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落日圆

三百一十六、高阳关


    王怀玉踏上了北归的行程,王怀玉、王怀平,韩制心与老太太,陈湘萍洒泪而别,大伯和兄弟们以及新结识朋友许多人送出城外,设宴饯行。
    正宴饮之际,忽然,听到轰隆隆的车辇声。众人抬头看见,一辆豪华马车朝这边而来。
    这是宫里的车辇,怎么出城了?
    不多时,马车来到跟前停下,门帘掀开,一名绝美女子走下车来。
    王怀玉立即站了起来,直愣愣地看着下车的女子。
    是公主。王怀玉上前两步,施礼,道:“公主,你来了?”
    公主款步走过来,看着王怀玉,眼里亮晶晶的。
    众人知趣都走开了,王怀玉请公主坐下,说:“不知公主驾临,有失迎迓,甚是惶恐。”
    公主没有客套说:“公子,真的要走吗?”
    王怀玉眼圈儿红了,说:“皇上召唤,不能不回。”
    公主说:“大宋也是你的祖国,为什么不能留下来?”
    王怀玉说:“公主说的不错,大宋是王怀玉的祖国,但是,我生于契丹长于契丹,契丹需要我,我不能背叛契丹呀。”
    公主说:“可是,我也需要你,你忍心丢下我吗?契丹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王怀玉说:“谢谢公主青睐,怀玉要的恐怕公主给不了。”
    公主说:“有什么给不了?”
    王怀玉说:“家尊毕其一生,忍辱负重,为天下和平奔走,好不容易才让辽宋两国达成和平,不能因为王怀玉一己私欲,毁坏和约,让天下重新陷入战火,那样我就是一个罪人,如何面对家尊,如何面对天下百姓?”
    公主说:“公子希望天下太平,我也希望天下太平,但是你留在大宋为什么就不能让天下太平了?”
    王怀玉涌出泪水,说:“怀玉代表契丹出使大宋,若是留在大宋,那是契丹的耻辱,契丹岂能罢休,我不能因为我而毁坏了两国的和平。”
    公主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王怀玉说:“不,非常喜欢。”
    公主说:“那请你留下来吧,父皇答应我可以想一些别的办法弥补契丹的损失。”
    王怀玉痛苦地摇了摇头,说:“公主,我们还是就此别过,王怀玉是个苦命人,今生不能与公主共度白头,只能求来生了。”
    王怀玉说罢,啜泣起来。公主也洒下泪水,说:“公子心意已决,我也不强求了,我没有别的奢望,只要公子不要忘了在大宋还有一个人在看着你,在天天为你祈祷。”
    公主说罢,掩面大哭起来,猛地回过头去,爬上车辇,回城去了。
    王怀玉看着远去的车影,只觉得喉咙里哽了什么东西,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堵在心口异常难受。无力坐下,脸色苍白,泪水吧嗒吧嗒地流着。
    他没想到,自己来到宋国,却无意间伤害了一个人,他默默地对她说:“公主,对不起,忘了怀玉吧。”
    可是,这段仅仅见了两次面的一段情,却让公主永生难忘。辞别王怀玉后,便入了道观,做了一个居士,一生未嫁,被封为卫国公主,道号清虚灵照大师。果然日日为王怀玉祈祷,后来王怀玉听了公主人了道教,不禁感慨唏嘘,常常修书劝慰,请其从俗,公主不听,怀玉感动不已。此乃后话,不提。
    当下,王怀玉辞别了亲友,带着王怀平,韩制心一路北行,同行者还有王怀敏,他奉命出任高阳关都部署。
    美景和亲情是治愈心伤的灵丹妙药,一路行来,一幅幅美丽的图卷在眼前展开,中原大地的浑厚大气的气势,征服了王怀玉,随着车轮的滚动,王怀玉的心渐渐化开了,愉悦的心情开始荡漾起来。
    路过澶州的时候,他被震撼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澶州的南北两城对比还是那么明强烈,南城房舍完整,街市整洁,繁华,渡过黄河,确实另一幅景象,烧毁的房屋依然赫然地伫立在路边,摧毁的城墙还在诉说着当年惨烈的攻坚战。断垣残壁,满目凄凉。
    王怀玉悚然问道:“怎么这北城还没有修缮?”
    王怀敏指了指毁坏的城楼,说:“当年这里都是一片瓦砾,没有一间房屋是好的,到处都是死人,人民都跑光了,据说找人埋尸体就埋了大半年。因为死的人太多,人们便嫌怨气太重,不宜住人,所以,北城就一直荒废着,只在近两年才渐渐有人住进来。”
    王怀玉说:“一场战争不仅仅摧毁了一座城池,还摧毁了人们的心灵,可见,战争是多么可怕。”
    王怀敏说:“是啊,当年我在高阳关时,唉,现在想来还做噩梦。”
    韩制心看着王怀敏说:“你也做噩梦?”
