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缉新郎

第18章


痛吗?”他蹲跪在她面前,仓皇地问。
  “我的……孩子……”她顾不得自己的痛楚,只想著肚子里的小生命。“圣恩,我的宝宝……”
  “没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哑声安慰她,一把揽抱起她。“快来人,把车子开过来!”
  司机开来一辆加长型的宾士轿车,送朱挽香上医院,到了门口,几名医生与护士接到消息,推著担架床过来,接走了她。
  而他失魂落魄地跟在后头,一个护士忽然将一份文件递过来。“叶先生,这是手术风险同意书,麻烦你先签一下。”
  “手术风险同意书?”他愣愣地接过。
  “因为情况危急,我们必须让孕妇提早分娩,胎儿才刚满二十四周,生下来可能会有些问题,手术过程也会危害母亲,请问你们是不是决定还是要救呢?”
  意思是要他最好别救吗?
  为了保全母亲的安全,必须放弃这个孩子?
  “不可以,圣恩,不行……”朱挽香迷迷糊糊之间,听见了护士的建议,吓得惊醒。“你一定要救孩子,一定……”
  “可是挽香,如果要救孩子,你可能就会有危险。”他心酸地解释。
  她却不肯听。“你答应过我的……你说,宝宝会没事的……你说谎,为什么你……总要说谎?”
  “挽香!”他沉痛地望她,见她泪眼蒙眬,喉头也跟著涌上酸楚。
  “你听我说……”玉手盲目地在空中挥舞,似是寻找著依附,他连忙握住。“算我……求你,这孩子是你们、叶家的骨肉……”
  “那你怎么办?挽香,我不能——”他愕然顿住。
  因为她竟然微笑了,淡薄的、迷离的微笑,像即将没入黑夜的最后一道光,谁也无法挽留。
  “既然我爱的人不爱我,就让我……回海里去吧,海会收留我,请你……收留我的孩子。”
  让我回海里去吧,海会收留我。
  泪水,蓦地在他眼里氾滥成灾,他明白她的意思,她正用那朵凄美至极的微笑,与他诀别。
  他真的伤她如此之深吗?教她绝望至此,连求生的意志也失去了?
  叶圣恩狂乱地摇头,无力地倚著墙,目送朱挽香被医护人员送进开刀房里,门关上,阻绝了她与他,而他惊惧不已,好怕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她。
  “对不起,挽香,对不起……”
  明明是最想爱护的人,为什么他会伤她伤得那么深、那么痛,为什么她宁愿到另一个世界,也不愿留在他身边?
  “叶先生,请你签名!”护士在他耳畔声声催促。“你要留下这个孩子吗?还是先救妈妈?”
  他睁开眼,看这无情的世间,为什么总要人做这种两难的选择?为什么不能两全其美?
  他要挽香,也舍不得孩子啊!
  “请你们……先救妈妈。”他颤著手,在同意书上签下歪斜的字迹,明知自己做这个决定,只会令心爱的人更恨他——
  对不起,挽香,对不起,宝宝。
  因为他,只是个平凡的男人。
          
