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贵有些吃惊,说道:“将军要将这六千人马带去哪里?”达奚武深吸口气,说道:“豫州。”
宇文贵大吃一惊,说道:“为什么?”
达奚武淡淡说道:“末将既是先锋,就不能令元帅一人涉险。”
宇文贵看着达奚武,目光中满是惊讶,说道:“将军你莫非是糊涂了么?杨忠若是给斛律明月杀死,对你我那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反之你若是将他救回来,你我还有裴师,迟早都会死在他手上。”
达奚武默不作声,沉吟了阵,说道:“公子爷你有无发现,豫州城内城外,既无硝烟,也无死伤兵士。”
宇文贵皱眉,想了想,说道:“确实如此。”
达奚武接着说道:“这说明,元帅赶到豫州城时,并不曾遇到司马消难的伏击,即是说,豫州城内,其实一直是风平浪静的,司马消难送出请降书后,始终在苦候末将同元帅的援兵,所以元帅赶到豫州城时,司马消难必定会大开城门恭迎;元帅约是昨日傍晚申时左右出发,照行程来推算,最迟昨夜酉时左右,即已赶到豫州城,但直到今晨卯时左右,才见着他发出红色焰火信号,这是为什么?”
宇文贵问道:“为什么?”
达奚武平静说道:“若是末将料的不错,元帅从一开始,已经打算设局陷害公子爷同末将,他先是着人跟踪末将派出的探马,将其在半路劫杀,令末将得不到确切消息,遂疑心司马消难是诈降,跟着他又刻意逼迫末将去打探消息,料定公子爷必定会站出来反对,如此以来,他即可顺理成章自己带兵去到豫州。”
宇文贵顿悟,说道:“他到了豫州,自然不会放焰火信号,等到次日天明十分,将军不见信号,必定会遵照他的吩咐,立即班师还朝,向圣上禀明,说司马消难诈降,元帅在豫州遇险,这时他再带着司马消难回朝面圣,在圣上跟前反诬将军谎报军情,欺瞒圣上,且贪生怕死,临阵弃帅,这些在军中都是死罪,如此以来,其人即可不着痕迹的置将军于死地。”
达奚武平静说道:“对。”
宇文贵又说道:“其人探好的回朝路线,当是我们今次所行的东陴江陵线,这条路线探好后,其人想必派人细细清理过,是以我们这一路行来,不见任何伏兵。”
达奚武说道:“应当是这样的了。”
宇文贵皱眉说道:“但他后来又为何发出了焰火信号,还将这条回朝的捷径指给你我,自己反留在豫州城内,他这样做,用意为何?”
达奚武轻叹口气,说道:“公子爷,末将心里糊涂的,恰好也是这一点,是以要回身去豫州探个究竟。”
宇文贵沉吟了阵,说道:“好,你多加小心。”
达奚武默不作声,沉吟了阵,说道:“司马消难的大夫人轿内隐隐有些膻腥之气,末将斗胆猜测,其人多半是刚刚生产过,身子必定虚乏,公子爷稍后行军慢些可好?”
宇文贵看着达奚武怆然的面容,有些不明就里,不过还是说道:“好。”
达奚武感激的一笑,转过身去,翻身上马离开。
许由抱着那小婴儿,微微皱眉,细细的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说道:“王爷你看这小婴儿,眉眼细小,还稍稍有些瘪嘴,无论怎样看,都不似有将星入命的人,颇怀疑关先生计算有误。”
杨忠忍不住笑出来,想了想,说道:“关先生没有计算错,这小婴儿看来甚是温良静谧,没有将星的杀戮气,正说明她有上将之质。”
许由皱眉道:“在下不明白。”
杨忠笑道:“以战论将,能于百万军中,直取上将首级的,不过是个勇将,只有雅善攻谋,能兵不血刃下对方城池的,才是上将,所以为上将者,必定心性坚韧,思虑周全,以此推断其性情,多半也是沉稳安定的。”
许由想了想,说道:“说的是。”
正文 第四章 铁骑刀枪鸣 达奚武约是在申时左右,即沿原路返回,赶到豫州,此时斛律明月大军已经抵达豫州城下,将整座城团团围住,正在攻城,达奚武率众在西门外与北齐军浴血苦战,兵士损失有三分之一,才得以冲破西门封锁,杀到城门口,守城的兵士见着达奚武虎旗,急忙放下吊桥,迎达奚武等人入城,有北齐溃兵想要趁机混进城,给城头的沙石击退。
入城后,达奚武顾不得休息,打马直奔州府衙门,见着杨忠,将司马消难等人情况悉数汇报过,即垂手侍立在旁边,默不作声。
杨忠笑着说,达将军辛苦了。
遂不再说话。
达奚武沉吟了阵,说道:“元帅,末将有一事不明,想请问元帅。”
杨忠笑道:“将军请说。”
达奚武斟酌了阵,说道:“末将护送刺史大人西归时候,曾经问他,之前元帅入城时约是在几时,其人答约是在酉时左右,末将想请问元帅,既然在酉时左右入城,为什么今晨卯时才放出红色焰火信号,通知末将进城?”
杨忠只是笑,沉吟了阵,说道:“达将军是聪明人,本王心中做何打算,你还会不清楚么?”
