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税

    格里菲斯的意志连接着每一头莽兽。
    在康茂德军团刚抵达城郊的那一刻，分散在城镇和墓穴中的莽兽就被集中起来。
    不到一个晚上，整个城镇就已经被感染成了不死生物的兵营。随着时间推移，感染体的数量会越来越多。
    布塞将军带领的部队来不及等待炮兵抵达，率先发起进攻。他们刚刚摧毁了一些边缘的黑色水晶塔，就被街巷中涌出的莽兽盯上了。
    投枪击中了莽兽正面，在致密的骨甲上偏折出去。回应军团兵的则是更加粗大锐利的骨矛，朝着盾墙砸来。
    “嘭！”
    结成盾墙防御的军团兵中立时就有好几人的大盾被击穿，向后倒飞出去。
    带队进攻的布塞间注意到军团兵的武器难以突破莽兽的正面。作为一名老练的指挥官，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要将队形展开。
    但是，布塞并没有向传令官和通讯兵下令，反倒是闭上眼睛，向着某个存在祈祷：
    “陛下，大盾已经抵挡不住现在的火力。
    “奥术议会升级灵能步兵，放弃大盾改用双剑和战斧的路线是正确的。当前条件下，提升伤害的收益已经超过了防御加成。
    “我建议攻击它们薄弱的侧甲。调三个中队，绕到这些怪物的后面去！”
    虚空中回应他的是康茂德的意识。
    命令几乎是立刻得到了执行。得到康茂德加持的军团兵立刻丢下盾墙，如同张开的触须，向着两翼拉长战线。
    主力正面牵制的同时，数名百夫长和军士带队跃进到了莽兽的侧翼。为首的军士举起破甲投枪，瞄准莽兽侧甲和大脑连接处的缝隙，一枪掷去。这一击在坚固的甲壳上把投枪撞的粉碎，但是骨甲也出现了明显的扭曲和断裂。
    “确认攻击有效！”百夫长挥手一压，“齐射准备！”
    军团兵齐齐举起投枪，瞄准已经破甲的位置，又是一轮暴风骤雨的齐射。
    在这一刻，似乎每一个中队小队都成了统帅意志的延伸。
    致密的风压发出撕裂亚麻布一般刺耳的嗡鸣，被集火的莽兽血肉横飞，当场就被打倒了一片。掷出投枪的军团兵毫不停歇地拔剑上前。
    原本是顶在防线正面的莽兽立刻遭到了两个方向的攻击，阵型被一点点的压缩。甚至在战线后方都出现了急行军的步兵中队。他们的目标，便是打穿莽兽侧翼的防线，与正面的主力完成夹击。
    时刻注视着战场的艾露莎看到这一幕：“这就是梦境之神赋予的领域吗？分兵的流畅和响应速度已经超越了极限，就好像每个人都能同时聆听康茂德的声音，是他意志的触须……
    “影响或支配小型作战单位，是和你同类型的权柄。”
    格里菲斯的声音里已经多了一种无感情的压抑：“我派去堵截巨魔的是一个分身，巨魔是诱饵，不重要。
    “唯有康茂德，神之手的对决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所在。”
    他的意志愈发沉浸，进入一种忘我的专注之中。他仿佛能够触摸虚幻的灵能的流动，头脑无比清明，在愉悦和充实的体验中向无尽的生命延伸。
    冥冥之中，艾露莎察觉格里菲斯的意志有一部分似乎飞升了，降临到关键位置的莽兽身上！
    位于战线后方的莽兽迅速前移，巨大的体型碾过残骸，堵住了血肉模糊的道路，在街巷和城墙中狙击。
    至少十头莽兽从正面接敌转向两翼掩护，用坚固的正面坚甲堵住军团兵突破的路径。甚至还有一头脱离了战线，穿过好几条街道，占据了一座孤立的石桥。
    整整三个中队的步兵刚刚绕过城镇的房屋、围墙，想要从后面打不死生物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卡住石桥的莽兽已经停在了桥头，桥下就是湍急的河水。
