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祭坛

2 闪含族


阿因
    我不知道我这样做的后果,但当班诺倒在我的面前时,我知道,我这样做是冒着多大的风险,我们没有时间去哀悼班诺,我们只有逃下去,否则我们的结果可能还不如班诺。我拉着云纤细的小手向前跑去,云很坚强,虽然她不会说话,但从她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她很累了。
    可是那帮追兵似乎吃定了我们,虽然他们不再放箭了,但像这样一直跟在我们的后面一刻也不放松,时间久了,累也累死我们了。
    我把云拉到一丛树后面,“在这里躲一会儿,”我说,躲过这一会儿再说吧,趁机我们休息一下,我看着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知道,这样休息会让她舒服一些,可是帝伽的追兵就在眼前了,我们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他们找不到我们,开始四处寻找。
    我看着身边的云,她似乎紧张得透不过气来,我按住了云,“你呆在这儿,”我说,“我去引开他们。”我刚想跑,衣袖被云拉住了,“别这样,云,这样我们都会没命的,”我说,我开始向外跑去。
    “他在那儿!”追兵粗暴的声音传来,可是我惊讶地发现他们并没有向我这追来,我回头一看,眼前的情景让我的泪水冲出了眼眶——云大声地“喊”着,向那些追兵扔着石子,向我的相反方向跑去,她的身后,箭如雨般落下,追兵如狼似虎……
    我在绝望森林中孤独地走着,没有追兵,他们似乎和云一起消失了,“云……班诺……”时而不时,我会从思念中醒来,念叨着他们的名字,我奴隶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名字……
    我继续向森林深处走去,林子越来越暗,压抑得仿佛透不过气来。夜里我找片树丛休息,白天再向前走,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看着密密的林子,我感到一阵的恐惧,也许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走出这林子。
    林子密得仿佛黑夜一般,我倒在了地上,无助极了。迷茫中,我感到眼前有一个金黄色的东西在闪烁,我爬了起来,向那金色的东西走去,那东西似乎知道我向它走去,也向前移着,这大大激发了我的好奇,我也向它走去。
    当我感到林子开始稀疏时,我知道,我要走出这片树林了,可是那金色的东西却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我的心里此时已经没有了兴奋,有的只是冷漠,因为当我看到林子的尽头时,我知道,这片林子为什么被人称作绝望森林了,不是它大得让人绝望,而是它的尽头——那一望无际的沙漠,那才让人绝望,没有了退路,我只有向前走下去。
    终于我倒在这无际的沙漠中,昏迷中我感到一阵阴凉,有东西在扯着我的身体,我挥了挥手,而后便又陷入沉沉的睡眠中,这是我自逃出帝伽城后第一次睡得如此的沉,如此的香甜。
    当我从迷茫中醒来时,身上隐隐的疼痛,不知我在昏迷中刮到了什么,不过最让我吃惊的是站在我面前的那只巨型大鸟了,足有两个人高,单就是一条腿便粗壮得如同一根柱子,红毛凤冠,我听说这种鸟叫雷含,传说只有闪含族的人才能驾驭它。
    “你醒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我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一个身披斗蓬的女人站在雷含鸟身旁的一只大锅旁,手中的勺子在锅中不断地搅着。
    我向四周望瞭望,现在的我处在一个类似的大帐篷中,“你是闪含族的?”我问,问得有点儿不客气。“救了我?”
    “是啊,”女人说道,“你在沙漠中快被我的雷含当晚饭了。”
    我看了看身上的伤,原来是这样。
    我发现挂在我脚上的链子被除掉了,“我是帝伽城的奴隶,”我说。
    “这个我知道。”她说。
    “那……”
    “我们闪含族从来都不会将帝伽人放在眼里。”她平静地说着,她果然是闪含族的。
    我听父王说过,闪含族是帝伽城的死敌,但这个民族是游牧民族,平时神出鬼没,帝伽人很少能找到他们。父王说这话时,眼里总是闪出一丝骄傲与喜悦。
    我听了这话,笑了笑。
    那女人见我笑了,也笑着道,“我救你不止是因为你是帝伽城的奴隶,还有一个原因。”
    我迟疑是看着她,她则将斗蓬轻轻地摘了下来,露出她美丽的金发及琥珀色的眼睛,“因为我和你一样,我也是卡茨因城人。”
    我瞪目结舌,想起了父王的骄傲与喜悦,“你是闪……不,是泪姑姑。”
    她也似乎有些吃惊,“很少有人知道我在卡茨因城的名字,你是谁?”
    “我是因……”我说,其实我并不认得泪姑姑,因为她出嫁时我仅有几个月大,她是卡茨因城里唯一敢嫁给闪含族的女人,我只是听父王说过,泪是他的妹妹,她嫁的是闪含族的王,并将自己的名字改为闪,用以与卡茨因城断开关系。
    “因?!”她尖叫道,泪水如潮般涌出。
    这样意外与姑姑相见,的确有点儿出人意料,这也让我平静了几天,这几天来,闪姑姑(她执意要我这么叫她。)总是领我去看她的闪含军队,自从她的丈夫——闪含族的王去世后,她便接任了闪含族的王位,统领着这个阳盛阴衰且与帝伽城势不两立的民族。
    我有些不可思义地看着她,“这么久以来,你们一直躲在这儿?”
