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瓶世纪

第17章


餐馆里面早已一片狼籍:餐桌餐椅横七竖八地堆在地上;破破烂烂的碗碟扔得到处都是。几乎没有一个是完整的了。
再向里看,厨房好像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到处水淋淋的。几名警员正在忙着拍照、处理现场。
发生火灾了吗?
千吉向身旁的一个老大爷问。
好大的火呀,整个后院都着啦!幸亏消防车来得快,不然我家也要遭殃。
老大爷边说边摇着脑袋。
让一下,有伤员。
说话间,两名医护人员抬着一具担架从人群中挤了过来。经过二人身边向救护车走去。
在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千吉认出了躺在担架上的那个人--瘪猴小二。只是,那黄青早已面目全非,缠满了绷带。活脱脱一具木乃伊。
第33节:第九章 流浪在亚东(4)
瘪猴的样子实在是惨不忍睹:左腿与右臂上着夹板。脑袋上也是左缠右裹,仅留一只瞪圆了的眼睛。那眼睛惊恐地望定了面前的空气,却好像什么也没看见。
怎么会这样?千吉惊讶。不知为啥短短的一天中竟然发生了这么多变故。
然而,当千吉看到瘪猴眼神的一瞬间,却突然糟了雷击一般。
是他们?
显然,瘪猴的思维已经停滞了。在他头脑深处只留下了一幅模模糊糊、静止的画面:画面里是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形阴影,和昨天夜里那两个绑架大头的人非常相似。
难道……
千吉没有再细想下去,他感到一股暗藏的危机正在迅速迫近。变故远未结束,眼前看到的景象恐怕只是个序幕。
快走!
千吉暗暗扯了一下大头的衣角,小声说道。
活该!
大头忿忿地嘟囔,"去哪儿呀?"
这里危险。
千吉边说边拉起大头,向人群外面挤去。
是谁干的?
大头还是一头雾水。
和绑架你的那些人有关。
千吉说。"你真的忘记了吗?"

千吉?
老囊暴出双眼,眼皮突突地跳,"那餐馆里的一个小男孩?"
是啊,老板。看来那个叫千吉的孩子才是拥有巨量脑波的人。
阿虚答道。
能肯定?
老囊叫道。
没、没错儿,肯定是他。那个孩子会跟老鼠说话。有个店员亲眼见过。
阿虚解释道。他指的那个店员就是黄青。不过,黄青却并没有因透露秘密而受到礼遇。
人哪!他人在哪儿?
老囊吼道。嘴巴、鼻孔、耳朵里的烟雾同时喷射而出,仿佛爆炸了一般。
没找到,他已经走了。
阿虚低声下气。他原本就离老囊很远,现在又往后退了一步。
废物!
老囊吼道,"这点事都办不成!"
这不能坏(怪)我们,
阿空这时插嘴进来,辩解道,"我们撒(砸)了餐馆,还发(放)了一把火,后来柴(才)从拉(那)个瘦猴儿水(嘴)里知道还有一个小蓝(男)孩。"。
什么!你们砸了餐馆,还放火!
不几(止)介(这)些啦,我们还教训了拉(那)个报假信的家伙,差点儿要了他的命!
阿空喷着唾沫星儿,沾沾自喜地说着。没看见阿虚狠狠地瞪他那一眼。
混蛋!你们想让警察抄了咱们的窝儿吗?!
老囊大声咆哮,天花板上的尘土唰啦啦地落在了二坏头上。
空虚二坏不知所措地盯着他们的老板,双腿发软、抖做一团。
老囊猛吸一口雪茄,在地下洞穴里来回走动着。从耳朵、鼻孔里冒出来的烟雾也随着他身体地运动画出了一道尾迹。最后,他停在了二坏面前……
空虚二坏一阵紧张,慌忙闭上了眼睛,他们很清楚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果然,老囊抡起巴掌,向二坏的脸上挥去。这是二坏的必修课,特别是在他们把事情搞砸的时候。往往在掌风过后,二坏的左脸上,一人一个手掌印。
然而,这一次老囊却似乎另有打算,没有使出"一箭双雕"的工夫,只是挨个抚摸了一下二坏的脸蛋儿。
惊魂未定的空虚二坏被老板的温柔举动弄昏了头,面面相觑。
算啦!看在你们发现有功,这次失误我暂且不与你们计较。
老囊一边说一边转到办公桌后,拉开抽屉,拎出两沓钞票来。
邦啷
一声,钞票落在二坏面前的地板上。
拿去,这是你们下一步行动的经费。记住,务必把那个叫千吉的孩子给我带来!
遵命,老板!
第34节:第十章 金姆的解释(1)
第十章
金姆的解释

