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错

第27章


众人听闻,都大吃一惊,问李长青可否知道那老宅有鬼宅之称,李长青笑道那不过是看宅的老家人长得象鬼造成的误解罢了,他说宅子卖得便宜,房子又好,哪有不买的道理?将来啊,若是女儿能找回来,他还打算把这宅子做嫁妆陪给女儿以补偿这些年来的亲情呢!
  一天之内,寻找这个叫李金钏的名士之后成了街头巷尾最大的消息,毫无疑问,某个麻雀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啦!人们说,唉,被下人带走,这可怜的小姐一定受了不少苦,不过终于苦尽甘来。忽然之间,京城里头的公子圈也骚动起来,李长青的女儿,一个名宦世家之女,有着看得见的嫁妆和看不见的关系背景的好女孩儿突然成了大家热情寻找的对象。不言居士果然除了必要的说明外并不多言,不过在与老友推杯换盏之际倒透出一些弦外之意:据说,谁能帮他找到女儿,他倒是很愿意将女儿嫁给谁。 
  在京城的暗潮汹涌中,最先卖宅子给李长青的钟家倒是平静得很,对于嫁娶一事自有安排的钟家一向对京城中这类事情不太热心,所以钟家上下虽然听到外面的诸多传闻,却没有多少议论。直到三天后,二小姐的大丫头喜安听到别的家人议论说,李长青失落的女儿的左后肩上,有个“钏”字的刺青。脸色大变的喜安赶紧回房报告了二小姐,而二小姐又立刻找到在家的侯爷报告。侯爷立刻请李大总管和二爷去商量事情,然后,心事沉沉在二小姐房中沉睡了三天的玉钏被叫醒,不久,在李大总管安排下,被轿子抬出府。 
  定远侯爷站在台阶上,送准备押轿子去柳家的二爷出门,门外,李大总管正脸色郑重地命人去老宅报信,喜庆正在清点一些礼物。 
  “这么一号人物,你是怎么请到的?”钟离望着忙碌的下人,小声问。 
  钟灏背着手脸色如常:“他欠我的。” 
  大爷笑:“天下还有没有不欠你东西的人?” 
  “虽然说是还欠帐,可他也不是白干。” 
  “要的什么报酬?” 
  “事成之后,你收进来的贺礼的一半。” 
  钟离一楞:“胃口很大嘛。” 
  “李老爷子说了,士农工商,一张皮一个价,既然要的是最贵的那张皮,当然是最贵的价。” 
  “不是说他欠你吗?” 
  “正因为是还欠帐,所以打过折。”钟灏哼一声,甩袖子就走,低声道,“你以为,名士之后的那张皮很便宜么?” 
  >第八章
  这三天,对玉钏而言,恍如梦中。定远侯家的二小姐性子出奇地柔顺,从小学习悬壶济世,十几年修炼下来性子好得没话说,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办起事来超有耐心,玉钏初来时本是自觉罪孽深重只等处罚,几天与她相处下来,渐渐心情开朗起来,反正事已至此,定远侯府上下又不似要追责的意思,不如随遇而安吧。玉钏在第一晚不知不觉中被二小姐灌醉,第二天醒酒后想是不习惯的缘故,只觉得身上有些酸疼,她对此倒不甚注意,只是赶紧回忆了一遍头天和钟瑾说过的话,怎么想都想不起说错过什么,看二小姐和喜安的神色,也不象是探出什么底来,于是暂放下一颗悬着的心。钟瑾既是个学医的,望闻问切的本事自然是有,见玉钏的神态,知道她不舒服,便好意与她把脉,告诉她说大概是有些水土不服,至于左肩的那些酸胀感觉可能是晚上睡觉压坏了左边身子。二小姐人美心也美,拿些药丸出来给玉钏吃,说是舒筋活骨的,玉钏虽然奇怪上次进城来并未有水土不服的毛病怎么突然就不服了,可人家二小姐算是个不开馆的医士,总不会乱治,于是十分感激地吃下药丸。钟瑾轻言细语地说这药吃了会有点想睡,你就只管睡,一边拿出药膏什么的令她躺在床上褪下肩头的衣服给她涂,说是要活血。玉钏一向伺候小姐做惯了,哪里被别人这般当宝贝伺候过,百般不依,那时喜安从外头端了补药进来,笑道:“玉钏姐姐你只管让二小姐做罢,此番她眼中只有病人,并无上下之分,你也想开些,只当是替我家小姐试药就好了。”玉钏是个聪明人,听出这话里“试药”二字的怪异,也就不再扭怩,只是又感动又惶恐。 
  二小姐钟瑾治水土不服的药果然不是随便“试”得的,玉钏吃完后瞌睡一上来,接下来的三天几乎就没十分清醒过,只记得吃饭、睡觉、让钟瑾给肩头活活血什么的,不过药效倒是极好,等到第三天完全清醒过来之后,玉钏只觉得神清气爽,全身上下无一处不舒坦。只是身上舒服了心里却沉重起来,一句“大哥说要送你回柳家”让玉钏彻底从大梦中清醒过来。
  玉钏不知道这三天钟家和柳家是怎么处理金锭小姐一事的,不过她想,大概这会儿已经处理完毕,轮到找自己算帐了。侯爷要把自己送回柳家,就是说钟家不追究她的责任了吗?玉钏难过地想:侯爷对自己这般宽容,不是更令自己无地自容了么?送玉钏回庄的轿子和进府时一样,是直接抬进二小姐房中来的,钟瑾送她上轿,有些恋恋不舍的意思,倒也没说别的话,只切切叮嘱:“你这番回去,有我二哥送你,一切也全由他与你家老爷交涉,你千万不要先扑上去赔罪自责什么的,他自有主张。切记我一句:凡事安心交二哥处理,自然有好结果。” 
