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洪流

在美国国会中，孤立主义还占着上风。他们对英国一直企图把美国排斥在欧洲事务之外耿耿于怀，认为辽阔的大西洋足以成为新旧大陆间的屏障。
  这种强大的孤立主义思潮，使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忧心忡忡。虽然他肌体残疾，却有一个十分健全的大脑，他很清楚，对已被削弱了的、但英勇抗敌的英国进行支援，有助于增强美国国防力量。英国的危境已不容再等待了。
  美国绝不能见死不救。似乎总统已没有耐心或者是认为已没有时间再对国会费口舌了。他以非凡的勇气冲破政治上和法律上的重重限制，顶着国会的巨大压力，以行政命令的方式将这些驱逐舰转让给英国。他断定，希特勒将宁愿假装看不见美国给予英国的巨大援助，也不愿向美国宣战。
  1940 年7 月24 日，罗斯福总统、美国海军部长诺克斯和英国首相丘吉尔决定缔结一项关于用美国驱逐舰交换英国在美洲的若干基地，并将这些基地改为美国海军基地的协定。9 月2 日，美英两国就此正式达成协议。
  9 月6 日，英国海军人员在哈利法克斯港接收了第一批8 艘驱逐舰。到1941 年4 月10 日，除了50 艘驱逐舰之外，美国还向英国皇家海军提供了10艘长为76 米的海岸警卫艇。
  英国人下仅得到了急需的战争武器，更重要的是，自法国沦陷后，一直孤立无援、背水一战的英国重新获得了新的盟友美国。
  美英签定协议的消息传到德国，引起了柏林极大的不安。对希特勒来讲，真好比是当头一棍。这些陈旧的驱逐舰用来进行大规模的水面作战也许不堪一击，可装上声纳后用来对付小小的德国潜艇，还是绰绰有余的。无疑，这些驱逐舰将会在英国护交战中发挥重要的作用。更令他不能容忍的是，美国的这一举动表明，美国已从中立国转为非交战国，公开地站在了英国一边，并且随时都有参战的可能。
  这是希特勒最不希望看到的。在战争的头两年中，德国对美政策的中心就是，千方百计地支持美国孤立主义者，使美国不卷入战争。
  希特勒十分明白，只要美国由罗斯福总统领导一天，他的征服世界、与意大利和日本瓜分地球的计划就一天不得实现。他私下多次表示，早晚要对付美国，而且要“狠狠地”对付。但是目前只能对付一个国家，分而治之，这是他的战略迄今得到成功的秘诀。
  因而，当雷德尔获悉美国签定了这项协议，气急败坏地要求把自己的潜艇派往美国的领海去进行报复时，希特勒阴沉着脸，一字一句地说：“不，我们迟早要对付罗斯福那个瘸子的，但不是现在。”
  说罢，希特勒走到办公桌旁，伸出右手转动地球仪，指着上面的英国和苏联说：“我们只有在打败英国和苏联之后才能这么做。到那时候，德国将与日本和意大利联手收拾暴发户美国人。”
  不过，话虽这么说，希特勒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的。9 月6 日，他批准雷德尔使用潜艇同英国商船“进行最残酷的战争”。这就意味着将以前有关实施潜艇战争的一切限制全盘废除，某些美国商船可能被“偶然地”击沉。
  11 月5 日美国举行总统选举，罗斯福第三次当选总统，丘吉尔欣喜万分。他在回忆录中写道：“没有任何一个新上台的人能够具有或在短期内取得富兰克林·罗斯福那样的知识和经验。谁也没有他那样的指挥才能。我个人和他的关系，是经我极其小心谨慎地建立起来的，而且似已达到了推心置腹、亲密无间的程度，在我的全部思想中形成了一个重要的因素。要结束这种慢慢建立起来的友谊，要中断我们正在进行的种种商谈，去同一个在思想状况和个性上都陌生的人重新谈起，这对于我不是一件令人快意的事。”
  丘吉尔与罗斯福之间深厚的私人友情，为两国间的友谊与合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他们走到一起不仅是由于政策的需要，而已也是由于相互钦佩。有一次，罗斯福给丘吉尔打电报说：“和你处在同一个年代是“一件乐事。”丘吉尔说，罗斯福的活泼性格好比打开了一瓶香槟酒。
  大选之后，罗斯福登上“塔斯卡卢萨”号巡洋舰前往加勒比海度假。加勒比海碧波闪耀，湛蓝的天空飘浮着几朵白云，大海和蓝天都显得十分平静，偶尔有几只海鸟从头顶掠过，像打招呼似地啼叫几声。
  “塔斯卡卢萨”号巡洋舰摇篮股地在大海的怀抱里轻轻地荡漾。刚刚摆脱国内激烈竟选的罗斯福躺在前甲板的躺椅上，微闭双眼。不了解内情的人以为他正在休息，实际上，两天来他的大脑一直没有停止过思考。他正在为丘吉尔的来信伤神。
