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雁于飞

    第80章
    荀清道：“你去歇着吧，我帮你。  待你好了再你自家做。  ”
    裴雁默默看着他，很快便把桃子的中间部分绣完了，手法很好，几乎看不出是出自两个人的手。  这才信了他果然是会刺绣的，坐到床沿看他的背影，“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我以为针都没拿过一根，为何你竟会刺绣？”
    荀清没有回头答道：“我自小就在流彩坊，耳濡目染，当然学到许多。  只不过外人很多不知道罢了。  ”
    裴雁怔怔出神。  他曾说好了不再相见，却几次三番地来。  他们之间就注定藕断丝连，斩也斩不断情根么。  脑子痛得很，但此时也是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让荀清代劳了。  中间关氏进来送过几次水，兰兰则到作坊去帮忙。
    裴雁迷迷糊糊，时而睡下，时而清醒，烧退下了没多久又会窜上去，反反复复。  荀清看着不安，但说：“我回去请个大夫来。  ”
    裴雁急忙拦他：“哪里我就病死了。  倒是贺寿图要紧。  ”
    荀清终究不肯，出来拉了个人，许了那人三两银子，让他跑一趟腿。  那人一听三两银子眼睛都发光了，如何不乐意，飞一般跑去。  荀清回到屋子，见她病得可怜，心里不由一痛。  但看贺寿图还剩许多没有完成，还是先做活儿要紧。
    荀清熟识的大夫在将近两个时辰后方来了，诊断亦是说为风寒。  开的药比先时那个大夫开地量却要多些，关氏忙叫人抓了药回来煎熬不提。
    却说天色渐晚，裴雁催荀清道：“你且回去，明日再来。  ”
    “来来回回岂不是占用时间。  ”荀清道，“我就在这里吧——若不方便，我将这织架搬到堂屋去。  ”
    当然夜深了他在这里是有不便的，裴雁想了想还是应允了。  只说：“那你再做一会儿就回去。  夜深了总要睡觉的。  ”
    荀清只说：“是了是了，你且歇着吧。  何必劳神。  ”
    裴雁吃了药再睡了一觉，醒来浑身汗湿答答的，感觉好了些，不似之前那样头重脚轻。  醒时已是二更天，裴雁睁着眼睛看黑漆漆的屋子，有些糊涂，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慢慢想起来。  又忽然想起荀清，不知道他可回去没有，便披了衣服起来。  脚步有些虚浮，因全身湿湿的，吹了风又有些冷。  将衣服拢紧了些到堂屋，见有微弱的灯光，开门进去果然见荀清。  只是趴在织架上竟就睡着了。
    折腾了这一天，想是累极了。  裴雁想叫他回去睡。  可是他看样子刚睡下，若是吵醒他，倒叫他不舒服了。  想想便返回屋子拿了床薄被与他盖上。  自己坐在旁边，呆呆地看他地睡颜。
    只看得到他露一半脸在外头。  安稳地把头绻在自己的臂弯，浓黑地长睫安静地垂着。  裴雁呆呆出神，无爱也无惧。  心淡如止水。  就这样呆坐着看他。  恍然如梦。  好久听到一声轻轻的“嘘”，看向门口，却是关氏在向她招手。
    她便走了出来。  关氏低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不像样子。  且病也还没好。  ”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皱眉道，“出了这么多汗还出来吹风，娘去烧水来给你洗澡。  ”
    裴雁由得她去。  关氏把在外头的锅烧起来，母女二人坐在一起，关氏拍拍她的手背，“娘知道你心里苦——偏他还对你这样好。  以后让他不要来了。  ”
    裴雁扯了扯了嘴角。  觉得有些冷。  便拢紧了衣服。  荀清对她好做什么呢，终究是要娶公主的。  关氏抚着她的头发不语。  裴雁却知道她在为自己担心难过。  她握着关氏地手，“娘，你不要担心，他帮我绣这个贺寿图，是好心。  而且一时我也找不着别人。  我们清清白白，也不怕别人说什么。  ”
    关氏叹道：“我不是怕别人说什么，怕你难过。  反正和他没有指望了，何必看着伤神。  ”
    烧了水待洗了澡，裴雁再也不能睡了。  只是头还有点昏。  趁着关氏睡着，又跑到堂屋里，荀清却已是睡熟了，他因趴在一角睡觉，她就坐到他旁边，拈了针线绣另一边的飘云。
    荀清忙活了一天着实累了，一直睡到天将亮才动了动身子。  感觉身边有人，蓦然清醒过来，发现竟是裴雁，顿时吓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病还没好呢，去躺着休息。  ”
    裴雁只道：“好多了，只头还有些疼。  ”
    “那也不应当就来做活。  ”
    “昨儿睡了一天了，晚间哪儿还睡得着。  ”裴雁也不看他，“你昨日辛苦了，回去好好歇着吧。  我今儿能做活了。  ”
    荀清不肯：“哪里病才好就赶着做事了，还要不要身体？反正流彩坊近来事情也不多——除非你是不愿意承我的情。  ”
    裴雁不语，荀清便觉得如鲠在喉。  “我也知道我这样做不妥当……等你大好了，我就走吧。  ”拿过插在仙翁拐仗上的针，又开始忙活起来。
    荀清到这天晚上方才回家洗漱，一家子找不着他，正急疯了呢，见他回来，如释重负。  管家一见到便叫：“少爷你往哪里去了，也不合我们说一声！真是把我们急坏了。  偏偏四处找了，也找不着。  ”说话间眼神闪烁。
    荀清知道他是在揣测自己去了哪里。  真正要找，也并非找不着，只是管家不好意思再去雁儿家里，也怀疑他是否还有可能在雁儿家吧。  荀清只道：“有事情在外面耽搁了。  ”便回房去洗漱不提。
    荀清回屋不一会，荀夫人便敲门而入，你去了哪里，也不派个人回来和我们传口信，害的娘一夜也没睡。
    荀清有些愧疚，“不过有事出去一下，从前也不是没有过，何必担心。  ”
    “你去了哪里？”荀夫人不和他理论，只如是问道。  见荀清不答，心里越发不安，“你该不是在关姑娘家里吧。  ”心下早已猜到的，只是不肯相信。  见荀清不否认也不说话，便急了，“你又跑到她那儿去做什么？你自己也知道若是让公主知道了不好，为何又这般任性！”
    荀清淡道：“我不过是看在她生病，略帮她一些，怎么就是任性了？”
    荀夫人欲言又止，想了想仍是闭了嘴，就因为赐婚这事，本来好好的母子俩感情也不如从前好了，哪里还愿意再罗嗦。  再者荀清做事不是没有分寸的，还是随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