    “干掉它！”
    火枪手已经带着八支重型火枪，在建筑的掩护下接近到莽兽的周围。随着一声令下，火枪齐射，铅弹直接命中莽兽。
    “这个距离上，火枪的杀伤力足以击穿胸甲。散兵，上前，占领这座桥！”
    指挥官刚下达继续推进的命令，耳中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一个火枪兵倒飞了出去，像只小虫一样被钉在背后的墙上。血沫正沿着刺穿他的惨白骨刺滴落下来。
    “那东西还在！”
    巨大的不死生物竟然是毫发无损。它正在缓缓挪动身躯，在狭窄的桥头摆了一个姿势，坚固的胸甲倾斜着朝向对岸的步兵。
    格里菲斯的意志降临在这头莽兽。在这一刻，他甚至感觉压抑的心在随着战意沸腾。
    还没有等步兵们再次射击，这头莽兽就接二连三的射出骨刺，把暴露出来的火枪手挨个射倒在地。
    足以击杀重装步兵的火枪竟然打不穿这头莽兽的甲壳。或许只有非凡者能够对付它！
    火枪队的攻击失败后，一名猎魔人已经抵达了阵地。
    由于莽兽的一直对着南面压制军团兵，这名非凡者从东面小心翼翼的摸了过去。
    理论上，猎魔人灵能强化的投枪可以击穿这种怪物的甲壳，但是由于建筑的遮挡，他不得不进一步接近目标，直到接近河边。
    “继续攻击！”指挥官命令部下继续进攻，就在他认为已经牵制住了莽兽注意力的时候，莽兽突然动了起来。
    猎魔人立刻意识到被发现了。在这么近的距离，谁能抢先射击，谁就能取得胜利！他挥手一掷，点燃了火焰的投枪激射而出。莽兽也同时射出一发黏附了酸液的骨刺。
    带队的指挥官眼看着自己的非凡者被射倒在地，挨了一投枪的莽兽摇晃了一下，却没有倒下。
    “进攻，就现在！”
    失去了非凡者的火力支援，没得选的指挥官只能喝令全中队冲向石桥。
    士兵们拥挤在狭窄的桥面上，一个接着一个被骨刺射倒。好容易冲到莽兽正面，这头怪物就挥舞着覆盖骨甲的触肢和士兵手里的战斧、钉锤混战起来。
    莽兽堵住了桥面，士兵们如果想要绕过它就必须跳下河去。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的步兵竟然一时拿不下这头怪物。
    “退下！”
    士兵们突然听到了康茂德的命令。他们向后退，只见好几个巨魔从身边一闪而过。
    携带了手雷的巨魔掷弹兵迅速冲了上来，朝着莽兽脚下扔过去好几个手雷。一阵沉闷的爆炸声后，破碎的骨甲和触肢冲天飞起。
    但是，莽兽还是没有被干掉。炸裂开来的大半个身躯横在桥头，地上到处都是七零八碎的残片。
    康茂德军中的巨魔只能又炸了一轮，终于给步兵炸开了前进的道路。
    ……
    格里菲斯和被摧毁的莽兽失去了联系。脱离的那一刻，他甚至一阵乏力，直接跪倒在地。
    艾露莎急忙扶住他，递来一瓶精炼灵能合剂：“这对你的负担太大了，格里菲斯，暂且撤退一下，由我来和康茂德作战。”
    防线正在崩溃。康茂德的军团兵和巨魔勇士从各个方向撕开了莽兽的阵列。
    莽兽的攻击威力虽然十分强悍，但是也是一种数量有限且昂贵的单位。战斗进入僵持阶段后，是经不起大部队前仆后继冲击的；更关键的是，康茂德军中还有非凡者，可以在面对面的攻击中压制莽兽。
    只要消灭了莽兽，生产不死生物的墓穴就会暴露在军团的直接打击之下！
    “不。”
    格里菲斯一口喝下灵能合剂，火热的气息直冲大脑。他抹掉鼻腔里涌出的血液，再次站起身来：
    “这只是开始！我的朋友，好戏这才刚刚上演！”