  60 艘护卫舰艇真是“杯水车薪”，不足以拯救英国。罗斯福再度当选总统后，丘吉尔不失时机争取美国的进一步援助。12 月8 日，他给度假的罗斯福写了一封“我一生中写过的最重要的信件之一”。他在信中要求：用美国军舰保护英国护航队；把美国的领海扩展到欧洲半球，大大地向东扩大美国在大西洋的海洋控制；进口美国建造的商船，以补充英国商船的损失；提供战斗机和其他大量的战争物资。
  在信的结尾，丘吉尔坦率承认英国手头的现款不足20 亿美元，而偿付美国的援助则需要讨款50 亿。因而，他请求罗斯福不要坚持要英国马上付款。
  罗斯福翻来覆去地看着这封来信，深深感受到了丘吉尔近乎哭腔的哀叹：“英国奶牛的乳房已经变成干瘪的布袋，即便翻过来，也抖落不出什么东西了。”“如果英国在这场斗争的高峰中被剥夺它全部可以出售的财产，以致在我们用鲜血拯救了文明替美国争取了充分武装以防不测的时间之后，自己却一贫如洗，这种结果对双方都是不利的。”
  是啊，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美国就向英国提供了巨大的战争物资贷款及其他现金贷款。美国的利益同英国的命运越来越紧密地交织在一起，如果英国失败，对美国来说，无论从经济上还是战略上都是一个重大损失。到那时候，陷入孤立境地被动挨打的将是美国而不是英国。
  怎么办？突然，他那富有想象力的大脑闪现出一个英明绝妙的主意：“何不对英国需要的补给品和装备实行出租或者出借呢？！”
  罗斯福晒得黝黑的面孔绽开了笑容，冲着身边的人快活地喊道：“回去！”巡洋舰仿佛也振作起来，载着总统迅速向美国海岸急驶而去。
  12 月17 日，各路记者云集白宫，罗斯福用浅显易懂的比喻向全世界宣布了一个空前重大的决定——他的租借法案计划。他笑容可掬地说：“假如我邻居的房子着火，我有一条浇花用的四五百英尺长的软管。如果他能用我的软管接在他家的消火栓上，我可能帮助他把火扑灭。现在我该怎么做呢？在他借软管之前我不说：‘邻居，我花15 美元买的这条浇花用的软管，你得付给我15 美元。’不！我们进行的交易是什么？我不要15 美元，我要的是在火灾扑灭之后，收回我的软管。”
  最后，他宣布，“我打算消除美元符号。”一语道破：今后决定美国武器去向的不是美元而是美国的国防。
  总统深信，只要向美国人民讲明“唇亡齿寒”的道理，一定会赢得美国人民对他的支持。
  12 月29 日，罗斯福通过广播向美国人民发表了他那篇著名的“炉边谈话”。几乎所有的美国人都聚集在收音机旁，倾听他那兄长般和蔼可亲的声音：
  “危险就在眼前，我们必须防患于未然。我们不能爬上床去，用被子蒙住头逃避危险。如果大不列颠一旦崩溃，我们所有美洲的国家都将生活在纳粹的枪口之下，枪膛里装满一触即发的子弹，经济的和军事的子弹都有。我们必须竭尽全力就我们所能支配的人力和物力生产武器和舰只..我们必须成为民主国家的大兵工1941 年1 月10 日，一个无名的众议员向国会提交了题为《进一步促进美国国防和其他目的法》的租借法案。一些明眼人戏称，“它听起来像罗斯福式的概念”。
  真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就这项法案展开的辩论异常激烈，远远超出了国会的范围。无论是反对派还是赞成派都意识到，如果批准这项法案，就将意味着美国已经从一个慎重的中立国变成一个活跃的非交战国。
  以“美国第一委员会”为代表的反对派到处演说，散发传单，在全国各地的电台广告和报纸上发表声明制造声势。成吨的信件雪片般地送到国会，一些好斗分子甚至赖在国会议员的办公室里静坐不走。
  曾为美国飞行英雄的查尔斯·林白上校竟然也听信了纳粹的宣传，作为反对派的主要作证人，他在国会听证会上指责英国要求美国支援是“为了在军事上和财政上同英国分摊这场战争的失败”，声称美国应该用它的武器进行自卫。参议员惠勒甚至把罗斯福的三国联盟对外政策说成“将毁灭1／4的美国青年”。
  总统气得脸色发青，他在记者招待会上愤怒地说：“在我这一代人中，这真算是社会生活中最腐朽的言论了。请直接引用我这句话。”他还公开谴责林白是一个失败主义者和姑息者，之后，陆军部撤消了林白在美国陆军航空队后备役的上校军衔。
  但是，罗斯福的”炉边谈话”还是在绝大多数美国人民中间产生了预期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