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祭坛

伽兰
    我咬着嘴唇，心不在焉地收拾着桌子。阿因已经离开一个月了吧，应该到卡茨因了。我在心里默默地合计着。天空中飞腾起一支风驰鸟队，向西方飞去——那是卡茨因所在的方向，“怎么了，哥哥？”我跑到议事厅，看见羽氏三兄弟中的黑羽、白羽和哥哥都在厅中。
    “阿因来消息，他们被帝伽军发现了。”白羽道。
    “啊，”我的心咚咚地跳开了，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你放心吧，翎羽已经出动了。”黑羽安慰我道。我有些失神地点了点头，心却可怕地乱跳，我想我现在的脸色一定白得可怕。
    “公主，你去休息一下吧。”黑羽说道。
    “哦，哦，”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顺从地听了他的话，向外走去。走出议事厅，我看见摩云眼望着天空，仿佛在虔诚地祷告着什么。
    我倒在床上，极力地平复着我狂跳不止的心，但是没有用。在这样的担心中，更糟糕的事还是发生了，第二天一早，白羽脸色煞白地跑了出来，召集他的部队。
    “哥……”我小声地看着哥哥问道，“白羽……”
    “翎羽的军队在半路中了埋伏，损失惨重……”哥哥小声地说道。
    “那么阿因……”
    “我希望他能支撑到白羽赶到的时候……”
    “可是他昨天就告急了啊……”
    “所以，我希望……”哥哥咬起文来。
    我的心则如沉入深深的低谷，我趴在哥哥的膝上，想从他的身上找到一点儿安慰来。
    阿因，一定要支持住啊。
    我在担心和忧虑中度过的这七天，可能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七天，七天来，我无一刻不在担心阿因，，可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门外的嘈杂声说明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事，我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我不想失去任何关于阿因的消息。
    巨大的风驰鸟直接停落在院中，白羽抱着一个血染了似的人向我房间的西方跑去，一个老者在他的身后紧紧跟随，当他们与我擦身而过时，我害怕地发现，那个在白羽怀中的人，就是阿因。
    “摩云，快去找花散！”鄯鸿冲着摩云喊道。
    “啊，阿因！”我有些控制不住地喊道，想要冲过去。
    鄯鸿看见了我，挡在我的面前，说，“公主，没事，你不要去。”
    “不，你让我看看！”我有些激动。
    但是鄯鸿坚实的手臂牢牢地控住了我，让我无法动弹，“公主，你现在不能去！”
    “鄯鸿！”我尖叫着。
    “公主！”他也冲我吼道。
    我伤心地看着他，他放开了我，但手却扣着我的肩，“公主，你不想让我把你打昏吧。”
    “你敢。”我颤抖地说道。
    “所以公主，请你冷静一下。”
    “我只想看看他。”我失声哭了起来。“他怎么了？”
    “你放心，他只是睡着了，花散来了，就会叫醒他。”鄯鸿避重就轻地说道。
    很快，花散走了过来，他对着白羽道，“你让摩云来做我的助手，其他人一律不准进来。”说着，他把因房间的门关上了，随后，摩云走了进去。
    鄯鸿看了看，叹了口气，放开了我，“花散会有办法的。”
    我失神地向后退了退，眼泪无声地落下，“你离我远点儿。”
    鄯鸿看着我，停了一会儿，“我去看王。”他轻声说道，便转身走去。
    待鄯鸿走开，我走向院中的风驰鸟，白羽已经去了哥哥的议事厅，因此风驰鸟还留在这儿。我看着这只大鸟，除了头和颈部还是灰白的，说明它是只风驰鸟外，其他方面它和红色的雷含鸟没有多少区别——它的背几乎被红色的鲜血染透了，连脚上都是。
    “王，我接到翎羽的报道，说他在出城不到十里的地方中了埋伏，而后便有大批的帝伽军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好像早有准备。”我听到白羽对哥哥说道。
    我也走了进去。白羽坐在哥哥下手的椅子上，黑羽坐在他的对面，鄯鸿则站在哥哥的身旁。
    “是伽兰吗？来，坐。”哥哥说。
    我坐在了哥哥的身边。
