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风月

    沉默良久，他开口问她：“就因为你觉得我会抛弃你，所以你先下手为强，借那一次争吵将我抛弃？”
    张心瑶叹了口气，幽幽道：“一开始不理你，只是生气。其实你也看到了：后来我已经回帮了，我们也差不多和好了。
    我本想着，即便我们不能现实中在一起，至少可以在游戏世界继续交往。
    却想不到慕容横生枝节，在酒后向你爆出这事情。把事情重新变得复杂……”
    孙轶民打断了她的话，问道：“慕容爆料的是一件他所误会的事情，你完全可以向我澄清。否认与他发生过那件事。”
    “如果我否认那件事，就会引起慕容的质疑，我怕这件事情闹大。”
    “那你可以偷偷的告诉我你没有和他发生什么，你可以让我帮你保密啊！”孙道。
    “我本来是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我想借这件事情考验一下你。我想故意把事情承认下来，看看你会作何反应。”神女道。
    “这能考验出什么？”孙不解道。
    “如果我失身于他人，你仍能接受我，说明你是真爱我。”神女道，“但你让我很失望。你过于看重这一点，而且你急着向我提出所谓的补偿要求，让我很为难。我也很悲观，我想着我和你终究没有将来，干脆就断绝关系算了。”
    “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能满足我的要求。我会理解你的苦衷。”孙道。
    “首先这涉及我的隐私，我不想对任何人透露。其次，我告诉你了，咱们的结局会有什么不同吗？与其如此，还不如什么都不说。”神女反问。
    孙轶民一时语塞。
    张心瑶又道：“除了悲观，当时我对你也很失望。因为你对我提出了那种赤裸裸的要求，说明你和所有男人一样低俗。我一旦不能满足你的所谓补偿要求，你就翻脸，说明你对我不是真心的。”
    “难道我就不能既爱你，也想得到你？”孙反问。
    “真正的爱，无关身体。”张心瑶冷冷道。
    “好，这一点我不跟你争，我就问你：难道你一开始不认为我是那所谓的那种俗人？”孙问。
    “我曾以为你与众不同。所以我试图与你保持一种纯粹精神的恋情。”张心瑶道，“你不觉得男女之间的爱情，应该是纯粹的吗？生理与生zhi需要，何必非要强加在爱情上面？”
    张心瑶这一句话，在孙轶民此刻听来如此的熟悉。他记得他曾在与柳荣华的辩论中，表达过类似的观点。
    此刻他扪心自问：“自己能接受那样纯粹的爱情吗？”
    他不得不承认，所谓纯粹的精神的爱，只是当时还是出男的他的简单想法。初尝云雨之后，他能接受这样纯粹精神的爱恋吗？扪心自问，答案不言自明。
    孙轶民没有正面回应张心瑶，此时却略带愤懑的问道：“这一切我不跟你计较，我就想你问你一句：当时你有没有想过把我抛弃之后，我要承受多大的精神折磨吗？”
    “这我不管。我只考虑我的选择没错就行。”张心瑶的一句话，带着满满的任性和倔强，令孙轶民感叹。
    见他不悦，神女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也考虑到你的感受，正因为如此，我今天才来到这里，用事实解答你所有的疑惑。”
    孙轶民是如此心软，张心瑶这一句话让他为她的诚意所打动，心中的愤懑也已经烟消云散。
    他问出了一个自己所关切的问题：“所以，你和慕容都是逢场作戏，你并没有喜欢他？”
    “我只是拿他当朋友。”张心瑶道。
    孙追问：“没那么简单吧！他难道不是你的蓝颜知己吗？”
    “或许算吧。他善解人意，也很懂我心思，我曾一度引为知己。我会把很多心里话跟他说。”张心瑶神色坦然。
    “这难道不是喜欢么？”孙问。
    “我们的关系，超过了友谊一点点。但恋人未满。我对他的感觉，不是喜欢。”神女道。
    “他那么懂你，又体贴又善解人意，不喜欢才怪呢。”孙的话语带着一丝讥讽和醋意。
