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酒

第5章


    门无鬼沉默良久,却问道:“莲子心中苦,下句是什么?”向氏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门无鬼怅惘说道:“吕氏将她的小婴儿交给我时,曾问我,莲子心中苦的下句是什么,我想了很久也想不出。”
    向氏心下一酸,说道:“梨儿腹中酸。”
    门无鬼微微一震,低声怅惘说道:“原来是这句。”
      向氏心中酸苦,突然说不出话来,门无鬼慢慢说道:“彼时我已濒临神魂尽灭,吕氏却收了天行咒,对我说,要与我做一笔交易,这交易的内容即是:我帮她做两件事,第一,将那杀戮之星转世的小婴儿改造得如常人一般,第二,生造一个无主婴体肉身给她,她说只要我肯帮她做这两件事,她就愿意带着天行咒的秘密死在我跟前,我答应了。我先用摄魂术控制那小婴儿的神魂,割下它一只犄角,抽出它一半骨血,如此一来,杀戮之星转世的魔体就成了半体,等于是个常人,然后我用多出的犄角和骨血,造出一个新的无主肉身,这法事尚未做完,达奚武即率领御林军赶来,我只得知会你来拖延时间,并同你约定,若是法事完成,就以一声婴啼为号。”
      向氏冷笑道:“你做好那肉身,遂以婴啼知会我,并暗示达奚武大祭司的藏身之所,达奚武果然因此找到大祭司所在的静室,你令许由带着大祭司的亲生子避入水中,自己却留在内室,直到你亲眼见着齐王射死大祭司,你才放下心来。”
    门无鬼默不作声,向氏一时泪如雨下,却倔强擦干眼泪,一字字说道:“你现在终于放心了,这世间最后一个知道天行咒的人已经死在你面前,你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但你须记着,她是你亲手所杀,你手上沾满她的鲜血,并且永远也洗不干净!”
    向氏说完,抱起小婴儿,头也不回的离开。
      正文 第三章银瓶水将迸    寅时左右,向氏赶到隋国公府,将小婴儿交给杨忠,大致讲述了事件过程,杨忠听得面色惨然,泪如雨下,向氏叹了口气,说道:“王爷节哀,逝者已去,不及伤悲,王爷当振作精神,将这小婴儿抚养成人,才不负大祭司一番苦心。”
    杨忠默不作声,向氏轻叹口气,问道:“不知王爷心里有什么安排?”
    杨忠有些茫然,看着关逢龙,问道:“关先生有什么建议么?”
    关逢龙沉吟了阵,说道:“大夫人既已令齐王相信这小婴儿已死,它就决计不能放在府里养,否则必定会生是非。”
    杨忠心下一颤,说不出话来,向氏轻叹口气,说道:“妾身明白你的意思,这小婴儿我带回西突厥养。”
      杨忠默不作声,神色之间,甚是惨然。
    向氏勉强笑道:“王爷放宽心,这小孩十四岁上,妾身就让他回中土来,倒是小婴儿的名姓,王爷可曾想好了?”
    杨忠叹了口气,沉吟了阵,说道:“就叫杨坚吧。”
      关逢龙微微一震,看着杨忠,突然说不出话来。
    杨忠顿了顿,说道:“关先生可是觉这名字有不妥的地方?”
    关逢龙默不作声,目光看向远方,悠远深邃,轻声说道:“没有,只是在下昨夜占伏羲卦,得卦相签言为:三五之数,有坚者立,这意思即是说,最迟再过三十五年,有一个字里带着坚的人会得天下,王爷现今将这小婴儿取名杨坚,正应了这卦相的签言,看来天意果然不可更改,即使是门无鬼这样能够游走于阴阳五行的天行者,也只能改变一个人的身体,不能改变他与生俱来的命运,这小婴儿将来还是会得天下。”
    杨忠心下微喜,却默不作声,关逢龙轻叹口气,沉吟了阵,却又好似有些欢喜,眉峰微展,轻声说道:“她到底还是决定来了,我是应该欢喜的吧。”
      三天之后,向氏带着杨坚,与泥利可汗匆匆回西突厥。
      弹指一挥间,十一年过去。
    这十一年间,朝中发生许多事,首先是太祖皇帝病重,齐王宪和晋王护为夺嫡干戈相向,但太祖最后却将皇位传给了第三子觉,即是孝闵皇帝,孝闵皇帝即位不到两年,就被晋王弒杀,太祖长子毓继位,即是明帝,明帝即位不到三年,又被宫人毒死,临死时候写下遗诏,传位给太祖第四子邕,即是武皇帝,武皇帝聪敏有器质,深沉有远识,又善用心计,他选了隋国公杨忠作为心腹的顾命大臣,封他为上柱国大将军,两年后,武皇帝将晋王护和齐王宪诱至太原,以箭阵射杀,齐王宪身中十五箭,杨忠看在眼里,说不出心里感受。
      齐王宪死后,达奚武和裴师改投入赵王招门下,不久达奚武受封镇国将军,转大丞相府中兵参军,与杨忠同朝为官,裴师则成赵王的侍读文书。
    这一年是保定元年。
      保定二年的春天,北方齐国出了一宗乱事,豫州刺史司马消难无故抗旨,齐神武皇遂派兵攻打豫州,要擒杀司马消难,司马消难迫于无奈,向北周武皇帝请降,武皇帝答应了,并令上柱国杨忠为帅,大将军达奚武为先锋,率骑士一万,前往豫州增援司马消难。
      杨忠面上漠漠无波,达奚武心下却甚是忐忑不安,不期然的想起多年前般若寺那场捕杀,和死于箭阵的齐王宪。
    下朝后两人一同步出大殿,达奚武官阶小过杨忠,是以行在杨忠身后,快到候朝的门房处时,杨忠突然回过头来,一双深幽瞳子,若有所思的看着达奚武,达奚武心下一跳,只得勉强笑道:“王爷有何吩咐?”