    艾露莎只觉得他已经摇摇欲坠了。直接指挥大量生命单位的重负快要压垮格里菲斯的意志，但是他的脸上却还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艾露莎听到了沙沙声，像是无数的蚕在啃食桑叶。她回头望去，瞳孔忽然为之收缩起来。
    她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也正是从这个位置才能看到，就在军团击穿莽兽防线之际，一股灰褐色的狂潮席卷而来！
    十余头缝合怪混合着大量的活尸和自爆球，潮水一般涌出城镇的建筑。它们躲藏在地下室和酒窖，成群结队的钻出黑泥。就在莽兽败退的瞬间，尸潮带着吞食天地的气势和歇斯底里的疯狂，朝着军团包裹而来！
    这个时候，康茂德的重兵眼看着就像是矗立在惊涛狂浪中的礁石，被一个接一个的狂浪拍打。
    天地间，凄厉至极的哀嚎声中，生者与亡者的大军剧烈无比的撞击，以疯狂的速度吞噬毁灭着对方。任何一方在这个时候有半分软弱，势必要被撕咬的尸骨无存。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康茂德的军队竟然是违反直觉的退了下去。他们被尸潮衔尾穷追，一路丢下数不清的尸体。
    康茂德败了？
    艾露莎觉得胜利来的有些不可思议。若是这样下去，撤退中的军团是绝对逃不出尸潮的追杀。但是，她细看军团的动作，却又发现他们在撤退中快而不乱，甚至是这些败退的士兵眼中，分明还充斥着极度的狂热和盲目！
    这是陷阱！
    格里菲斯的军队已经从几个方向冲出黑泥，眼看着就要卷起军团推下深渊。
    但是，就在脱离黑泥之际，军团中冲出了好几股已经癫狂的巨魔！他们早已点燃了身上背着的集束手雷，朝着迫近眼前的尸潮迎头撞去。
    “格里菲斯，自爆兵！”
    艾露莎几乎跳了起来。
    藏在步兵阵线后面的自爆兵！若是撞上尸潮又将是一场毁灭！
    “不就是几个自爆兵，看我引走他们！”
    格里菲斯的反应极快。统御头盔加持的意识在咆哮！他集结部队，在自爆巨魔突击的同时，停下追击向后拉扯，甚至还分出好几队稀稀拉拉的活尸和自爆球朝着巨魔撞去。
    毁灭只在瞬息之间！
    好些的巨魔撞上了分割出来的小队活尸，一起炸裂。但是，依然有好几团密集的活尸和自爆球互相堵住了撤退的道路，被巨魔冲到眼前炸得七零八落。
    “轰——！”
    成片的部队在眼前融化。尸潮的攻势为之一窒！
    格里菲斯本能的心头一紧，直接喷出一口血来。
    与此同时，观战的康茂德举起了手中的长剑，指向了黑泥覆盖的城镇。
    “现在，有请大炮发言！”
    康茂德的第二波攻势已经来临了。与之前不同，这一次他投入了炮兵进行火力支援。
    新型十二磅炮已经占据了附近的山丘和高地。
    “轰！！”炽热的风暴扑面而来，仿佛空气也在燃烧。炮群无差别炮击撤退的尸潮和后方的城镇，若天上坠落而下的流星雨那样倾泻而下。
    军团再次集结，在炮队的掩护下重回战场。他们步步为营，每占领一个据点都留下一批携带了炸弹的巨魔压阵。
    尸潮迅速收拢，撤退，沿途还不断派出小股兵力殿后。
    康茂德总督全军。终于，他的身体也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是，他很快稳住意识，对身边的非凡者下令：
    “死亡骑士的反扑要来了。
    “沿途部署猎魔人和游侠，本王为你们加持！
    “这一击务求将敌人彻底击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