  离开侯府之前,趁家人们在门口准备的空隙,玉钏偷偷挑起轿帘看站在台阶上的钟离侯爷。侯爷还是那样温和宽厚的模样,高高大大的身影站在门前象是撑住侯府的柱子,玉钏不知道此生还有无机会再见到侯爷,舍不得将目光移开去。侯爷正站在那里和旁边一个稍瘦些的年轻男子低声说话,那男子虽说模样俊秀,却从骨子里透出些冷漠孤僻来,看上去说话的两个人态度并不亲密,但相处十分和谐,玉钏猜想这大概就是定远侯府的二爷。 
  钟瑾说:这个家里,大哥是佛,二哥是魔,三哥是仙,四哥是鬼。 
  玉钏不是很懂禅理,但听人说过佛与魔其实是同一个人的两面,她不知道这个解释是否适合定远侯府的两位主子,不过看到在台阶上说话的两个人,她似乎觉得就象是看见宅院中正对大门的一道照壁,对着大门的正面被阳光晒着,触手温暖色泽光鲜,而对着内院的背面在墙影中,着手阴冷并无光彩,但不管是阴是阳,它们只是一墙的两面,一块儿隔开门里门外。 
  钟大爷和兄弟说完话,送大家出门,目光扫过来,玉钏猝不及防,一下子与大爷的目光对上,心咚咚地跳了几下,见侯爷眼中含笑,微微颔首,似与自己打招呼,玉钏脸臊个通红,她想自己这个罪人本该跪别钟家侯爷才是,但现在显然定远侯府想低调处理自己的事,是绝对不可以下轿施礼的,于是在轿帘后低头躬身,向侯爷告别。 
  钟离远远看见,心中忽然就生起一丝牵挂,三日不见,这小女子虽然形容憔悴许多,但依然举止大方,神态从容。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钟离心中暗暗涌动,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安排自己的终身,如今,自己已经身为家主,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只需说出来自有人来安排,不需要象以前必须考虑到太多的东西,所以他很自由并且很认真地挑选了一回。尽管在二弟眼中,自己选择玉钏做填房有些任性的意思,可是钟离很清楚他做出的选择是做过慎重考虑的,一个能挑起大家族重担的女主人需得敢担当并且担当得起,这样的女子绝不会是哪家娇生惯养的娇弱小姐,他本以为此生遇不到这样的机会,没想到半路竟让他撞上个玉钏,以一个未来主母的可造之材标准来衡量,她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身份。缺什么就补什么,不管二弟如何腹诽,事情总是可以按计划进行下去。钟离并不否认这个选择更多是出于为武侯府的未来着想,选择主母更多于选择正妻,可是当他看到轿帘后那女子稍带娇羞的离别之礼时,刹那间无来由地感到一丝紧张。 
  老二真的可以把她做为钟家未来的主母带回来吗? 
  喜旺的声音从背后小声传来:“爷,稍稍表现得动情一点并不丢脸……” 
  钟离不言。 
  出东门往东走三里,再往北走六里,正对官道是柳家的小庄园,早前钟家二爷已修书一封派喜庆送到柳大户手上,说明今天要来讨论一下金锭小姐和她的丫头玉钏的事情,已经四天没怎么合眼的柳大户吓得手脚发软,若不是喜庆反应快死掐他的人中,柳大户当场就能一口气背过去。庆大爷心眼好,见柳家上上下下如丧考妣一般,大发善心地告诉柳老爷其实二主子虽然已经知道柳家偷换八字的事,可是还不至于要扒了他的皮。为啥呢?玉钏她那对死了好几年的爹妈是不是叫王二和桂花?是的,对吧,那就好办了,说不准你们拿玉钏的八字去应付钟家的亲事还做了件大好事呢!
  柳家这几天乱成一锅粥,对于京城里发生的大事无暇了解,如果不是庆大爷坐在堂上一边嗑着瓜子儿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给他们听,柳老爷子还真不知道一条小路正在柳暗花明之处向他招手。“王二?桂花?可不就是他们吗!”柳老爷完全明白过来,激动得几乎想扑上去抓住喜庆的手,“我说嘛!他们两个当年抱着娃儿去探亲怎么抱回来的女娃儿变漂亮了?原来是换了个宰相的曾曾孙女回来!庆哥儿,我柳家可从未亏待过金钏小姐啊!” 
  喜庆把柳老爷的心思看在眼里,提醒说:“柳老爷,玉钏是不是金钏小姐呢可不是咱们说了算,还得不言居士验过才算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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