要下雨了。
千吉对大头说。
二人无家可归,默默走在黑沉沉的街道上。
怎么会呢?天上还有星星。
大头将信将疑地抬头仰望。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走出了很远,再次回到了市中心。粼清桥上的灯光重新映入眼帘。
大头,你看,
千吉指着十几米开外的拱桥对大头说,"那些桥洞里应该干燥些。可以将就一夜。"
大头向桥那边望了一眼,"真不愿回那里去。"
话虽如此,他还是慢慢地跟在千吉后面,一步一滑地向桥下走去。
粼清桥很长,因为它下面的那条河原本就很宽。
这河叫"粼清",可河床里并没有清粼粼的河水,根本就是半干的。偶尔有几处泛着光亮的,是一洼洼下雨剩下,没来及蒸发掉的脏水。惨淡灯光中,团团飞舞着蚊蚋。偶尔,会有几只蝙蝠飞过,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那声音很怪。尖细而空洞。千吉想道,和其他动物的叫声不同。它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呢?他不知道。这是千吉第一次听不懂动物的声音。
吱……蝙蝠叫着,在夜色中一晃而过。
也许是一支歌吧?就像人们偶尔喜欢低声哼唱一样。除了一个"哼"音,就只剩下旋律了……
毫无原由的,千吉突然想起了失踪多时的小鼠和那个印在马路中央扁平的薄片……还有的,就是某种深切的忧虑……
亚东、亚东,陷阱满布;人心冷冷,危机伏、伏……一只蝙蝠掠过头顶,留下一连串信息。
你说什么?
千吉停下来,抬头观望。
留心、留心,危险处处在……蝙蝠飞回来,半透明的翼膜映着路灯光,擦着闷湿的空气,重新消失在夜色中。
你没事吧?
大头看看千吉,又瞅瞅夜色。"半夜学鸟叫,怪吓人的。"

看,这桥洞不高不矮,正好可以爬上去。
说话间,千吉已经钻进了桥洞。
大头走过去,站在洞口向里面看了看,桥洞出口的高度刚好合适。他双手一撑,也跃入其中。
洞里地面上散落着些碎石。不过,没关系。收拾一下就行。大头清理了石头,铺上千吉带来的褥子,虽然算不上"舒适",却也可以暂时躲避风雨了。
只能先凑合了。
大头闷闷不乐地说。他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垃圾堆。就跳出桥洞,向那边走去。
千吉趴在洞口,看着大头走远。细心倾听着四周的动静。
不时有车辆经过桥面,发出"轰隆隆"的噪声。偶尔也传来几声汽车的喇叭响。不远处的河床中有几片残留的水洼,像几块破碎的玻璃片反射着暗淡的灯光;远处的楼群也似乎早已进入了梦乡,沉睡在一片浓浓的夜色里。
空气中除了河泥散发出的腥臭味儿还弥漫着一股潮湿清冷的味道--是那种只有在深夜里才可以嗅到的气味。
暂时还没有危险。千吉感觉到。今晚可以安心睡一夜。
就算不被饿死,也会被熏死的。
大头拎着一张破席子走回来,发着牢骚。
别急,先忍一忍。
千吉安慰道,"会好起来的。"
你不是说要下雨吗?
大头抹着额上的汗,空气沉闷潮湿。
是啊,是要下雨的。千吉偏偏头,向露在桥洞上方的天空看了看。现在那儿没有云彩。原有的一弯钩月也早已沉到西边的楼群之后了。
没有风,也没有一丝凉气。
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我?干嘛又去砸坏了餐馆?
大头似乎已经从恐惧中恢复过来,提出了疑问。
千吉摇摇头,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出这种事。但是,他感觉到,这件事情绝不像一次绑架或者纵火那么简单。瘪猴记忆中的那两个人影……
他们是谁?要做什么呢?
好饿啊。
大头低声说。困倦地打个哈欠。
是啊,都一整天没吃东西了。经大头提醒,千吉才感觉到肚子也在咕咕地叫着,发出抗议。
先睡吧,等天亮了,咱们一起去找工作。

千吉已经不再因为失业感到沮丧,他甚至已经把这件事逐渐淡忘了。他现在更关心的是残留在瘪猴眼底里的那两个模糊的人影。不知为什么,那两个人影令他忐忑不安。
走了整整一天,在半个城区中往返了三趟。他已经筋疲力尽了。大头已经进入梦乡,四仰八叉地躺在窄小的席褥上,发出阵阵鼾声。
千吉用力搬开大头的一条腿,露出一角棉褥,蜷缩在上面,头靠洞壁闭上了眼睛。
也许能做个好梦吧,也许一切担心都是自己的猜想,……那些……都……不是……真的……
…… ……
龙脊峰,那不是龙脊峰吗?那熟悉山道,满目苍翠的山林……
睡梦中,千吉终于回到了大山深处的家乡,禁不住快乐地大叫起来,甚至把恐惧也抛在了脑后。尽管山里穷,可空气却总是那么清新,天空总是那么湛蓝。像往常一样,他又可以尽情地追逐风儿,攀蹬山崖了……
迈开轻快的步伐,千吉沿着曲折蜿蜒的石板路向龙脊峰顶攀登。散落的石块渐渐将石阶吞没,地形也越发崎岖了。然而,他没有停止。某种无形的力量正在驱使着他,向上,再向上,不要回头……
千吉抬起脸,看到连碎石小道消失了,只剩下崎岖嶙峋的山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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