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残月

听他的，或者不听他的。多铎不知该做些什么。他只好继续往前走着。
  “多尔衮，你说的是真的？”阿济格站在一旁问道，“这样多铎怎么能接受啊？”说完，他继续往前去追赶多铎。
  “是啊。但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多尔衮若有所思地说道。他要给予多铎的，不再是腥风血雨般的生活，而是一种宁静的感觉。
  “额娘吉祥！”当皇后惠敏带着众妃嫔们来到慈宁宫时，大玉儿正懒懒地斜靠在软塌上闭目养神。“都来了，快免礼吧。”她睁开眼睛，只看见一屋子的人儿正缓缓施礼。
  “今儿让你们来陪我这老太婆听戏，不会觉得闷吧？”大玉儿扶着淑兰的手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角。“不会。陪额娘怎么会闷啊？”佟贵妃馨云一向一张巧嘴，一句话说的大玉儿脸上挂满了笑容。“还是佟丫头会说话。不像你们几个木头似的。”大玉儿点了点皇后的额头，疼爱的语气引得众人笑起来。
  “怎么没把三阿哥带来？”大玉儿问道。“回额娘，三阿哥正在李蔼达那儿学规矩呢。”馨云回道。“哎哟，这么小的孩子学什么规矩啊？还不叫他来。你也是，孩子的天性断断不能磨灭，知道吗？”大玉儿连声说道。
  “是。”馨云说道。她其实也是太过于着急，太想让三阿哥与别的阿哥们不同，太想让皇上早点指定太子的人选。三年一选秀，谁知道明年又会出现什么状况呢？花无百日红的道理，她佟佳氏馨云比谁都清楚。“去带三阿哥来吧。”但太后的话又不得不听，她只好让丫鬟去带孩子来。
  “这就对了。孩子嘛，不就是玩儿吗？那皇上小时候不也是调皮着吗？”一说起儿子，大玉儿便掩不住的高兴，虽然这儿子也时刻不听自己的话。但母亲的心都是一样的，儿子总是自己最大的骄傲。
  “额娘，皇上真有那么调皮呢？”覃贵人打趣道。她是才晋升的贵人，出身小户家庭，总是一脸巴结和献媚。“是啊。”大玉儿笑着点了点头，“走吧。咱们去畅音阁吧。额娘可听见锣鼓的声音了啊。”
  于是，众人带着一路的脂粉香缓缓走了过去。
  台上演的是“长生殿”。台下却纷纷叹息。那唐明皇和杨贵妃一样出自宫廷，爱情却如此缠绵，而现实里呢？就坐的女人哪一个能得到皇上永久的眷顾？
  “皇阿奶，皇阿奶。”不用说这一定是三阿哥玄烨。只见他伸出双手，朝大玉儿扑去。“哎哟，我的乖孙孙。来，让皇阿奶抱抱。”大玉儿满心欢喜地抱着自己的孙子。这孩子既有皇上的俊秀，又有佟妃的聪明，很是招人喜欢。
  “三阿哥真是乖巧啊。”皇后惠敏走了过来，递了个苹果给阿哥。“谢皇额娘。”三阿哥果然与众不同，引得众妃嫔纷纷赞扬起来。这让馨云十分高兴。她走过来，“阿哥，来，到额娘这里来。”这句话无非是想在众人面前显现母子尊贵。静妃在一旁冷冷地笑着，“哼，不就是个阿哥吗？谁不会生啊。要当上太子才算本事啊。”
  声音很小，却被不远处的大玉儿听个正着。她笑望着这边的一切，微微地点了点头。其实，佟妃心里想什么她太清楚不过了。这后宫之中眼看只有三阿哥健康可爱，那想争太子之位也十分正常。但，皇上心底如何想，大玉儿还是一片空白。
  于是，她也只能静静地看着这场战争悄无声息地展开。
  “王爷，王爷，不好啦。”正当多尔衮兄弟都默默无语之时，伊达的喊声惊破了这片宁静。“怎么回事？慌脚鸡似的！”多铎一脸不满地看着伊达。“王爷，小阿哥不见了。”伊达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什么？”这下，多尔衮兄弟可着了急。“怎么可能？”多铎连忙抓住伊达的双肩，“你说清楚。”他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王爷，小阿哥本来都和奴才一直在一起，可当我们走到林子深处时，前面有一只小鹿跑了过去，小阿哥一兴奋便跑了过去。等奴才们反应过来时小阿哥已经转到一棵大树后面了。就，就，”说到这儿，伊达吞吞吐吐起来。
  “就什么？”阿济格比较冷静，他继续追问道。“就不见了。王爷，奴才没用。小阿哥不见了。”面对跪在地上猛抽自己嘴巴的奴才，多铎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有些眩晕，又有些懵，就一直站在那儿。
  谁会这么大胆，居然会在他们眼皮底下带走豫亲王最宠爱的儿子？这也让多尔衮十分震惊。他连忙召集奴才们四处寻找。然而偌大的林子，却始终不见小阿哥的身影。“十五弟，不要着急，哥再派人连夜搜寻，一定会找到的。”