    “不”,闪姑姑冷静地说,“我也是最近这一两年才到这里来的。”
    “这里离帝伽城太近了。”
    “可是城中有你……”
    “姑姑……”我有些吃惊,“怎么能因为我一个人让整个族人来犯险?”
    “也许吧。”闪姑姑忽而又温柔地看着我说道,“也许是这城中的某个地方还有人在召唤我。”
    闪
    也许是天意,在王去世后,我领着闪含的将士们到处闯荡,四年前,我听说帝伽城因为我的原因起兵卡茨因,在降服卡茨因后举行了全城的大屠杀,唯一幸存的是三皇子因,但他被帝女皇带到了城中,虽然我也曾到卡茨因的废墟中找寻我的家人,可是我一直都是一无所获,这样我失去了与卡茨因的所有联系。
    可是,最近的一两年间,我总是在梦中听到一个呼声——姑姑……
    当我遇到因时,我不知为什么总感到这个呼声和以前的不一样,但这没关系,至少我找到了我的侄儿,我的亲人……
    我带着因去看我们的军队,我的族人,其实说是一族,我们也不过几百人,但都是勇士。我对因说道:“我的族位以后由你来继承……”这时我看到因的惊讶,我笑了笑,“这是我的安排,你不用慌。”
    “姑姑,这不可以,我不是闪含族的……”
    “怎么你怕和我们有联系?”我看着他,挑着他的软肋说。
    “不是这样的,只是……”他不说话了,我知道,他怕不服众,可是他是如此不了解我们闪含族。在我们闪含族,只要战胜了最勇猛的勇士,便可以成为王位的继承人。而我则是在王指定我继承王位后,利用雷含战胜了前一个勇士。
    我看了看他,“没关系,你只要战胜那个人就成了~”我说着,指着卡都——现在闪含族最勇猛的战士。卡都看我指着他,又看了看因,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冲因挑衅似地笑了笑。因立即被这种挑衅激怒了,他也看着卡都——不过这种眼神中不含挑衅,却高过于此,是一种王者的征服欲。
    我安排因和卡都在三天后比试。
    我坐在帐篷中,因则在他的帐篷中不知干什么,这孩子和皇兄一样,沉默得很。
    帐篷外沙沙地动。
    “谁?”我问。
    卡都从外面走了进来。“王……”他说,他是个高大而又憨实的人,话也不多。
    “什么事,卡都?”我说。
    “王,你为什么要我和那个人比试?”
    我松了口气,我早就料到卡都会来问这个问题,但从卡都的语气上来说,他还不是不满意我的安排。“怎么了,卡都?你不喜欢因吗?”
    “这倒不是……”卡都搔搔头,他的样子像个大孩子。“他来这么久,在您身边,帮您,做事很得体,而且我看得出他身上有一种王者的气势……”
    “那当然,他是我们卡茨因城的三皇子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卡都红着脸说。
    我看着他,“什么?”
    卡都突然转了话题,“您才当王没几年,怎么这么快就要立继承人?”
    “你是为这事来的?”我笑道。
    “是,”卡都的声音小得不像他说的。
    我沈默了,其实这和我为什么要来这沙漠一样,仿佛冥冥中的招唤,让我也不知该如何去说。“也许我累了,”我说着,在这男人居多的部族中,也许我想休息一下。
    “这不是真正的原因,”卡都丢下这话后,走了出去。卡都,在我平时的印象中,是个典型的闪含族人,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他会那样心思细腻……
    金色的沙尘抚着我的脸颊,因和卡都站在中间,微风过处,他们的脸色凝重。
    卡都用手招来了他的武器——镰铁锤,而因没动。我突然感到,这场比试也许对因来说是不公平的,因为在卡茨因城,只有成年的男子才会被家长付于武器,而卡茨因城陷的时候,因还没有成年,皇兄不可能给予因武器,而且因在帝伽城这么久根本没法学习到卡茨因城的武艺。想到这里,我的心一阵阵的发紧。
    “停下,快停下!”我说。
    所有人都呆住了,纷纷议论起来。但台上的人没有停下的意思,因的样子仿佛一定要比下去,而卡都则好象不想首先认输。
    卡都的镰铁锤在地上划了一下,向因攻来。因则灵活地躲着,他的身法灵活,速度也很快,但却没有攻击的意思。
    “你想这样躲下去吗?”我听见卡都的咆哮声。我也紧张得要命,因,进攻啊。
    可是因显得并不急于进攻,但我感到卡都有此累了,是,这样的猛攻只会让他疲倦,而且占不到便宜。因攻击了——只在一刹那,我看见因的手上闪出一道金色的光芒,只一下,卡都的进攻便停了,因为卡都也发现了自己的败局——他胸口的衣衫已不知何时被扯了一个大口,换句话说,因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攻到了他的要害,只是因没有痛下杀手而已。