  他只是个平凡的男人,却可笑地以为自己能周全一切,或许是从小到大的辉煌经历宠坏了他,令他误判情势。
  直到他遇见爱情,给了他人生最痛苦最困难的抉择,他才恍然顿悟自己的卑微渺小。
  他只是个平凡的男人……
  叶圣恩苦涩地抿唇,扬起眸,盯著窗外如剪的新月,冷冷地勾破夜幕。
  他已经在手术室外等了好几个小时,那扇紧闭的门却迟迟不肯开启,时间每前进一格,都像践踏在他心上,踩得血肉模糊。
  他好怕,不管是她或宝宝,任何一个有意外,他都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拜托,请保佑他们平安无事吧!拜托……”
  他喃喃祈祷,神魂陷在漫天迷雾里,走不出去,直到一道焦急的声嗓,硬生生地将他拉回——
  “圣恩,情况怎么样了?”
  他愕然回首,迎向他打扮得雍容华贵的母亲,就算匆匆赶来医院,她也穿戴得犹如参加盛宴,艳光四射。
  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展现自己最好的形象,这是他们叶家的家训,也是他一直恪遵的,只是现在他望著光鲜亮丽的母亲,胸臆忽然涌上几分厌恶。
  “手术是不是还没结束?宝宝还好吧?保得住吗?”白绮莉一连串地追问。
  叶圣恩涩涩地瞪她。“你只关心我们叶家的骨肉吗?为什么不问问挽香怎么样了?”
  白绮莉一愣。“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只能无助地祈祷。
  “你脸色好难看,是不是累了?还是你先回去——”
  “我怎么能走?”他焦躁地挥手,拒绝母亲的提议。“她跟孩子还在开刀房!”
  “你怎么了?圣恩。”白绮莉轻颦秀眉。“你是担心那女人吗?她跟你又不相干,你何必——”
  “她是我的妻子!”他蓦地爆出低吼。
  白绮莉惊骇地震住。“你说什么?”
  “跟她结婚的人,是我,不是朝阳。”叶圣恩直视母亲,眼眸泛著血丝,泛著浓浓悔恨。
  “这是、怎么回事?”白绮莉整个人呆了。“我听不懂……”
  她当然听不懂,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事态会失控至此。
  叶圣恩自嘲地凛唇,一次次地深呼吸,控制自己濒临爆发的情绪。
  “半年多前,我跟朝阳交换身分,他留在台北假扮我……”他幽幽地对母亲解释来龙去脉。
  白绮莉听罢,半天回不了神,好不容易,才找回说话的声音。“所以那时候在公司闯祸的人是朝阳,跟婉儿交往的人也是他?”
  “没错。”
  “那朱挽香肚子里的孩子……其实是你的?”
  他黯然颔首,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我犯了大错,我以为我可以弥补朝阳,没想到却害了自己的妻子跟儿子。”
  “这不能怪你啊!”白绮莉心疼他如此自责。“都怪朝阳,他当初就不该异想天开说要跟你交换身分,然后又那样为难你,不许你公开秘密——”
  “不要再怪朝阳了,这件事是我的错。”叶圣恩懊恼地打断母亲。“妈,你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你们一直都偏疼我,才会让朝阳变得那么愤世嫉俗。”
  白绮莉一窒,丽颜瞬间刷白。
  “他也是你的儿子,为什么你不能公平地爱他呢?”这话,叶圣恩是为弟弟问的,也为自己问。
  为什么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却吝于分给朝阳一点疼爱?
  “圣恩,你听我说……”白绮莉试著对儿子解释,却不知该说什么,她偏心是事实,只是没想到会因此造成他们兄弟反目。
  “你不用说了。”叶圣恩很清楚母亲心乱如麻。“今天事情会弄到这地步,我自己也有错。”他停顿片刻。“我今天坦白了这一切,朝阳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或许你们也不会谅解我,但我还是希望,如果朝阳有一天愿意回家来,你们可以对他好一点。”
  白绮莉怅然无语。
  叶圣恩也不期待她的回应,在绵密的岁月下缠绕成的心结,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间解开。
  何况,他现在有更挂心的烦恼,他倚在墙前,祈求著、祷告著,盼上天施恩,救回他的妻儿。
  终于,手术室外的灯灭了,他看著医生走出来,提心吊胆。
  “医生,请问挽香……怎么样了?”
  “她很好。”医生的笑容,宛如慈祥的神父,赦免他的罪。“手术很成功,她跟宝宝都活下来了——”
          
  感谢上天,她的宝宝平安活著!
  可他好小、好瘦弱,躺在保温箱里,身上还插著人工呼吸管,在生死边缘痛苦地挣扎。
  当朱挽香从新生儿科加护病房的玻璃窗望见这一幕,她崩溃了。
  “都是我……是我害的,是我这个做妈妈的没保护好他!”
  “你别太担心,挽香,宝宝虽然身体很虚弱,可医生说他很坚强,很努力地想要活下来,他们会尽力帮助他……”
  叶圣恩声声安慰,可他愈是劝解,她愈恨他。
  “你懂什么?你知道一个早产儿有多虚弱吗?他可能随时会发生感染或者败血症状,可能有脑性麻痹的现象,甚至会影响智力发展——你知道这几个月,他光是为了活下来,会有多辛苦吗?”
  她歇斯底里地责备他,将所有的哀怨与愤恼,都发泄在他身上。
  可他只是默默承受,不管她如何怒骂他,如何像个泼妇,将一切都归咎于他,他回应的,永远是温柔。
  令她心碎也心痛的温柔。
  她恨透了他!
  她拒绝他进入她的病房,不许他出现在她视线之内,从今以后,他不再是她的丈夫,也不是孩子的父亲,她只愿当他是陌生人。
  她以为这样的冷漠能驱离他,但她错估了他的决心,为了照顾她,他连公司也不去了,将公事都放手交代给属下,整天待在医院。
  家人的责难与不谅解他都不在乎了,他告诉她,她和宝宝,是他最珍惜的,也是最想守护的。
  “我不相信,你说谎!”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谎了,他以为她还会傻到去相信吗?
  “是真的!”他急切地声明。“你听我解释好吗?”
  她不肯听,他也不强求,只是日复一日地在她门外徘徊,直到她受不了他的痴缠,主动请护士唤他进病房。
  他几乎是立刻进来了,步履静悄悄的,似乎怕稍微沉了些,会惊走她。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