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墨宫。兮竹林。
这是一片淡雅到极至,略有些浅紫色忧郁的竹林。林中竹枝掩映的深处,有一间简单从容的竹屋,名曰“兮竹居”。竹居门外,挂着一把剑。一把紫光盈盈的剑,像箫。护法说,这把剑是上任武林盟主用的。她叫萧兮——上任秋墨宫主挚爱的女人。
红鹫推着轮椅,滞留在兮竹居外。女护法年方三十六了,眼角早已爬上些许沧桑的鱼尾纹。
“云宫主去逝的那年,我才二十一岁。那时的红鹫,也仅是个在首护法的庇护中长不大的女人。看着云宫主与萧兮相依坐在山崖边,互相还在笑,我还以来,他们从此就幸福了,再不必受仇恨与纷争的折磨……”女护法朝公子翎笑了笑问,“你猜他们幸福了多久?”
公子翎略一凛眉,竖起两根指头,意思是,两个时辰。
红鹫莞尔,并不否认,柔声继续道,“当那对杜鹃鸟飞来时,十大护法才知道:他们等待的不是幸福,而是死亡。子规,象征着‘悲风’——也就是刚刚给你提到过的那首曲子。‘悲风’,却注定是他们悲剧的开始……所以,人们看了看杜鹃鸟,就双双合上眼——走了……”
“但是,他们终于得以在一起——不管是一起生,亦或是一起死。而只要是在一起,对他们来讲,就是‘幸福’。所以,他们一直幸福到了现在,更会幸福到很远很远的将来……”女护法声音渐渐飘渺,像虹塔之颠缭绕的云雾,“这片兮竹林,是云宫主为萧兮建的,和武林盟的一模一样——只可惜,萧兮住在这里,还不到半个月……”
兮竹林……公子翎转动着空茫若失的眸子——他看不见竹子,却能闻到竹子的味儿。很清丽的地方;那个曾唯一在这里住过的人,应是如何的风华绝代?忽的有些怅然失落——十五年前便听到过那个名字,云夜枫,最完美的秋墨宫主。他,公子翎,何以超越?
“蚁穴有消息了么?”听过那段传奇,他将话题转至纱中美人上。
“蓝雕已从江南赶回,知道宫主在兮竹林,他定会立即过来。”红鹫淡然应着,眉间有一抹若隐若现的愠色,“宫主,恕属下直言。不过是查个少女,蚁穴分明可以办妥,宫主却先派出首护法,再派出蓝雕、青狼、白鹗三位护法,这未免……未免太过大动干戈。”
“事关秋墨宫的安危,红鹫,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公子翎淡眉一漾,嘴角挂上一缕邪冷的微笑,“十大护法都以为我是为了陌娘”秋墨宫主双目骤然深邃,仰头望天,“为了她,我便会亲自出马,断不会劳烦诸位护法……”
竹林外蓦地一阵脚步声,有一中年蓝衫男子走进,对着公子翎曲膝而跪,“蓝雕见过宫主。”
公子翎略微颌首:“起来罢!可有情况了?”