    王怀敏说:“怎么不做?每次都惊出一身大汗。”
    韩制心说:“我也是。”
    一行人的心情都很沉重,只有王怀平还非常兴奋,一个是因为要回家了,很快就要见到阿爸阿妈了,其次,是她在汴梁受到的宠爱和礼遇,让她念念不忘,再次,这次在汴梁的见闻,大大地开阔了她的眼界。
    她爱上了汴梁,在这个花团锦簇的世界里,她玩得非常开心。直到这时,她还意犹未尽,缠着王怀敏问东问西。
    真的,王家对这个唯一女性后生,宠爱有加,每个人喜欢她,祖母更是把把她当成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哪儿碰着,磕着,摔坏了。哥哥们都带着她玩,她喜欢看桥,哥哥们就带她跑遍汴梁城里三十多座桥。喜欢逛庙会,哥哥们就带她去大相国寺,岳王庙。喜欢听戏,王怀政就去勾栏听名角演唱。想吃好吃的,哥哥们就带她去酒楼,汴梁城的  像任店酒楼,丰乐楼,宜城楼,班楼,八仙楼,常庆楼,郑门河王家酒楼,都留下她的身影。
    王怀平生来乖巧,长得又漂亮,哥哥们巴不得跟她玩,要离开的时候,王怀政还抱着她哭了好半天。
    奶奶哭得最厉害,她舍不得这个孙女走,自从王怀平踏进王府的那一刻,老太太就无比开心,让挨着自己坐,挨着自己睡,有好吃的,偷偷地拿出来给孙女吃。王怀平也与奶奶最亲近,扶着她,说给奶奶当拐杖,当眼睛,讲草原上的故事给奶奶听,有时候还唱草原上的歌,跳草原舞。
    王怀平唱歌,跳舞的时候,一家人都围着她看,给她鼓劲。
    老太太听着听着,就流泪了。
    王怀平停止了歌唱,跑到奶奶身边,给她擦泪,问:“奶奶,怀平唱的不好吗?”
    老太太说:“唱得好,平儿唱的可好了。”
    王怀平说:“那为什么你哭了?”
    老太太搂着王怀平说:“你阿爸也唱得很好。”
    “原来奶奶想起阿爸了,我以后不唱了。”王怀平说。
    奶奶说:“为什么不唱,玉儿唱得很好听。”
    王怀平说:“那奶奶不许哭。”
    “好,不哭不哭。”
    在王府,王怀平享受着众星捧月般的待遇,这让非常幸福,在回家的路上回味无穷。
    王怀平本来就处于无忧无虑的年纪,有她在身边,给沉闷,无趣的旅途洒下一路愉快的笑声。
    到了高阳关,一行人进了城,王怀敏将王怀玉,韩制心,王怀平带到他曾住的客栈休息,说:“当年,我们一家人就是住在这个客栈里。这里,很隐秘,砲石打不到这里,从屋顶上飞过去,却落不到这里,所以,我们在这里很安全。常常那边打死人,这里却不落一块石头。”
    韩制心看了看,说:“这里被城墙挡住,我们的石砲靠得比较近,这里就成了砲石的死角,砲石是打不到的。”
    王怀敏说:“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衙署办一下交接,一会儿就回来。”
    韩制心说:“你去吧,我们到城楼上去转转。”
    王怀敏说:“也好,我办完交接,就去找你们。”
    故地重游,真是感慨万千,韩制心走在城墙上,依稀看到那尸横遍野,血肉横飞的场景。他的脚步很沉重,仿佛脚下被什么黏住了,他觉得那是尚未冲洗干净的血液,尚未飞散的冤魂。
    他站在城墙上,望着城下的原野。夕阳西下,天空被烧成一片火红。韩制心被大火炙烤着,浑身颤抖着。
    王怀玉说:“韩大哥是不是想起了当年战斗的情景?”
    韩制心说:“怎能不想起?历历在目,耳边还有惨叫声。”
    王怀玉说:“那我们还是回去  吧。”
    韩制心摇了摇头。
    王怀玉说:“你这么痛苦,不如离开这里,要好受些。”
    韩制心说:“有毒的伤口,需要挤压,刀割才能除去脓毒,痛一点没什么。”
    王怀玉说:“我听说瀛州之战,我军伤亡好几万。”
    韩制心眼里含着泪水,说:“是的,这城墙下面沟壕里填满了尸体,攻城人都踏着尸体往上爬,真叫一个惨呐。”
    “是的,惨不忍睹呀,这城墙上也摆满了尸体,最后,城墙的雉堞打毁了,就用那些尸体垒在边上,当做雉堞,遭到砲矢的打击,血肉模糊,最后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埋葬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不哭的。”王怀敏走上城墙,说。
    王怀平看见王怀敏,连忙走过去,说:“二哥,你上来了,我怕。”
    王怀敏忙抓住王怀平的手,说:“别怕,有二哥在,别怕。”
    王怀平说:“死了那么多人,该有多少冤魂在这里?”