    她轻叹一口气，答道：“善解人意的男人确实受女孩子欢迎，但我想，真正能让女孩子喜欢的，应该是男人身上具备的优秀品质。知己与爱人，是两回事。爱人可以是知心爱人，但知心的却不一定是爱人。”
    “可你还是和他在游戏形影不离。不是吗？现在一起去了天问玩，对不对？”孙问。
    “那只是应付，为了防止谎言被揭穿而已。再说了，我本来就喜欢玩游戏，跟谁玩都无所谓。反正不会搞到现实中来的。”
    孙轶民沉默。至此，他得到了令他满意的答案。
    而目前最令他纾解的一件事是：当他得知她的生理障碍以后，他对她和慕容在一起玩，也没什么不放心了。
    沉默良久，他又向她再度确认：“所以你喜欢的一直都是我，正如你在游戏告白里说的那样？”、
    “这很重要吗？反正你也不能接受我，你现在有依依了。”张心瑶神色落寞。
    “我就想知道答案。”孙道。
    张心瑶没有正面回答，转过来望着他，娇俏脸孔神情淡漠。说道：“你失掉了原有的味道……”
    “什么意思？”孙问。
    “当时你那样激烈的反应，缺乏男人的矜持和修养。我感觉那段时间你像疯了一样。还有你还对我提出那种下流恶心的要求，令我反感，有失君子风度。”
    听到这，孙心中一沉。想来正如柳荣华所言，自己的失态，降低了她给他的印象分。
    他低下了头。此时却听她又继续补充道：“但我一直喜欢你细细滋味中的另一种味道。”
    “是什么？”他抬头惊问。略带欣喜。
    她却笑而不语。孙轶民知道她不会回答，就不再追问。
    他似乎明白了一点：女孩子的心思，除非她自愿开口，其他的就不要猜，也不要问。一切要凭心灵摸索。
    此时张心瑶又关切且好奇的问：“对了，我的地址是谁告诉你的？”
    “你哥。”孙坦白道。
    “他怎么知道的？”她惊问。
    “他只告诉了我地址。我也问过他怎么得来的，他讳莫如深。后续我在帮你问问。”
    “嗯。最重要的是，你们千万不能透露我们的地址，这关系到我和红红的隐私和安全，特别是红红。知道吗？”张心瑶殷切嘱咐。
    “好的，一定不会透露。”孙信誓旦旦。
    此时张心瑶起身开始穿衣服。孙望着活色生香近在咫尺，却不能完全拥有，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麻利的穿好衣服，下床走进了洗手间，一阵稀稀疏疏的整理打扮之后回到床边拿起背包，目无表情望着他，轻轻说了句：“我走了，再见”。眼神中满含怅惘。
    “还早啊，我们再聊聊吧。”孙挽留道。
    “留这里干嘛？我又无法满足你。你又不要我……”她眼神满含幽怨望着他。那种语气听起来既是一种反问，但更像是一种征询与乞怜。
    孙轶民却不知道如何作答。张心瑶又道：“行了！该向你交代的，我都已经交代了。很抱歉让你失望了，你们男人最看重的东西，我不能提供给你。”
    “其实你误解了，我也不是特别看重那件事，可是……”孙羞愧试图安抚她，却想不到好的语句。
    但她置若罔闻，从包里掏出单据放在床头柜上，冷冷道：“你今天肯定很不爽的。房间留给你，你可以找点服务什么的，算我请客。押金我已经交了。一会儿我跟前台交代，你拿收据和钥匙去退房就行。”说完转身就往房门走去。
    “你误会了，我不是这种人，也不需要这样的服务……”孙急道。
    她未理会他，径直往大门走去，他急起身跟上，来不及穿衣服。
    在玄关处，他赶在她步出大门前拉住了她的手。她未挣脱，只是停下了脚步。
    孙生怕她难过，挽留道：“张心瑶，你别急着走，先听我说。”
    她突然转身，扬起脸朝问狠狠的吻住了他。他回应，并条件反射般的松开了她的手，准备搂住她身体。
    她却趁他松手的瞬间挣脱了他，打开门扬长而去。因衣衫不整无法出门，他无奈目送她离去。
    在过道长长的走廊上，她转身望了他一眼，迷离眼神中，似乎有某种哀怨与失落，更还有某种决绝。