“是。”护法缓缓站起,见轮椅旁的女护法,语气略有些迟疑,“属下已查到些眉目。在江南,属下发现了一家叫‘如涣’的画坊。”公子翎一怔,指尖蓦然跳动不止。蓝雕继续道:“若属下没记错,七年前,宫主曾与云锦鸳鸯一齐去过那家画坊。坊中的师傅还为苏姑娘画了一幅画。”公子翎淡淡颌首。“而属下在画坊中,却发现另一幅画——画中的美人,与苏姑娘简直一模一样!”蓝雕从袖中拿出两卷草宣递给公子翎,“起初我以为是苏姑娘二次去画坊画的,问过师傅后,才知那幅画上画的是一位叫盛欣儿的姑娘——也就是,洛阳焱花舵盛舵主的独女。”
“呃?”公子翎空茫的双目寒光忽然一凛,“盛……欣儿?”他将两卷画递予红鹫,“帮我看看。”红鹫展开画仔细打量一看,冷冷道:“是很像……七年前的苏陌云。”
七年前的苏陌云……是什么模样?他看不见……
却听蓝雕一字字又道:“那师傅既为焱花舵舵主的女儿画过画,定然也与焱花舵有多多少少的交情。于是属下将宫主交予的纱上的姑娘给师傅看。哪知那师傅一见纱上的姑娘,便脱口惊呼:‘你如何会有这张纱帕?’属下顿感惊异,便问他可知纱中绣的为何人,那师傅叹道:‘盛小姐十二生辰时,我与她绣的。’”
“盛欣儿的那幅画是何时画的?”公子翎皱眉问。
“应在今年年初——盛欣儿十八诞辰。”
“十八诞辰……”公子女喃喃着。“七年前,陌娘也才十八……竟有这么么巧的事?盛欣儿,像七年前的陌娘?……”
“蓝雕。”秋墨宫主骤然凝声一唤,“随我走一趟洛阳。”
“宫主,你又去洛阳做甚?”红鹫若有些责备,冷然问,“莫不是又要到那风花雪月楼?”
公子翎不应,径直摆弄轮椅往兮竹林外疾去。蓝雕在原地怔了怔,回头凝视住红鹫,狠狠道:“秋墨宫何时有这种规矩——护法可以干涉宫主的决策!”红鹫略一愣,冷笑:“是,没有这种规矩……对云宫主,从来没有……”
蓝雕沉沉一叹,缓步离开,背景在竹枝交错中沧桑而萧条:
“红鹫,云宫主十年前便已走了。你与灰鼠,该早些醒来……”
× × ×
西昆仑,若蓬莱仙境。茫茫苍穹之下,碧草千里,野英丛丛;牛羊间或星星点点,间或成群结队。天幕端的开阔,有浮云朗朗。寒风习习;远处雾气缭绕的雪峰赫然在现,如仙子一般,婷婷而立。
青衣浪子极目远眺,乱发与青衫猎猎齐扬,掌上尚且缠着染血的襟带;额上赤红的细绳,横滞于眉上,衬出深邃的眼神。“陌娘。”他冷冷一唤,指住远处的一轮雪峰,“艈胤草应在那里,现在就上去么?”
苏陌云拨弄着腰间的紫金铃,铃声晃荡在渺阔的天地间,愈显空茫。“随便你。”她淡然应道,目光扫过黎锦佑手掌,全无丝毫诧然。
“那走罢。”黎锦佑略微理了理乱发,赤色的细绳在日光下愈发明耀。骏马长嘶一声,便被青衣浪子牵着继续前行。
苏陌云却在原地愣了愣,凝望住丈夫缠在手上的血色的衣襟。
她如何不知昨夜沉睡的原因?如何看不出房内搏杀的痕迹?那两根射穿他手掌的竹箫分明就留在床底。上面的血……好苍白……就像醒来时他的眼神……
为什么,历经一夜的极乐,云锦鸳鸯之间似乎又有一道墙横亘而起,扣上了千金的巨锁,仿佛再也打不开……
“快点!”黎锦佑在远处不耐烦地冷喝。苏陌云一怔,眼神逐渐由惆怅转为怨恨。蓦然间,草原的上空有阵再熟悉不过的脆笑:“哟!锦郎这么急呀!我找你娘子还有事呐!”一白纱蒙面女子飘然落在苏陌云面前,赫然便是绾棠。
青衣浪子霍然回头,双眉一凛,还下暴点,疾退至苏陌云身旁。却听苏陌云冷冷一笑,淡淡道:“找我有事?只可惜,我并不想听。”
“是么?”绾棠柳眉一挑,“我还以为苏陌云是机灵的女人,没想到啊,原来这么蠢!”
