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错

第12章


不过赚得再多,那也不关四爷的事,反正二爷抓财的手象螃蟹的大钳,是撬也撬不开的,所以还是老老实实把老房的鬼迹弄个明白来得实在,老大虽叫自己不要管了,可管工钱的还是老二,他不吱声,这笔工钱就还有挣回来的余地。 
  午后的阳光斜洒在京城的小巷中,路上没什么行人,钟魁带着喜福一前一后慢悠悠地往东城晃,约摸离老宅还有两条巷子的时候,他听见一阵疾驰的车轮声向这边滚滚而来。钟魁身上的武功是从进入钟府后才开始学的,但在武学渊源甚深的家中修习十年后并不算差,所以耳功也算不错,竖着耳朵仔细一听,可以听出是两辆轻型的马车一前一后载空而来,钟魁立刻一把拖住喜福,贴到巷子旁边的墙角。几乎是刚刚站稳,两辆马车从身边互相追赶着飞驰而过,驾车人兴奋地呼喝着,挥舞着马鞭,马蹄翻飞,车轮几乎要从青石的道路上飞起来。 
  望着瞬间出现又瞬间消失的马车离去的方向,四爷啐一声:“纨绔子弟!” 
  尽管仔细观察了一下,四爷仍然没能认出任何明显的标记,这帮游手好闲的京城的公子党,尽管还是仗着自家的财势乱来,可大概是前段时间被告诫过,行事有所收敛,不再那么明目张胆地打出旗号来。 
  关于京师小巷中最近一段时间时常出没的马车赛钟魁知道一些,先前薛毅帮六扇门里的朋友查过,发现俱是没事干的高官子弟们所为,由于背景太深,不是六扇门管得了的,于是交给京师卫戍去处理。后来朝廷对所有家中有年轻子弟的官员都要求检点家人行为,然后京城里安静了一段时间。这阵子,风头过去了,公子哥们故伎重演,只不过现在专拣人少的时候在四通八达的小巷中比赛,且都学聪明了,一概青衣小帽拉着简便小车,似乎除了比谁跑得快,还加上了看谁不会被查堵的条件。其实就算被偶然抓到,鉴于他们的家世,只要没闯出大祸来,谁也不好把他们怎么样,钟四记得大哥说过前段时间受卫戍之托,也曾帮着现场抓住两位高官子弟,除了责令他们赔偿沿途撞坏的东西并训斥两句,最终也只能将他们放掉。大哥那时候能做的,也只是摇头,叮嘱自家人要引以为戒,然后再叹一句“世风日下”。 
  钟四想起昨天似乎有卫戍的人来府上拜访,这么巧,今日就又有马车乱蹿?莫不是卫戍放出去的眼线得了什么消息,知道今天有比赛,所以来请侯爷帮忙压场子吧?年轻的定远侯爷份量够重且在官场与那些当父辈的高官们交好,公子哥们在他面前不敢造次,且他又不象那些年纪大的官儿们请来后还得时时供着哄着,自然成了卫戍最愿意请来帮忙的人。
  说不准,老大一早出门,就是在京师里的哪条巷子里候着呢。 
  钟魁这么想着,又往马车消失的方向看了几眼。 
  如果站在京城的上方往下看,会发现其实四爷看的方向与钟家大爷目前所在的地方是相反的,而且离得并不远,仅仅只隔了一条小巷。 
  钟离早上的确是为了“压场子”的托付才出的门,身为京城的一分子,借给卫戍一点侯爷的小面子不过是举手之劳也是应尽的义务,只不过昨天送来的线报似乎有误,直到午时已过,原本说有私赛的地方并没有看到公子党们的马车影子。卫戍的指挥颇为抱歉,钟离不以为意,因为这些公子哥儿们来历非浅,既然存心不让人捉到,自然会防着他们,卫戍的会找到线报,又怎知设伏的消息不会泄露到神通广大的公子哥儿们耳朵里去呢?钟离见卫戍有撤离的意思,又见离别院不远,便告辞往老宅这边过来。 
  和马车到附近才听到的钟魁不同,素有修炼的钟离和喜旺是很远就听到了马车飞驰而过的声音,这使他们确信今儿卫戍设伏的消息是被泄露出去,否则不会在队伍刚刚撤走的情况下在另一条道路上出现私赛。听见声音的侯爷决定循声去看看,线报没错的话,今天的私赛并非一场,如果刚刚过去的是第一对人马,那么过不了多久,会有下一场的对手经过。 
  钟侯爷和他的侍卫很快就骑马来到刚刚跑过马车的小巷中,小巷中没有马车的踪影,只有一个挽着简单发髻的年轻女子在低头前行,看服色似乎是哪家的下人,衣裙上有拍打不净的泥土,想必是刚刚摔过很重的一跤。听见马蹄声,那女子先向路边闪了闪,然后转过身来,发现来人并不似先前马车的飞驰,松了口气,站在路边,静让侯爷通过。 
  钟离见那女子颇有些狼狈的模样,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马到跟前,拱手问道:“请问姑娘,刚才是否见到马车奔过?” 