    杨忠弯唇一笑,说道:“达将军,明日辰时出发可好?”
    达奚武定了定神,说道:“是。”
    杨忠微笑,上轿离开。
      达奚武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出了会神,打马去到赵王府,私下找来裴师,将情况悉数说过一遍,裴师沉吟了阵,说道:“你此去多加小心,杨忠其人心机深沉,从不恕人,我担心他会借着这次出兵机会,报多年前的杀妻之仇。”
    达奚武苦笑,说道:“我也这么想。”
    裴师想了想,说道:“我稍后找个人来,你带上他,紧要时候,也是个照应。”
    达奚武问道:“是谁?”
    裴师露出笑容,慢慢说道:“宇文贵。”
    达奚武皱眉说道:“其人什么来历?”
    裴师默不作声,斟酌了阵,说道:“他原是齐王的私生子,现今是赵王府上的家臣。”
    达奚武有些吃惊,待要开口询问,却又顿住,想这些王族之间的秘辛,自己还是不知道的好,遂对着裴师抱拳说道:“好,劳裴师费心了。”
      次日辰时,杨忠与达奚武在校场点炮出发,从小道往北齐豫州方向行进,傍晚十分,大军进入北齐境内约有五百里左右,达奚武开始每隔一个时辰,就派一名探马赶去豫州知会司马消难,到申时左右,先后派出四名探马去到司马消难处,但均如泥牛入海一般,音讯全无,达奚武心下有些疑心,遂与杨忠商量,想要班师回朝,杨忠却笑,说道:“将军无需过虑,探马迟迟不回来,想必是因为中间关卡众多,又或者是路径不熟的缘故,以至延误时间,这也是常有的事,大军照行不误。”
    达奚武微微皱眉,心下总觉有些不妥,但又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入夜时候,大军行至豫州外三十里处左右,只见四野之下,一片静寂,不见一人,达奚武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遂令大军原地休息,改派一名自己的心腹亲兵去司马消难处打探消息,嘱咐其人到豫州后,无论该处有无异样,情况如何,即刻回来禀报。
    亲兵领命出去,达奚武等了约有一个时辰左右,那亲兵始终不见回来,达奚武心中疑心更甚,遂拨马行至杨忠马前,说道:“元帅,末将觉事情有变,怀疑司马消难是诈降,眼下应当即刻回师,以免给对方伏击。”
    杨忠看着达奚武,唇畔露出一丝淡淡的嘲讽笑容,说道:“达将军,本帅也怀疑司马消难处有变,但事情未经确认,即贸然班师回朝,稍后圣上问起,怕是不好回话的吧。”
      达奚武默不作声,知道杨忠说的也是实情,杨忠眼风微扫了达奚武一眼,冷淡的一笑,接着说道:“所以本王拟派达将军亲自去豫州,将该处详细情况悉数打探清楚,回来复我。”
    达奚武心下一沉,微微打了个寒战。
    杨忠清冷的笑,接着说道:“达将军若是没有疑意,着即刻出发,本王暂在此间扎营,等将军回复。”
    达奚武默不作声,沉吟不绝,就在这时,偏将中跃出一匹马来,说道:“元帅,达将军是军中先锋,打探消息这种事,按例是不当由他来做的。”
    达奚武心下一松,开口说话的正是宇文贵。
      杨忠眉峰微动,看着宇文贵,笑着说道:“这个人很面生,本王好似没有见过。”
    达奚武略已沉吟,说道:“元帅,他是末将新进提拔的偏将,名字叫做宇文贵。”
    杨忠唇角微合,笑着说道:“原来如此。”
    杨忠细细打量宇文贵,清冷笑道:“宇文将军觉着打探消息这种事,不当由达将军来做,那当由谁来做?”
      宇文贵一咬牙,说道:“禀元帅,末将愿往。”
    杨忠却笑,目光中满是嘲讽,淡淡说道:“将军虽有心去,本王却不敢派。”
    宇文贵不解,望着杨忠,达奚武心下却是一沉,果然,杨忠森然笑道:“本王担心,宇文将军此去若是有甚不测,齐王岂非要断了香火?”
      宇文贵大惊,登时说不出话来,达奚武却顿悟,明白自己昨日到赵王府私见裴师的事,已经给杨忠安插在赵王府上的眼线报给杨忠知道。
    达奚武额间渗出细密冷汗,只觉口舌之间,干燥莫明,说不出的无奈与惶恐,此时自己和宇文贵宛如案板上的鱼肉,除了任杨忠宰割,真是别无他法。
      杨忠冷眼旁观,沉吟了阵,冷淡笑道:“司马消难是否是诈降,这件事是务必要打探清楚的,但达将军贵为先锋,不便去做这类奔波劳苦的琐事,宇文将军又是皇室贵胄,不好轻易涉险,便是这样,惟有本王亲自带兵去豫州,探个明白了,着先锋达奚武统领大部在此间安营,若是明晨辰时之前,不见豫州方向出现本王放出的红色焰火信号,即表示司马消难诈降为实,将军彼时即可率部退回边境,以策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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