“不用激我……”苏陌云的紫金铃骤然无风自响,“你会成功的。”语毕,袖中登时飞出七尺长的淡蓝色银链,如魔影狂跃、金蛇乱舞,直取绾棠的颈项。绾棠却只微微一漾,似是早料到她的出手,蓦地纤正一点,跃起一丈高,凌空抽出腰间的竹笛,斜斜指住苏陌云,轻笑道,“这便是苏姑娘的玉影链么?领教啦!”身形一转,白纱悠然,宛若睛空一鹤,俯着冲向苏陌云。
黎锦佑略一颤:绾棠的功夫深不可测,连自己对她都尚怀畏惧,苏陌云是否打得过地甚是难说!当即毫不犹豫地褪出空籁短剑,欲抢在苏陌云的前头迎上绾棠。
岂料苏陌云漠然瞥他一眼,冷道:“真气未复原,莫要不量力!”便扬链高起。玉影链抛出连串流苏般妩媚的韵华,堪堪绕住绾棠清光乍闪的竹笛。
“厉害!”绾棠娇喝一声,竹笛骤然脱手,跟着玉影链悠转几圈。苏陌云微微一愣:虽不知绾棠为何突然弃笛,却也明白其中必有隐招,当下左掌催力,真气爆然注于玉影链上,欲一掌震碎竹笛,以防后患。
黎锦佑立地观战,心下暗自惊叹:若自自遇上绾棠弃笛,当会借此将笛收入自己手中;而如此一来,绾棠顺水推舟,只须轻施内力于竹笛,便能力上加力,以笛攻敌。——这一点,恐怕也只有如苏陌云一般聪慧,才得以在毫无空瑕的激战中想到。以是径直出掌震碎竹笛,才为最佳应对之法。
却听“铛”的一声清鸣,竹笛在半空回荡了落,毫发无损。倒是内力被凭空一弹,乱涌回玉影链中。苏陌云吃痛一颤,手臂经脉被这样不猝不急防的内力大大一震,刹时紊乱不堪。
绾棠“格格”脆笑,见苏陌云落到地上险些站不住,脸上登时挂满冷傲的微笑。
“差点忘了,你会笛式……”黎锦佑恍然大悟,冷冷道,“空籁“在袖发出隐隐的龙吟。苏陌云死死盯着已被绾棠握在手听竹笛,眸中疑惑重重。
“想向苏陌云讨教吹笛之技,哪知你话也不让我说便动起手来”。绾棠将竹备斜插回腰间,负手而立。
“苏陌云自忖内力还未差到这等地步——连支笛子也打不碎”。苏陌云仍凝视着竹笛,问“哪里来的?”
绾棠却不径直应她,反而俏笑盯住黎锦佑:“你不是说我会‘笛式’么?何不猜猜这笛子的来路?”
黎锦估与苏陌云对视一眼,缓缓摇头,喃喃着:“不可能……”
绾棠轻一挑眉,冷笑:“敢情云锦鸳鸯是猜到啦?”霍的抽笛扬起,竹笛爆的出一道凌后的清光,“不错!这便是秋墨圣笛——别说以你苏陌云的掌力,就是黎锦佑的空籁剑,公子翎的织烟刀,也断不能伤之分毫!”云锦鸳鸯双双大惊——秋墨官自魔女创始以来,有十八器与秋墨剑气的十八式相配,从秋墨圣笙至秋墨圣筝,无一不是无坚可摧的利器。而百年前秋墨宫第一任主林秋秋逝世后,十八器便再复存,成为秋墨宫一传说。
而今,对应秋墨剑气第十五式“笛式”的圣笛竟在绾棠手中!
“你到底是谁?”苏陌云紧锁淡眉,手再度握紧玉影链。
“锦郎,你没告诉她么?”绾棠朝黎锦佑抛出一串媚眼,冷道:“姐姐我叫“绾棠”——如你们所想,是焱花舵的人!”