达奚武微微一愣,杨忠这样的直认不讳,倒令他踌躇起来,担心自己万一猜度失误,只怕跟隋国公的关系再难修复,达奚武沉吟了阵,婉言说道:“末将心里疑惑,也曾与偏将宇文贵商量,其人猜测,元帅是想陷末将于不义,背负临阵弃帅的罪名。”
杨忠笑道:“将军怎么想?”
达奚武沉默了阵,咬牙说道:“末将私心里确实曾经这样怀疑过。”
杨忠看了达奚武一眼,笑着说,你怀疑的不错,本王确实是有过这样的算计。
”
达奚武问道:“便是这样,今晨元帅又为何放焰火通知末将?
”
杨忠看着达奚武,沉吟了阵,说道:“本王临时改变了主意。
”
达奚武问道:“为什么?
”
杨忠只是笑,眉宇之间却十分苍凉,淡淡说道:“本王只是突然明白,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是以作罢。
”
达奚武默不作声,沉吟了阵,斟酌说道:“元帅慈悲,末将甚是感激,当年末将累的杨大夫人同小公子无辜惨死,这多年来,始终心怀愧疚。
”
杨忠只是笑,淡淡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事,达将军也是不得已而为止。
”
达奚武心下一热,却默不作声,这时自外间进来一名兵士,对杨忠说道:“回元帅,北齐阵营送来战书。
”
杨忠接过战书来,扫了那兵士一眼,突然笑出来,原来这兵士竟是关逢龙,杨忠眼中波光微动,心潮澎湃,却不便开口询问,遂用眼示意关逢龙,关逢龙会意,微微点头,跟着垂手立在一边。
杨忠露出笑容,达奚武看得心下有些疑惑,问道:“元帅,战书写了什么内容?
杨忠一边看一边微笑,说:“内容如下:妾身韩长鸾字付周室柱国大将军隋国公杨忠敬启:欲约将军于今夜戌时,在城西长亭一会。”
达奚武听得皱眉,说道:“北齐朝中几时多出一位叫韩长鸾的女将的?末将怎从来没听说过?”
杨忠沉默了阵,笑着说:“据本王所知,北齐朝中并没有叫做韩长鸾的女将,但北齐太祖神武皇帝,有一位受封赛阳夫人的妃子,原名倒是叫做韩长鸾,据说这位赛阳夫人不仅容貌出众,更是雅善匈奴兵法,可望尘断来骑多寡,嗅地知军行远近,是神武皇帝最得力的枕边谋臣。”
达奚武皱眉,说道:“这妃子随斛律明月赶来豫州,不知道是为什么事。”
杨忠沉吟了阵,笑道:“见着就知道了。”
达奚武斟酌了阵,说道:“末将愿护卫元帅前往。”
杨忠却笑,说道:“不,你留在此间守城。”
达奚武眉峰微皱,说道:“长亭距离北齐大营不过三里之距,末将担心元帅此去,会有危险。”
杨忠淡然笑道:“所以更加不可让你随本王去。”
达奚武皱眉,问道:“元帅莫非是信不过末将?”
杨忠只是笑,说道:“那倒不是,本王只是听闻达将军新近得子,不忍你轻易涉险吧。”
达奚武看着杨忠,默不作声,沉吟良久,轻声说道:“元帅想必也是为着这样考虑,是以委派末将护送司马消难妻小西归,自己反留在此间拒敌的吧?”
杨忠微笑。
达奚武眼眶微微发热,轻叹口气,说道:“元帅这样苦心为末将着想,末将真是无以为报。”
杨忠只是笑,曼声吟道:“白云在天,丘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复能来?”
这原是先秦无名氏所做的一首歌谣,杨忠这时吟出来,却是在试探达奚武,有无归附他的意向。
达奚武听的明白,顿时心下血气沸腾,颤声说道:“元帅,末将。。。”
说话间声音哽咽,言不成句。
杨忠看着他,舒眉轻笑,达奚武吸了口气,定了定神,接着说道:“元帅今后有甚需要差遣末将之处,但请开口。”
杨忠露出笑容,安然低头饮茶,嘴角一丝淡淡笑容,说道:“好。”
达奚武躬身出去,杨忠收起笑容,负手立在窗前,怔怔出神,少顷,关逢龙自门外进来,笑着对杨忠说道:“恭喜王爷,今次出征可谓收获丰厚,既得了那上将星转世的小婴儿,又收得达奚武这员武将。”
杨忠笑道:“全仗关先生妥善谋划。关逢龙笑着说,是王爷时间拿捏的好。”
杨忠笑着说道:“那么各取一半功劳如何?”
关逢龙微微一怔,随即与杨忠相视一笑。
杨忠咳嗽了声,到底有些按耐不住,试探着问道:“不知坚儿现在哪里?”
关逢龙笑道:“我将他安置在距离此间约有五十里左右的僻静处了,稍后王爷即可见到。”
戌时左右,杨忠带着关逢龙,自西门出城,行至长亭,等了片刻功夫,即见着一顶鸾轿自远而近,停在杨忠马前约有四步远处,轿子左右各有一名青衣侍从,年纪约在二十上下,生的眉清目秀,但双目呆滞,好似受药物所困。
杨忠打量两人,觉面貌十分相似,看来当是双生兄弟,遂低声问关逢龙,说,这两人即是魁斗双星的转世之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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