    王怀玉说:“这么多年了,冤魂早该散了,不会再这里的。”
    王怀平说:“不会的,我听阿爸说长平那个地方,坑杀了赵国士卒四十多万,至今那里还总听到鬼哭呢。”
    王怀敏说:“这倒是真的,种地的人都不敢一个人去。”
    王怀平说:“听说东方朔在那里招过魂,祭酒都浇不散冤魂。”
    韩制心说:“皇太后也在这里祭奠过亡魂,召战死的魂魄回国,那些魂魄应该已经安息了。”
    但是当晚,韩制心却做了一个梦,梦见无数鬼魂围住他,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哭着闹着要他带他们回家。
    韩制心大惊,惊醒,只见窗外风清月白,知道是自己做了一个梦。
    次日,韩制心把做的梦说给大家听了。
    王怀敏说:“韩大哥,这不过是一个梦,不要放在心上。”
    韩制心说:“怀敏兄弟,我想祭奠一下这些冤魂。”
    王怀敏说:“很好呀,大哥,想祭奠那些战死的冤魂,你说,怎么祭奠?我去准备?”
    韩制心说:“皇太后每次打仗回去,总是在寺庙里超度亡魂。我想请几十个僧人来到城楼上当场为那些死去的将士们做法事,祭奠亡魂。”
    王怀敏便请来了几十名得道的高僧,预备了法器,置办了纸幡纸幛,纸人纸马,车辇兵器铠甲。
    是日,众僧念经做法,韩制心,王怀玉,王怀敏以及瀛州的大小官员一起祈祷,打坐。
    王怀玉做了祭文,念毕,付与僧人焚烧了。之后,倒酒祭奠亡魂。回到客栈,韩制心倒头睡下。
    王怀玉却睡不着,半夜里走上城墙。
    今晚月色很明,水银似的泻下来,城外的湖中更是波光粼粼,银鱼攒动。王怀玉似乎听到了鱼儿的喁喁声。
    王怀玉独自一人在城墙上走着,城墙上有一堆堆灰烬,那是燃烧的纸祭留下来的。有时一阵风吹来,卷起纸灰,扬在天上,像飞过一群乌鸦,盘旋而去。
    王怀玉并不惊恐,心平如水。他慢慢地走着,四周静寂无声。只有他跫跫的足音传的很远很远。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咳嗽,声音很耳熟,是二哥。王怀玉循声看去,果然见一个黑影站在城墙边上。
    “二哥,你怎么在这里?”王怀玉惊奇地问。
    身影动了动,说:“五弟,你怎么上来了?”
    王怀玉说:“睡不着,出来看看,你也睡不着吗?”
    “是啊,看着这么好的月光,就走出来了,不知不觉就走到城墙上来了。”
    “还在想当年打仗的事?”
    “本来没有想,可是一走到这里,就想起来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什么地方?”王怀玉四周看了看。
    王怀敏望着城外,说:“这里是我与韩制心搏斗时,摔下去的地方。”
    王怀玉睁大眼睛,看了看城下,说:“你们就是从这里摔下去的?”
    王怀敏说:“是的,当时他已经登上城头,我就抱着他一起摔下去了,我以为我要摔死了,或者被他杀死,没想到还与他成了好朋友。”
    王怀玉又看了一眼城墙下面,黑咕隆咚的,不甚清晰,骇然道:“这么高,二哥,你的胆真大。”
    王怀敏说:“我当时就不知道害怕,一心想死了算了。”
    王怀玉惊道:“你怎么有这个想法?”
    王怀敏说:“当时,因为父亲做了契丹的俘掳,很多人都说他失节叛国,我们全家都挨别人骂,让人家看不起,我们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我想一死给父亲赎罪,为王家争光。”
    王怀玉说:“想不到,你们因为父亲受了那么多罪,但是万一摔不死,你怎么办?”