  此时的安慰似乎显得很空洞。“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上天在惩罚我啊？凤雏走了，就连我们唯一的希望上天也要带走？难道就不能给我留一个思念凤雏的机会吗？”这时的多铎才回过神来，他简直不能相信眼前的景象。儿子，就在他的眼底不见了？这是多么大的讽刺啊。
  “我看今晚我们就住在附近的帐篷里，这样就能随时知道动静了。”阿济格说道。见二人点了点头，他便去张罗一切了。
  “王爷回来了。”萍姑快步走向花厅。这日，景熙和众姬妾正在那里喝茶。“是吗？”景熙一听此话便站了起来，“发生什么事儿了吗？”她一眼便看出萍姑脸上的不自然。“回福晋，小阿哥不见了。”萍姑只好说出真相。
  “什么？”景熙一下惊呆了，“怎么会不见？小阿哥不是跟着王爷去猎场了吗？”
  “是啊。到底怎么回事啊？”云缃和三秀也追问道。她们看起来也很着急。
  “这奴婢也不知。王爷请福晋快回去呢。”萍姑也说不清楚。于是，景熙便急冲冲地跟着她走了。只剩下那满厅的姬妾议论纷纷。
  “天啊，谁这么大胆啊？居然敢抢走小阿哥？这可要了王爷的命了啊。”淑宁大声说道，“我们还是走吧。今儿王爷不痛快，咱们还是乖乖地待在屋里好些。是吧？姐姐。”说完她便望着云缃和怡然。
  “是啊。散了吧。别到时撞到枪口上了，吃不了兜着走啊。”云缃猛然反应过来，她挥了挥手，独自先走了出去。于是，众人也慢慢散开了。唯独刘三秀还站在那儿若有所思，她静静地望着渐渐消失在花丛中女人们的身影，“天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王府的天，始终还是湛蓝的，没有一丝云彩。而不知何时，倾盆大雨就快下来了吧？
  “怎么办啊？小阿哥不见了。”良久，多铎才说出话来。他端坐在景熙的房中，一夜之间，他似乎憔悴了许多。这一次比凤雏的离去更加刺痛他的心。儿子，是他后半生活下去的希望啊。凤雏走了，但只要每天都看到多尔博，他就会骗自己，凤雏还在，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因为她舍不得离开他们。
  然而这次，是谁把这个唯一的希望也带走了。看见多铎愁苦的样子，景熙心就被揪了起来。“查出是什么人干的吗？”她端了杯茶放在多铎面前。多铎摇了摇头，这次是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啊。十四哥和十二哥都让奴才们找了一夜了，几乎把大山都翻了个遍，也没有踪影。
  “那会是谁呢？谁会这么大胆敢抢走王府的阿哥？”景熙也不得所以，只好干坐在多铎身边。“福晋，本王是不是很没用啊？保护不了凤雏，也保护不了我们的孩子。”多铎一脸无奈，细看却满是悲伤。
  第一次，景熙发现眼前这个她深爱了多年的男人那么无奈，那么脆弱。“不是，王爷，千万不要这么想。小阿哥一定没事的。不是说吉人自有天相吗？臣妾相信凤雏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小阿哥的。”她情不自禁地走近多铎，用双手第一次主动拥抱住了这个男人，她想给他安慰，想给他温暖。
  “福晋，谢谢你。”这一次，多铎竟静静地依偎在景熙的怀里，像一个孩子。此时的他太需要母亲般的关怀了。他抬起头来，望见的却是景熙温暖的眼神，那竟很像他额娘阿巴亥。十年的隔阂居然会在这瞬间化解，这是多铎也没想到的。原来，身边早有幸福，自己却始终不懂珍惜。
  “王爷，怎么了？”当景熙从多铎眼里读出那不一般时，她似乎也被惊呆了。“没什么。福晋，本王会好好对你的。”多铎缓缓说出这样的话。的确，对于景熙，他没有了对凤雏般的热情，却多了一份依赖，那是来自少时夫妻老来伴的眷恋。
  景熙脸上早挂满了眼泪。十年，十年就换来了这句话，它代替了她的大半青春岁月。然而她却无怨无悔。因为从踏进这个王府大门之时，她便把自己与它牢牢地栓在了一起。
  卷八十九
  “妹妹，这次咱们可是冒了天险了啊。要是王爷知道了，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秦戊小声说道。这些天来，小阿哥不哭也不闹，却让他时刻都睡不着也吃不下。
  “怕什么？谁会知道是咱们啊？只要找机会把孩子送的远远的，再也不回京城，那以后荣华富贵就数不尽了。”
  “会吗？我听说这摄政王已经派人在猎场附近找了两天两夜了啊。这次，怕是没这么简单了吧。”秦戊很担心，他时刻注意到窗外的动静，“你来时没人跟踪你吧？安全吧？”
  “瞧你，吓得那样儿。没人跟踪。今儿王爷照常跟着摄政王去猎场了。没人会注意我的动静的。对了，小阿哥怎么样了？”
  “这孩子似乎很奇怪。他一点惊吓的样子都没有，反而更镇静。看来真是皇室的种啊，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