    “白羽，你继续说吧，当时伽兰也在，让她也听听。”
    “好，”白羽应道，“翎羽和他们激战了一整天仍没有办法脱身，于是他招来通灵鸟。当我赶到时，翎羽也受了伤。”
    “他的伤势如何？”哥哥问道。
    “他还好，只是被刺了一枪，现在正在疗伤，还好围攻他们的只是个副将，翎羽这方面的损失不大……”
    “哦？那主将……”哥哥问道，我的心则提上了嗓子眼儿。
    “是，主将在卡茨因，围攻阿因……是帝伽北方将军灵童。”
    “说下去。”
    “我和翎羽消灭了那些埋伏军后，便让翎羽折回，我带领其他人赶往卡茨因。当我到那时，发现卡茨因人已和帝伽军展开激战，而主将灵童已死，阿因重伤倒在地上。我们的军队及时地解了围，双方均损失不小，许多卡茨因人阵亡，其余我已经将他们带回伽楼兰，和闪含族共同住在朱雀城区里，只是阿因……”
    “他怎么了？”我小声地问。
    白羽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我们当时没有治伤的方法，只是用老办法先为他止血，随后便用风驰鸟带他回来，可是一路上，他仍然流血不止，我已经尽我的全力了……”
    “他没事吧？”我问。
    “也许……”白羽说道，可是当他碰到鄯鸿的目光时，又道，“我想，花散会有办法的。”
    “嗯，”哥哥点了一下头，“可是听你所说，好像帝伽军似乎提前就知道阿因的这次行动。”
    “是……”白羽道，“他们是有备而来，单从他们派来北方将军灵童这点上来看，帝伽军是知道阿因要去做什么。”
    “可是，这次行动我们事先谁也没有说啊。”我说道。“难道说……”
    “伽兰！”哥哥的声音有些恼怒。
    “哥……”我说，难道不对吗，没有人通敌，帝伽军怎么会知道阿因的行踪。
    “也有一种可能，”哥哥说道，“是阿因自己太不小心，暴露了。”
    “不可能，阿因一向行事小心。”我有些气愤，哥哥怎么能这样评价阿因！
    “伽兰，其他方面都说不通，只有阿因自己太不小心……”
    “哥……”我还想说什么。可是哥哥那不容质疑的口气让我有些说不出来。
    我看到，白羽也有些不解地看着哥哥。
    我刚要询问白羽，黑羽打断了我说：“既然是阿因自己不小心暴露，那也就没有我们什么事了，黑羽请求告退。”
    “准。”哥哥示意地点了下头，黑羽转身向外走去，白羽还想说什么，可是黑羽冲他喊道，“白羽，你还在这儿做什么？”
    “不是啊，大哥……”
    “跟我走！”黑羽话有些严厉。
    “白羽告退。”白羽匆匆说了这话，不等哥哥回应，便和黑羽走了出去。
    “白羽，”哥哥突然喊道。白羽停了下来，但并没有转身。“把我的话如实传给翎羽，不得有误。”
    “是，”白羽走了出去。
    “鄯鸿也告退。”鄯鸿也走了出去，厅堂中只剩下我们兄妹俩。
    “哥……”我有些不满，“我也……”
    “你不能去，伽兰。”
    “哥，你干什么？”我十分不解。
    “你不要打扰花散为阿因疗伤，在这段时间里，你来服侍我。”
    “我不会打扰他。”我很想去看看阿因。
    “我以伽楼兰王的身份命令你！伽兰！”哥哥的语气很重。
    “哥哥！”
    “伽兰！”
    我叹口气，不再和他争辩，从小到大，哥哥总是很疼爱地和我说话，很少像这样口气这样硬，而且还要以一个王的身份来命令我，这让我心里有些委屈。我有些嫉妒地看着摩云在阿因的房间里走来走去，进进出出，而我只能这样远远地看。
    虽然哥哥尽可能地给我找事做，但我的心思根本无法全身心地放在这些工作上，我看着摩云进进出出的样子，心里就像被几只小虫咬过一样难受。有时我百无聊赖，便跑到宫外去，在人群中排遣我的抑郁。时常我会看到金色头发卡茨因人还有黑发的闪含族人跪在朱雀城门口，面向宫殿为阿因祈祷。
    阿因……我心中默默地喊着。
    当我被允许去看阿因时，已经过了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帝女皇知道我们这里将士多有受伤，派来了帝伽军西北方将领锡晴前来挑战，羽氏两兄弟去应战。而花散依旧在阿因的房内不出来，鄯鸿除了平时在哥哥身边守卫外，一有空便跑到阿因的房里帮忙，偶尔焕昔沙会来汇报些情况，但很快他也离开了，议事厅一时间空旷了许多。
    这天早上，我在议事厅百无聊赖地收拾着，摩云突然跑了进来，她轻轻地拉着我的手，眼睛真诚地看着我，嘴里不住地发出“啊，啊”的声音。
    “怎么了，摩云？”反正也不能去看阿因，我有些有气无力地问道。
