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残月

兰嬷嬷和画儿为小阿哥打扮妥当之后，便抱着小阿哥逗笑道。“是啊，要是没有额上这道伤痕就更可爱了。”画儿抚摸着多尔博额上那个清晰可见的伤痕说道。“我乖，我不疼。画儿姐姐，你还疼吗？”小阿哥很聪明，他握着画儿的手问道。
  “乖阿哥，画儿不疼了。今儿是您的好日子。让画儿带您去见阿玛和大额娘，好吗？”画儿有些感动，这个阿哥就如当初的侧福晋一样，善良可爱，对下人十分和蔼，不像大阿哥有些骄横，真是谁的儿子就像谁。
  “阿哥起了吗？”这时，只听门外景熙的声音响着。“额娘。”多尔博大声喊起来。“阿哥真乖啊。”门开了，原来多铎和景熙都笑盈盈地站在门外。
  “阿哥，快行礼啊。”兰嬷嬷示意道。“给阿玛额娘请安，阿玛额娘吉祥！”多尔博连忙双膝跪下，声音甜甜地说起来。“哎哟，本王的儿子如此乖巧，来，让阿玛好好抱抱。”多铎欣慰地笑起来，他抱起儿子亲了亲。
  “阿哥乖，阿玛赏阿哥吗？”多尔博伏在多铎的肩上嘟啷道。“赏。来人，把东西拿上来。”多铎笑起来。这个儿子真是他的心头肉，就如凤雏一样那样善解人意。一想到这儿，他高涨的情绪突然有些低落，但很快又抑制住了。
  玲琅满目，每件东西都晃得众人睁不开眼。一个生日，就让三尺小儿成了富人。这每一样东西都价值连城，有些就连景熙都不曾见过。可见多铎有多爱眼前这个孩子！
  “阿哥，叫十四伯啊！”当多铎牵着多尔博的手走到前厅之时，多尔衮和阿济格早已站在了此地。多尔衮走上前去一把接过多尔博，“叫十四伯。”他逗着手中的小儿。“十四伯！”面对这个男人，多尔博只觉得很亲切，他似乎比阿玛更疼他，更迁就他一样。
  “何洛会，把礼物拿上来。”说着，何洛会端着一个金盘走了进来。掀开锦帕，金盘之上放着一个精致非常的玉锁。那玉碧绿通透，引得众人纷纷赞叹。“哥，这礼太重了。臣弟可承受不起啊。”多铎说道。
  “这有什么。我喜欢这个孩子。”多尔衮说的极其简单，他心里明白，其实一切都是因为凤雏，他要用自己的一生去维护眼前这个孩子。“哥，我信你。他日臣弟如果有何不测，阿哥就拜托你了。”这是多铎的心里话，今日当着众人的面，他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多铎，大好的日子，别胡说。”这时，阿济格走了过来，“阿哥不是要去打猎吗？咱们去吧。不然待会天色晚了，误了酒席。”他说道。“好，咱们走。”于是，三个男人带着多尔博骑上马出门去了。
  “皇儿，下个月你就可以亲政了。高兴吗？”皇宫里，如今自然一派和谐。大玉儿一面浇着花儿，一面和福临说话。这情景看起来是何等平静。母子俩终于化解了心里的诸多不满，重新开始面对彼此的新生活了。
  “高兴。皇儿自然不会辜负额娘和皇父摄政王的期望。”福临高兴万分，他跟在大玉儿身后说道。“嗯。额娘相信你。对了，皇上，昨儿见着博穆果尔了吗？”大玉儿放下手中的水壶缓缓走向锦塌坐了下来。
  “见了。弟弟长大了许多。”一提到昨日的情景，福临不禁心里一颤，他突然想起了那董鄂氏的娇媚，那模样，那身段，都是他梦寐以求的。“是啊。转眼之间你们都长大了。那襄亲王的福晋还是上次选秀时额娘亲自选的呢。不错吧？”大玉儿缓缓说道，却没注意到福临脸上瞬间闪过的一丝不快。
  选秀？上次选秀怎么会有她？那额娘不是告诉自己没有好女孩吗？那她怎么又成了自己弟弟的媳妇？福临心里一阵嘀咕，他看着额娘的脸，心里却十分不满。难道他就只配拥有皇后静妃之类的女人吗？那人间尤物都不能进宫吗？
  想到这儿，他情绪突然低落下来。“额娘，儿子突然想起今日还要去上书房询问阿哥们的学业，儿子告退了。”福临说着，站起身来便要告辞。
  “怎么？皇上要走？额娘还说待会让佟妃他们过来，咱娘俩好好聚聚呢。”大玉儿有些吃惊。她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些纳闷，“淑兰，这皇上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皇上可能想到什么事儿了吧。”淑兰也不知道，她摇了摇头。
  “嗯。那待会咱们乐咱们的。”大玉儿根本不知道福临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儿子只要不跟自己犯冲，就很好了。所以，她疏忽了。
  “哥，还是让阿哥在我身边来吧。别累着你。”一路上，多尔衮都搂着小阿哥，多铎看不过去便说道。“没事。我不累。”多尔衮笑着说道。小阿哥十分乖，他静静地倚在多尔衮的怀里，一双大眼睛四处张望着，仿佛一切都那么好奇。
  “多尔衮，看来你也该有个孩子了。”阿济格说道，他含笑看着多尔衮怀里的孩子，孩子正望着他，时不时地发出一阵笑声。“是啊，哥，你要也有个孩子不是全儿了吗？”多铎转头望着自己的哥哥。