苏阳云忽的脆笑起来,腰间紫金铃摇出连串轻音:“焱花舵的人?是么……恐怕是秋墨宫的人才对罢……”神色骤然一凛,肃杀暗涌,“圣笛在你手中,那么圣箫、圣琴、圣筝,又在哪里呢?!”情绪蓦地激动起来,苏陌云只觉心下爆急,一想到公子翎已陷入在一个摸不着头绪的阴谋中,便恨不得将眼前的女子碎尸万断。
“约——“绾棠似是丝毫不畏苏陌云,冷眉一挑,“你这算是关心翎宫主么?你就不怕锦郎吃醋?哈……恁的不守妇道!”语毕,白纱翩然扬起,绾棠如一羽凌空,身形悄然一斜,刹时御般飞出几丈远,声音若有若无地传来,“陌云姑娘,下次遇见时可别再问圣箫、圣琴、圣筝啦!这三件圣洁无媸,尔等凡夫俗子,何有资格得以亲见?!”
苏陌云略一怔,淡若写意的细眉沉沉掀起;紫金铃倏尔脆响,声音空寂若失,于草原苍穹间,仿如一声声凄厉的长啸……
“你自己上昆仑,我去追她。”苏陌云收起玉影链,目光死死锁住绾棠离开的方向,足下一点,翻身上马,扬鞭疾策而去。
望着她的背影在茫茫之原上愈来愈小,渐渐没进云雾弥绕中,黎锦佑忽的百感交集——从前,都是他头也不回地离她而去;何时起,她会了另一个男人,而再不回目瞅他一眼……
“一路小心。”对着冰冷的空气,黎锦佑缓缓呵出未来得及开口的四字。
江南。小镇,曰:“古汜”。
镇口有块路碑,刻的“古汜”二字已然有些浑混。一双双手在碑上游走,轻轻抚摸着“古汜”。素手如玉,纤细若柳,缓缓佛下碑上的尘埃,像对待自己的幼孩。
半晌,那双手停下,缩回袖中。接着便听淡淡的轮椅声,自镇口传入镇内。过了闹嚷嚷的街道,转入颇为宁静的小巷,轮椅停在一家偏僻的店面前。店门外有块匾,做工很精细,上刻有四字:“如涣画坊。”
推轮椅的男子身着浅蓝色布衣,身形颀长,铁面如霜,乍看也是近四十的人了。他俯下首来,凑到轮椅上闭目养神的男子耳边:唤:“宫主,到了!”
公子翎睁开空茫的双目,扫视至画坊,淡淡道:“进去。”
蓝雕低应一声,推动轮椅走进画坊。
“画坊左侧的柜台前坐着个白发及腰的书生,看不出年纪,只予人以极其沧桑之感;一双冷目无任何神采,似是光芒早在若干年前便洒尽,如今只余寂寥的平淡。他瞥眼见到公子翎二人进来,也不招呼,径自埋头于妙笔勾勒中。
“湛先生。”蓝雕轻轻一唤。
老书生缓缓抬起头:“蓝公子?是你啊……”蓝雕愣了愣,总觉每次见到这画坊中的湛先生,心下便肃然起敬,纵是秋墨宫的护法素来孤高气傲,而他——蓝雕,在湛先生面前,丝毫不敢扬高音调。
湛先生虽为人随和,却总让人有不可接近之感,仿佛他原本就离这个世界很远……
“湛先生,这是我主人。”蓝雕将公子翎引荐给湛先生。公子翎只微微颔首——从护法卑谦的口气中,秋墨宫主便能知道,眼前的画坊先生,是何等的令人望而却步。况且,七年前他来过这里,虽印象不甚清晰,但隐约可记,那个曾被阿佑暗骂清高自负的“老头子。”
老书生打量公子翎一番,略点头:“这位公子七年前来过罢?”顿了顿,他清咳一声,冷然道,“和一位非常美的姑娘,与一位非常惹人厌的公子。”
“是舍弟与他的妻子。”秋墨宫主淡然道。
湛先生略一笑,几抹花白的发丝垂下眼帘:“如此,公子来敞坊的目的,当是取回七年前那位姑娘的画罢?”他忽的一怔,捋开白发,轻别至耳后,“啊……不对,那幅画已在几天前被这位蓝公子取走了。你来——该是想问焱花舵的事吧……或者说,问盛小姐与苏陌云姑娘容貌的事……”语气骤然一沉,森然道:“是么?秋、墨、宫、主。”
公子翎眉间杀气一凛:秋墨宫人外出办事向来身份隐密,一般人绝然不会知晓。而这姓湛的老书生竟一下便唤出他的名号,莫不成又是焱花舵安下的一步棋?