    “她大概想告诉你阿因的事吧。”哥哥平静地说。
    可以想像我听了哥哥这话的心情是多么的紧张，“摩云，因……怎么样了？”
    哥哥轻轻地笑了一下，“你这么想知道，就去看看呗。”
    “真的吗？”可以想像，我的心情是多么的高兴，我转向哥哥，“哥……”
    “不过别呆太久。”哥哥终于允许我去看他了。
    我飞快地跑到阿因的房中，看见花散正在他产床边拭着汗，和白羽一起来的老者在他的身旁，这些天他一直呆在阿因的房间，我不认得他，“阿因？”我小声地喊着。
    花散和那个老者回过头来，那个人穿着一席白色长袍，披散着的长发散发着金色的光芒，额上带着一个窄窄的额带。花散向他介绍道，“玄空长老，这位是伽楼兰王唯一的妹妹，伽兰公主。”
    那位老者向我揖首道，“卡茨因灵界祭坛长老玄空拜见伽兰公主。”
    “我想看看因……”我不想和他过多的消磨时间，回了礼后便直奔主题。
    “伽兰……”阿因的声音虚弱而低沉，花散对我道，“公主，因刚醒来，你不要呆太久。”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花散和玄空长老满意地走了出去。
    此时的阿因面色苍白，但眼睛很有光彩，他慢慢地伸出手来，我握住那只没有力气的手，将它贴在脸旁，眼泪却不争气地涌出眼眶，“你怎么总是这样啊，阿因，你就不能小心些吗？”我有些哽咽。
    “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因垂下眼睫，轻轻地说道。我发现这时的阿因，没有健康时的矫健，却有一种美感，唉，我在想些什么呀，我脸上不禁热了起来。
    “那你要说话算话。”我有些孩子气地说。
    他点了点头，用那只伸出来的手轻轻地去拭我的泪，“看你哭得，像只花猫……”
    我被他的话逗乐了，自己擦去了眼泪，“花猫才不是这样……”
    他微微地笑了一下，却有些不堪重负似地皱了皱眉，闭上了眼睛。
    “伤口还疼吗？阿因？”我紧张地问。
    阿因并不作答，只是更紧地皱着眉，似乎很痛苦。
    “公主，请让阿因休息一下吧。”花散不知什么时候又折了回来，玄空长老则和哥哥一起走了进来。
    “兰，出去吧。”哥哥说着，抓起阿因的手臂，为他诊脉。
    “还好。”他说道。
    “我和玄空长老会尽力而为的。”花散说道。
    哥哥点了下头，“兰，我们回去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走？”我不解地上前去扶他。
    “你是我妹妹嘛。”哥哥神秘地说道。
    我扶着哥哥向他的房间走去，一路上我默不做声。
    “怎么不说话？”哥哥问道。
    “说什么？”我有一搭无一搭地回着
    “我想你心里现在一定有许多事要问我。”
    “反正你爱说不说。”我们走进了房中。
    “把门关上。”哥哥说道。我顺从地关上了门，“那你想不想听？”哥哥故意挑起我的好奇心来。
    “没人了，你就说吧。”我实在是受不了哥哥了。
    “是，有人通敌，单从第一战，帝女皇派摩云来就有些不对劲。”我倒吸了口冷气，正是因为帝女皇知道我们的主将是阿因，所以她才派来被控制了的摩云，以此来降低因的斗志。
    “这也可能不算，因为我们对帝伽宣战时，就已经召告天下了。”哥哥说道。
    “还有这次，因的行踪……”我急急地说道。
    “是，最蹊跷的就是这次，显然，对方知道因要去哪里，而且要做什么……” 哥哥不再说了。
    “哥，你认为通敌的人就在我们的身边吗？”我小心地问。“那……”
    “小声些，他在暗，我们在明，兰。”
    “可是我们不能总是这样坐以待毙啊。”
    “所以我说，因是自己暴露的……”
    “你是想在暗中找到这个人吧。”
    “是啊，兰，还有一点那就是如果这时我们产生怀疑，不就正中了帝女皇的计了吗？”
    我点点头，“那哥哥不是真的认为阿因不小心吧。”
    哥哥笑笑，“傻妹妹，就你信。”
    “谁叫你不让我去看看阿因的。”
    哥哥叹口气道，“白羽刚送因回来时，我就去为他把脉了。”
    我看着哥哥，“嗯？”
    “那时的因的情况相当不好，脉象微弱，时隐时现，一不小心……”
    我的脸有些发白，“哥，你怎么不早说……”
    “我怕吓到你，所以让鄯鸿挡着你，不让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