  一席话竟说得多尔衮无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兄弟们的问题。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府里姬妾无数，竟无人有子嗣。难道真是天要绝他多尔衮的后吗？想到这儿，他不禁搂紧了怀里的孩子，再低头时，那孩子却正看着他笑。那模样像极了凤雏，这立刻让他心底一阵揪痛。
  “诶，十二哥，你也太小气了吧？”这时，多铎把矛头指向了身边的阿济格。“此话怎讲？”阿济格一头雾水地看着多铎。“小阿哥过生日，你却一点礼都不送，也太抠了吧？”此时的多铎像个任性的孩子，嘟着嘴巴，头扭向了一边。
  “哈哈哈。多尔衮，瞧这个贪心的十五弟。”阿济格大笑起来，“来人，把礼物拿上来。”说话之间，他们已经来到了猎场。奴才们纷纷迎了上去，“奴才恭迎王爷。”
  “好了，免礼。去，把礼物给小阿哥带上来。”阿济格手一挥，那气派十分足气。于是，奴才们走向了马厩。
  “哎呀，十二哥，这，这也太大手笔了吧？”一见奴才们从马厩里牵出的那匹“四蹄踏雪”，多铎不禁惊呆了。那匹马浑身漆黑，散发着缎子一般的光芒，四个蹄子却如雪一般的白。“真是马中精品啊。”多铎说道，“哥，这阿哥还那么小，如何能骑啊？”
  “哈哈哈，咱们爱新觉罗的男人从小便在马上渡过，怕什么。再等一年，十四伯就亲自教你骑马，好不好？”多尔衮低头问着孩子。“好！”多尔博坚定地点了点头。“嗯，这才是咱们爱新觉罗的好孩子！”多尔衮赞扬地说道。
  “阿哥，快谢谢你十二伯。”多铎说道。“嗨，免礼，免礼，以后可别说你十二伯小气啊。十二伯对别人小气，但对阿哥却大方的很啊。”阿济格连忙抱起多尔博说道。这席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卷八十八
  “阿玛，阿玛，小兔子，小兔子。”突然，小阿哥指着不远处草丛里跳跃的动物嚷道。“阿玛，我要小兔子。”说着，小阿哥挣脱了阿济格的手，蹦跳着跑了出去。“阿哥，阿哥，小心啊。来人，快跟着。”多铎连声喊道。
  “多铎，让孩子去吧。整日在府里憋着，好容易来到了猎场，就让他好好撒撒欢儿，横竖还有那么多奴才跟着呢。咱们哥三儿也好好说说话。”阿济格说道。于是，他们三人沿着猎场的小路走着。
  “哥，待会我要带阿哥去凤雏陵看看。今儿是阿哥的生日，也是凤雏的难日。想当初凤雏能诞下小阿哥也经历了不少痛苦啊。”多铎仿佛成熟了许多，在经历了这许多生死离别之后，他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嗯。是该去。想想凤雏已是一年多了。”多尔衮感叹道，“其实想想咱们干的这些事儿，到底是为了什么啊？本以为能得到天下，却总是负了天下人。”
  “那时幸福在时，我们却不知道珍惜。如今失去了，才知道心疼到底是何滋味儿。”
  末一句话，深深震撼了多铎的心。他蓦然地低下了头，“哥，别说了。这一年来，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思念，原来那么痛苦。哥，真的会让人死掉的啊。”
  “十五弟，逝者伊斯，咱们还是要往前看啊。好歹凤雏还跟你留下了小阿哥啊。他就是你们感情的希望啊。”见多铎如此伤心，阿济格劝住道。
  “是啊。其实我今天找你们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我决定让出权力，择日让福临亲政了。”多尔衮缓缓说道，话音刚落，他便暗暗观察着二人的表情。
  果然，多铎情绪一下激动起来，“哥，你疯啦。你要放弃咱们唾手可得的权力？你忘了为了这天的到来咱们付出了多少吗？哥，如果不是为了他，凤雏也不会死啊。你自己好好想想，这样做对得起我吗？”
  “哎呀，多铎，别着急啊。多尔衮也不过是随便说说。”阿济格这个中间人又开始忙碌起来，这兄弟二人简直就如火星撞地球一般。
  “不，我不是随便说说。这都是深藏在我心底的话。正因为我们付出的太多，而丝毫没有得到，所以我才想这么做。人生苦短，我们又何必这样自己折磨自己呢？”多尔衮停下了脚步，“多铎，哥哥怎会不知道你为哥哥所做的一切？这十多年来，就是有你在我身边，我才会这么坦然地面对一切，可也是这样，日子越久，哥哥就会感到深深的内疚啊。”
  而后，多铎久久没有再说话。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哥哥。他说的对，或者也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