  那女子长得清清爽爽的一张脸,虽然掩不住适才栽的跟斗,却是从从容容,没有一点惊慌的模样,见这大官模样的人向他问话,忙弯腰作万福回礼,答道:“回爷的话,刚才有两辆马车经过,一辆黑篷棕马,一辆蓝篷花马,出巷口往东边拐去了。” 
  钟离一楞,他只知一般女子遇上这种情况会吓得六神无主,不料这个下人模样的女子竟如此镇静,重重摔跤之下还能记住诸般细节,实在是少见。他再仔细看去,见那女子双掌都已经擦破,只用一条帕子裹住一只手,另一只手只能就让它破着。 
  钟离轻叹一声,对喜旺说:“你送这位姑娘回家去。” 
  官宦子弟的游戏,伤及无辜百姓,虽不是自己干的,身为同一群中的一人,也还是会有羞愧之情。 
  不料那女子并不领情,谢道:“多谢爷的关心,小女子不是城里人,不劳这位大哥相送。” 
  喜旺笑起来,他从没见过谁有这么不给侯爷面子的,这姑娘胆子不小,他跳下马走上前,问:“你总不会无缘无故到城里来,大概是投奔亲戚或办事什么的,总有个落脚的地方吧?” 
  那女子犹豫一下,答道:“小女子听闻这边有座侯爷家的院子,好奇来看一下,在京中并没有别处要去。” 
  喜旺闻言呆了呆,回头看看马上的定远侯爷。 
  这一片几条巷子过去,可只有钟家一户的别院。 
  骑在马上的钟大爷想了想,饶有趣味地问:“你和那家人熟么?” 
  两人奇怪的反应并没有逃过这女子的眼睛,她心中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摇摇头。 
  “那你为何对我们钟家的别院这么好奇呢?”喜旺很干脆地问。 
  对面的女子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张了张嘴,没马上说出话来,而是又闭上嘴,想了一想,用很聪明的眼神仔仔细细地跳过问话的喜旺,直接在侯爷身上扫了扫,然后,似乎拿定了什么主意,再次弯腰行礼,恭敬地问:“敢问这位大爷可是定远侯钟离钟大爷?” 
  钟离笑着点点头。 
  那姑娘定定神,正色说:“奴婢玉钏,是柳家金锭小姐的侍女。”
  钟离愕然。 
  “柳家小姐?”喜旺吃一惊,“莫非是定下亲的那个柳家?” 
  玉钏心中已经是懊恼得不行,只能点头。 
  虽然金锭小姐把自己当成根救命草,可是玉钏知道自己是没那么大能耐的,其实作为从小跟在小姐身边的婢子,小姐去哪儿她去哪儿,哪里有过出远门的经验呢?小姐不会走京城里的路,她玉钏也不会走啊!不过呢,做婢子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可以放下身段去打听,于是好容易在小姐掩护下偷跑出来的玉钏从东门进了城。进城后,玉钏向人打听定远侯家的房子在哪儿,人家说,这片地上就有啊,你往那里那里转左,再往哪里哪里转右。玉钏并不知道人家告诉她的是钟家的别院,她想只要找到钟家的房子,再打听也好,偷偷窥视也好,反正见到侯爷总有门儿。指路的人告诉的路都是小巷子,玉钏一路走过去还算顺利,琢磨着到了附近,正想停下来休息片刻,突然从身后蹿出来两辆马车。赶车的人大声吆喝玉钏让开,可是还没等她完全闪开呢,马车已经擦身而过,巨大的力量将她带倒在地,等她心惊肉跳地爬起来,才发现一直挂在肩上的小包袱不见了! 
  玉钏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摔了个大跟斗,怎么办?她想哭是没用的,现在连找秋生帮忙都不可能,那么,只好靠自己把包袱找回来。她低头四处瞧,想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线索留下,却发现城里的小巷是青石铺的地,不象乡下的泥路,半条车辙都没留下。而正当她为此发愁的时候,来了两个问话的人,更倒霉的是,居然其中一个正是打算去偷窥的未来的姑爷! 
  在确定如何回答之前,玉钏很认真地打量了钟姑爷一番,她知道这样很失礼,可是她也知道这一番打量留下的印象将决定小姐的一生,所以也顾不上失礼了,反正自己这趟偷溜出来,已经是大大的违背礼数。 
  玉钏看到定远侯钟离有着十分方正的眉目,眼睛很有神,不象家里的老爷那样白白净净,也不象秋生那样被太阳晒得黑黝黝,反正就是那么一种很健康的肤色,而他虽然是坐在马上的,可是举手投足之间,看得出身板也很结实。虽然往后院里来的只有秋生一个家人,可柳家的家人并不少,有勤快的,也有懒惰的,那些懒人的身形都有些松松垮垮的地方,玉钏一眼就看得出来,可这位钟大爷,浑身上下如一张繃着的弓,看不出任何多余松垮之处,显见得是个久历磨练多经锤打的好体质。 
  “天啊,这哪里是个被克的命?根本就是个长命百岁的材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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