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
……
埋首在一堆奏章中的刘彻在第n次被打断思路后,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向立于一旁的女子,水蓝色裙衫掩盖下的身体单薄的像是一阵风便能吹走似的,伴随着一声声地轻咳微微颤动,任谁看了都觉于心不忍。
似是觉察到停驻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凝晨迎着视线看到了武帝微皱的眉心,带着几分紧张,她歉意地开口,“陛下,奴婢打扰到您了吗?不如奴婢到门外守候,您有什么吩咐就叫奴婢。”
“凝晨--”刘彻叫住她欲离去的步伐,温和地问道,“朕没记错的话,你已病了好些日子了吧?”
“啊?”凝晨不明白他怎会突然问起这个,轻轻一福,“多谢陛下惦记,奴婢无碍。”
“让太医给你瞧瞧,小病久了也会酿成大病的。”
“陛下忘了,奴婢自己就是个大夫。”她轻轻一笑。
“常言道,医不自医,大夫往往给别人看病,药到病除,轮到自己,就束手无策了。”刘彻不以为然。
凝晨不再言语,她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心绪不佳,才会让一个小小的风寒折腾了这么久,归根结底,是心结作祟。
“赶快医好,几日后的太液池踏青你还赶得上。”见她不说话,刘彻突然话锋一转,轻松的语调中透着隐隐的笑意。
“踏青?”
“对,踏青。”
太液池位于未央宫西南,池中建有渐台高达二十多丈,还造有精巧别致的蓬莱、方丈、瀛洲、壶梁四座仙山,象征着海中的深山龟鱼,烟雾缭绕如同仙境。
阳春三月,汉武帝刘彻带领着众嫔妃及公主、皇子们浩浩荡荡便奔了太液池而来。
毕竟是踏青,又是游玩之所,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都少了平时在宫中的那份谨慎与小心翼翼,个个洋溢着笑脸,如同这吹面不寒的杨柳风,让人心情舒畅。
太液池中用石头雕成的大鲸鱼长三丈,游于水中,池周围是层峦叠嶂的芦苇丛,此时只露出嫩嫩的芦芽,到夏日必定是茂密成林,野鸭、白鹤栖息游弋,各种水鸟成群结队的飞舞起落,景象自是美不胜收。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不知怎地,凝晨的脑海中竟浮现出这样一首诗来,这诗情倒与眼前的画意融合的天衣无缝,让她自己都觉惊叹,可再美的景致始终难以压制心头的落寞。
“晨姐姐,晨姐姐,你快来和我们一起玩呀。”李夫人身边的丫鬟黄莺看她独自在一旁发呆,禁不住出声叫她。
凝晨笑着摇摇头,只是两、三岁之差,可心境上总觉得自己比这些个小丫头要成熟、沧桑许多,当真是人未衰心已老吗?
黄莺才不管她答不答应,已伸手将她推至众宫女当中,笑着嚷嚷:“快给晨姐姐蒙上眼睛,让她来抓我们,抓到还不算数,得叫出名字才能把布拿掉哦。”
话音刚落,另外一个丫头已经迫不及待地用布来蒙她的眼睛,凝晨边躲边讨饶,“黄莺,你就饶了姐姐吧,妹妹们看着眼熟,真叫名字却是叫不上来的。”
“不管不管,姐姐今日就当是陪着我们玩了,快蒙上快蒙上。”
这样的赶鸭子上架让凝晨哭笑不得,一眨眼的功夫眼前便一片漆黑,有人在她背后扶着她接连转了好几圈,轻笑着跑开了,她只得硬着头皮,伸出双手向周边摸索。
“这边,这边……”
“我在这,来抓我呀!”
“啪啪--”
有人吆喝,有人拍手,有人在她身后轻轻推她,可当她循着声音的来源摸索过去的时候,早已空空如也。
反反复复很多次,别说抓到人,连衣衫都未碰到,凝晨有些气馁,鼓着腮帮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小丫头们一阵哄笑,不断地催促着她。
“我就不信抓不到你们!”凝晨放出豪言,人也紧跟着冲了出去,隐隐约约听到一阵脚步声在自己右侧,辨出方位,又快又准地抓住她的衣袖,得意地笑道,“我看你还往哪跑?”
丫头们又是一阵嬉笑,“猜猜是谁,猜对了才能取下布来。”
凝晨无从分辨,只能伸出手去触摸对方的五官,俊朗的眉宇,陡直的鼻梁,微抿的薄唇……她顿了一下,下一刻便像灼伤了手般退了两步,无措地站在原地。
“晨姐姐,快猜是谁,快猜呀!”丫头们不断地起哄。
“猜不出,这次不算,再来。”好一会儿,凝晨转身轻轻说道。
“是猜不出,还是不愿猜。”背后传来霍去病冷淡的声音,凝晨无语,狼狈地逃离,却抑制不住地心跳。
霍去病的到来,无疑给太液池增添了一抹亮色,招来不少宫女爱慕的眼光,也招来了小皇子们的连连惊叫,嚷嚷着要让这位神勇的将军哥哥教骑马射箭,一时间好不热闹。
午时,随行的侍卫在池中逮到不少野鸭,就地烧烤起来,不多时,香味四溢,让人垂涎。
凝晨将烤好的野鸭呈到刘彻的面前时,但闻李夫人撒娇般地说道:“说嘛陛下,臣妾在您心中究竟是朵什么花?”
刘彻大笑,顺口答道:“那就桂花吧,未见其容,先闻其香,引人遐思啊。”
众人皆是一愣,李夫人倾国倾城,不是牡丹也赛似芙蓉,桂花嘛,难免有些……
李夫人娇美的脸上早已有些不乐意,“臣妾在陛下眼中就是朵毫不起眼的桂花吗?即使香飘万家,也终究乃庸俗之物。”
一句戏言竟惹佳人心中不快,刘彻自知比喻不当,可金口玉言,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改口,正不知该说些什么,但见凝晨转身欲走,遂唤道:“凝晨,夫人怪朕比喻不当,你倒说说看,何种花才能配得上夫人的气质?”
“呃……”陛下急着找台阶下,竟将难题抛给她,既不能惹恼夫人,又不能说陛下的不是,两夫妻之间拌嘴逗乐干嘛扯上她这个小奴婢,见众人目光都投向她,即使心中有所不满,也只能笑道:“不如这样,奴婢在回答陛下的问题前先出一花谜如何?”
见大家没有异议,她缓缓说道:“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众人纷纷猜测是何花时,李夫人竟吃吃笑起来,“好一个聪明伶俐的丫头,难怪陛下将你要去便舍不得还回来了。”
“啊--是桂花!”有人后知后觉地嚷道,大家笑着点头,唯独霍去病一言不发地将面前的佳酿一饮而尽,一双深沉的黑眸自始至终不曾从凝晨脸上移开过,不经意瞥到刘彻眼中的激赏时,脸色更加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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