    王怀敏说:“我也做了没摔死的打算,我这么做就是想去见一见父亲,我其实很想念他的。”
    王怀玉惊讶道:“为了见父亲,你竟想出这样的办法?二哥,真有你的。”
    王怀敏说:“我真的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王怀玉说:“我听阿妈说你差一点被杀了,那样,你不仅见不到父亲,还搭送一条性命,多不值得。”
    王怀敏说:“是啊,你看,那几棵杨树,就在那里,他们要杀我们,俘虏都杀了十几个了,后来,二娘救了我。”
    王怀玉看了看那里,杨树下面阴森森的,如一团青雾盘踞在树下。
    “二哥,你还很父亲吗?”王怀玉回头看着王怀敏问。
    王怀敏说:“怎么会呢?”
    王怀玉说:“他毕竟没有回到你们身边。”
    王怀敏说:“他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在哪里,我都尊敬他,爱他。”
    王怀玉说:“我也是,只是觉得在他身边,更安全。”
    王怀敏说:“我深有体会,当年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就觉得坐在惊涛骇浪里的小船中,总怕有一天船会翻了。”
    王怀玉说:“我就离开了这么几天,就有你一样的感觉,只觉得离不开他。二哥,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过过来的。”
    王怀敏说:“五弟,父亲其实也是一个很脆弱的人,你要多关心他。”
    王怀玉说:“我知道,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关心人。”
    王怀敏说:“只要你心里有他就可以了。二娘是个很细心的人,照顾父亲周到备至,让人放心。”
    王怀玉说:“那我能干什么?”
    王怀敏说:“继承父亲的志愿,让天下长久和平。”
    王怀玉说:“二哥说的是。”
    王怀敏说:‘我听说契丹赐给父亲国姓,但是父亲一直没用,不怕因此惹恼了皇帝?’
    王怀玉说:“皇帝还是一个比较开明的,不会因此为难父亲。”
    王怀敏说:“父亲有时也很固执。”
    王怀玉说:“是啊,有时就顽固透顶。”
    王怀敏说:“他是不是还经常想起我母亲?”
    王怀玉说:“当然想了。”
    王怀敏说:“真是一对苦命人啊。”
    王怀玉没有说什么,静静地望着远处。
    天色已经开始亮了,东方的天际,泛起暗红的色彩。朦朦胧胧像笼罩着一层薄雾,随后,雾气渐渐地消失,远处的原野,村庄,加深了他们的色彩,变得真实起来。红色越来越鲜明,艳丽,霞光万道,王怀敏看见王怀玉身上披上了一副红妆。脸也染得绯红,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王怀玉似乎一心期待着日出,他一言不发,紧盯着东方,眼睛晶晶发亮。
    忽然,他拉着王怀敏向东方跪下,说:“二哥,我一起拜日吧。”
    王怀敏知道契丹人早晨都行拜日礼。见王怀玉面朝东方跪下,他也在怀玉身边跪下了,像他一样合着双手,默默地祷告着。
    太阳出来了,光芒四射,天地一派澄明,也非常安静,只有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
    黎明的宁静终于被打破了,城门打开了,市民们出来了,房屋顶上袅起了炊烟。街市热闹起来了,一切都从睡梦中醒来了。
    韩制心也醒了,没有看见王怀玉,就径直地来到城墙上,果然看见兄弟二人,说:“我就知道你们在这里,是不是一夜没睡?”
    王怀敏说:“大哥,昨夜没做梦吧?”
    韩制心笑着说:“没有,睡得很踏实。”
    王怀玉说:“韩大哥,养足了精神,我们就上路吧。”
    王怀敏说:“五弟,今天就走?”
    王怀玉说:“已经出来好久了,要回去交差了。”
    韩制心说:“不错,楚王和楚王妃还惦记着呢。”
    王怀敏说:“好吧,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我也不留你们,怀平也跟你们一起走吗?”
    王怀玉说:“阿爸阿妈一定更想念她。”
    几个人回到客栈,王怀平已经起来了,没有看见几个哥哥,心里着慌,正屋里屋外地寻找。看见他们回来,就跑过来一把抓住王怀敏的手说:“二哥,你们跑到哪里去了?”
    王怀敏看着她紧张的样子,说:“怎么?害怕了?怕怀玉哥哥不要你了?”
    王怀平说:“我才不怕呢,他们走了,我就跟二哥回汴梁去。”
    王怀敏说:“好的,这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王怀平不做声了,王怀敏在城墙上他们办了饯行酒,举起酒杯说:“来,兄弟们,喝了这杯酒,我们就此别过,恕不远送,各自珍重。”
    王怀敏依次与韩制心,王怀玉,碰了酒杯,王怀平也举起来与王怀敏碰了一下。
    王怀敏故意道:“诶,怀平,你又不走,为什么跟我碰杯。”
    王怀平笑道:“谢谢二哥。”
    王怀敏笑道:“看来二哥是留不住你的。”
    王怀平发出一连串的笑声,上车的时候,说:“二哥,我会回来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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