抬手就去取盐水瓶。手堪堪碰到瓶子，一只大手已先于她一步取下了瓶子，“我陪你去!”
    “谢谢！不用！”叶青青说，避开他的脸，伸手要拿过他手里的吊瓶。
    “我坚持！”秦放说，嘴角挂着一抹笑。
    胖婶婶笑眯眯地看着两人互动，一点上前帮忙的意思都没有。叶青青挫败，只有随他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病房，快走到走廊尽头的女厕处，秦放低头凑近叶青青的耳旁小声道，“你是想趁上厕所的功夫从医院跑路吧？”
    叶青青的身体僵住。
    好半响后，她才盯着秦放的肩头，一字一句说道，“秦放，我知道当年是我的不对。我现在向你郑重的道歉：对不起！所以，请你，喔，不，求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我保证，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求求你，放过我吧。我这样的小人物，真的不值得你费这么大的心！”
    秦放的笑容僵在脸上，好几秒后，才听他冷森森道，“很好很好！叶青青！难为你还记得‘当年’，我以为你都忘了呢？”到现在，她还是照样本事，一句话就能惹得他理智全无。
    “你想怎样？”叶青青问道。
    “我不想怎么样！”秦放说，“关键是你想怎么样？”
    叶青青心里抖了两抖，最后咬了咬牙，极快地把手上的针头拨掉。在秦放的错愕里，快步冲到走廊尽头的窗口下，“秦放，千错万错都是我，今天我就一并还了你！”
    秦放惊道，“你要干什么？”
    叶青青惨然一笑，“这里是三楼，如果我跳下去侥幸不死，从此你咱俩两不相欠，你不能再找我麻烦。如果不幸死了，我自认倒霉。”
    秦放脸色大变。
    这女人，这女人，为什么对自己也这么狠？她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啊？
    他突然有了种万念俱灰的感觉。逃了这么多年恨了这么多年想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他在她心里却如魔鬼猛兽般的存在，真是一种讽刺！罢了罢了，就如她所说的，从此以后两不相欠吧。
    “你走吧！”秦放面上颓败，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叶青青心下松了口气，心里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刚刚她在赌，赌秦放可能会心软。很好，老天站在她这边，她赢了！
    秦放的身影一消失，叶青青急急冲回病房，央求胖婶办出院手续。
    胖婶不肯。
    叶青青拍得自个儿的小胸膛咚咚作响，没事没事，你看我现在壮的可以打死一头牛。
    胖婶还是不肯。
    叶青青只好挽着她的胳膊摇晃道，胖婶胖婶，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刚刚失业，没钱住院的。你看我这几天为什么病啊，就是因为失业闹的。
    胖婶有点动摇了。
    叶青青再加一把劲，胖婶，好胖婶，求求你了
    眼见胖婶就要点头了，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住院费我出！
    叶青青瞬间又僵直了。不知什么时候，秦放又去而复返了。
    “我猜你舍不得死，我想我猜对了。”秦放凑近叶青青的耳边小声道，“叶青青！我们之间可不会就这么完了！”
    叶青青僵着身子偏过头，秦放一脸笑意，“哦，对了，你刚刚跑的时候，你睡衣上的扣子好像开了一颗。”
    叶青青低头一瞄，瞬间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