    关上门，房中尚存留她身体的气息，和某种独守空房的凄凉。他点燃一根烟，在氤氲烟霭中任由自己沉沦。
    思绪飘忽间，他想起那日她承认与慕容发生身体关系与“恋情”之后，他一气之下对她说出那些恶毒的攻击语句。
    这些曾让她蒙受无限冤屈的词语，此刻正化为深切的懊悔与自责，正如同针尖般狠狠的刺在他自己心上。
    同样令他自责与后悔的，是他对她提出那种无礼而非分要求——他现在才明白她之所以无法答应他，是怀着多大的苦衷。
    而正是基于这样的苦衷，使得他自以为合情合理的要求，将她逼入了进退维谷的绝境。
    她曾竭力隐藏自己的缺陷，为此甚至不惜虚构与慕容的恋情将他逼退。
    但偏偏鬼使神差之下，他碰到了慕容得获知了事情的部分真相。在他苦苦相逼之后，最终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她只好选择以这种方式来告诉他真相。而这这可能令她付出了巨大的勇气。
    他曾一度相信，慕容才是他曾经这段情感中最大的障碍。此刻他才明白，真正的障碍是她自己。他也明白了，她此前为何总是婉拒他现实约见，而她，似乎更在意与他的精神交流。
    他忽然发觉上天跟他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上天曾经赐予他一个心爱的女孩，却给了他一份残缺的爱。
    他想起年轻时曾读过一本小说，书中人物的遭遇曲折离奇。他如何都想不到，类似这离奇的遭遇竟然会发生在他身上。
    在经历跌宕起伏之后后，此刻他无法准确度量自己的心情到底是喜是悲，他只感觉在悲喜交加中，已进退两难。
    他心痛，不舍，却也万般无奈。一边是她身体的缺陷，一边是依依的情感归属。这都令他不得不选择离开她。
    但他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她对他的留恋，这令他不忍，隐隐带着一丝心疼。他怎么办呢？
    手机铃声响起，屏幕显示来自依依。
    接起，电话那头响起依依温柔的声音：“我还在福田，下午过来陪我吗？”
    孙略微迟疑了一下，答道：“好的。”
    “怎么，听起来好像不乐意，一个星期不见了，难道都不想见我？”依依娇俏的语气带着一丝质疑。
    “怎么会，天天想你呢。”孙道。
    “你最近怪怪的。”
    “哪有？你想多了。”孙笑道。
    “你不会是和那谁旧情复燃了吧？”依依神奇的第六感再度令孙轶民心头掠过一丝慌张。
    他故作镇定，回道：“别瞎说。这辈子我只有你。她有她的男朋友。”
    “那假如她回心转意，你会怎么办？”依依提出了一个尖锐的话题。
    “不存在这样的事，人家好着呢。”孙道。
    “我是说假如。”
    “我心中有你就够了。真的。”孙道，“过年，我带你回家。”
    “好啊！这会儿你在那呢？”依依转忧为喜，问道。
    “在公司呢，一会儿就去找你。我先收拾一下，先不说了。”孙心虚的挂掉了电话。准备收拾东西退房离开。
    却在床头瞥见了那个礼品袋，心想她是不是走的太匆忙，把东西落下了？
    好奇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是一个精美的礼品盒。
    打开盒子，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条素白色的围巾。
    他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她曾答应为他织的围巾。如今她兑现了她的承诺，但他却背弃了她。
    想到这，眼角有一丝湿润。
    皑皑池中莲，依依情缠绵。
    巫山神女梦，散作墟里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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