    比试就是这样结束的,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卡都只是向因拱了一下手,便与众兄弟走了,我想,也许有很多人根本没看清卡都的败因,还以为只是让因拖累了而已。
    “你那招很漂亮啊,因。”我笑道。
    “没什么,只是用了一点儿灵气而已。”
    “兵不厌诈。”
    “不是这个原因,只是我的体力无法与他比,所以就用这个方法,先拖他,再攻而已。”因平静地说着。而我则吃惊地看着他,那种成熟感让我有些似曾相识。
    “也许日后的你会是一位伟大的帝王。”我想着。看着远处日落黄昏,迷茫的沙丘在金色的天幕下,有如在召唤着另一个帝国的诞生。皇兄会为你而骄傲,因。
    阿因
    我不知道姑姑为什么要指定我这个不是闪含族的人来做继承人,但我不想让她失望。可是我和那个名叫卡都的勇士相差得实在太多,首先,我没有武器,我还没有成年时卡茨因城便被攻陷了,我的父王还没来得及给予他的三子防御的武器,便遗憾地离开了他,因此我的身上只有小时候培养的灵气在。其次,那人身高马大,而且适应这里的环境,而我,在帝伽城里的生活让我到现在仍然十分的瘦弱,虽然我已经成年。因此要战胜他,不能力拼。我选择了先守后攻的方法,这让我得以有机会分散他的注意力,而后趁其不备用灵气攻他,对于这个分寸,我很有把握,虽说在帝伽城多年不用,但驾驭它的本领我始终没有忘,小的时候,父王就总是夸我在这方面比我的两个哥哥要优秀,这让我很骄傲,也是用这个方法让我在帝伽城中的这三千多个日月里怀念着他们。
    “因,”姑姑急急地走了进来。
    “姑姑,什么事?”我看得出她很急。
    “我们快些向北方撤,绕过伽楼兰,快!帝伽城的人发现我们了,我们的实力不行,得快些。”姑姑说着,我也快速走了出去。
    整个闪含族都做好了行装,我没有雷含鸟,便和姑姑坐在了一只鸟的身上,其它人则一人一头乘着这样的大鸟和我们一同向北方飞去。
    但这样的队伍在天上实在是太明显了,不久我便感到身后有人追来,我向后看去——是威荣,在帝伽城中我曾见过无数次的人。他们也乘坐着一种巨大的鸟——但和雷含不同,它们是灰白色的。
    我们谁也不想躲避,于是展开了一场在天空中的厮杀。威荣的军队可谓装备精良,人人身披铠甲,而我们除了武器之外,别无他物。不断有人从鸟的身上跌下,我和闪姑姑分立雷含左右,姑姑拿着一条软鞭,向近身的帝伽士兵攻击,而我则在她的身后用灵气化作一枚长剑攻击。
    “大家分散开!”我喊着,我们的人数相差太大,但是个体很强,而帝伽军,他们除了人多还有威荣比较厉害外,其它士兵武艺平平,分散开来还可以防止他们的车轮战术。
    卡都听了我的话后,一招手,向西南方向飞去,而后又有人向东方飞去,而我和闪姑姑则继续向北飞去。
    我和姑姑是他们追捕的对象,很快他们的大队人马便向我们赶来。
    “帝女皇大人果然没错,卡茨因城人勾结闪含族的魔人,”威荣说着,向我看来,“你们两个都是!”
    “魔人?”我说,“我看你才是,杀我全城的人,这和魔人有什么区别。”
    “哼,”闪姑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帝伽城早已觊觎我卡茨因城了,与闪含族的关系只是他们的借口。”
    姑姑有些傲慢地看着后面穷追不舍的威荣,用她灵活的身手向威荣攻去。威荣力气很大,但身法却不甚灵活,他适合陆地上的马战,这样的飞鸟让他有些不稳,但他永远是狡猾的,他见近身攻不下,便退后一段,命他的弓箭手放箭。
    雷含飞速向北飞去,我不时抵挡着箭,但如雨的箭时而不时地划破我的身体。突然我的身体一晃,我向下的看,雷含中箭了,“坚持住,雷含!”我说,同时转身看着姑姑,可是如同当年我转身去看我的父王,我的表情凝固了,姑姑身上插满了箭,一声比声低地说道,“因,听我的,卡都他们都躲起来了,以后你就是他们的王,所以,你要活下去……”
    “姑姑,”我有些急,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我带你去疗伤!”
    “不要……”她平静地说着,眼里却放射出一种快乐的光芒,但她的神情很快便凝结了,因为她已经安静地睡去了。
    来不及去衰悼姑姑,我一愣,但一股钻心的疼痛让我倒在了雷含的身体上,我被箭刺伤了。雷含在巨痛中前进,而我只留着一个意识——那就是要活下去,我抓紧了雷含的羽毛,意识如消散的水汽,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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