“铮——”,织烟刀有一声清敛的龙吟——人既不为已所用,杀之也无妨!
“秋墨宫主,果都如此……”湛先生搁下笔,站起身来理了理案上的画纸,从容镇定。织烟刀的杀气,到了他那里,仿如一缕尘埃,“从秋秋创宫起,就是这样的罢?每个宫主都像魔鬼一样。”公子翎袖中又是一阵龙吟。却听他继续道:“公子翎是么?依我看,你也是个魔,只不过外表像个神仙罢了。”
“湛先生!”蓝雕骤咽一声,心下莫名胆寒。
公子翎却扬手一挥,止住蓝雕,低眉冷笑:“让他说下去。”
湛先生盯了护法一眼,沉沉摇头:“护法与宫主,终不是一个档次的。”他朝公子翎一伸手:“请吧!姓湛的只瞧上了你一人的气质,有些话,只须说与你听。”
“宫主,谨防有诈。”蓝雕恭然一揖,俯首低劝。
“诈?”湛先生蓦地扬声狂笑,“凡人,凡人!哈哈哈……”长袖一抚,留下一股清冷飘溢的梅花香,径直走入后院屋庭,“来与不来,年轻人,随你!”
“宫主……”
“不必多言!”公子翎断喝一声,留在这里等我!玉指扣起木轮,耳廓略一动,空茫的双目刹时杀意四射。
蓝雕还相说什么,却见倾刻间,秋墨宫主已转动的轮椅,追随湛先生而去。护法轻一叹,颇为失落地打量起坊中墙上挂的大大小小的水墨画。正北方,一幅素色浅调的画格外招人注目——画上画的是位约摸十八年岁姑娘。一笑醉蓝色薄衫飘舞,梨窝浅现,银铃样的大眼睛尤为动人;左手夹着四支小巧玲珑的绿色飞镖,像柳叶,更像涟猗。这姑娘并不漂亮,却是出奇的精乖可爱,眉挑眼笑间,隐隐有股傲然的机灵。
护法朝画逼近几步——这画中女子,乍看像个江湖人……她的手纤细如柳,素白如玉,当真是好看之级,绝世无双——只是,这样的手配在这样若有些邪恶的女子手上,不由得让人想到一个颇为不雅的职业——贼……
× × ×
湛先生悄然合上门,一头如雪的白发倏尔暗淡下来。公子翎转过轮椅,空茫的双目扫视到白头书生的脸上,黝黑的暗孔有一丝明察秋毫的光芒。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公子翎卓然居坐,嘴角邪冷的微笑若隐若现,“不怕我弄脏满屋子的画?我可是个魔呀……”
湛先生略一怔,笑道:“秋墨宫主,你独行的能力不亚于任何人——眼盲而心不盲,比正常人带要可怕!“他蓦地展袖一挥,烛台上的红烛燃起了一豆微火,屋中骤然豁亮几分,四周墙上的画赫在现——所有的画似乎都年头甚久了,纸张略有些泛黄,画中均是风华各异的年轻男女,或长剑指地,清瘦冷傲气;或扬刀向天,昂首朗笑;或轻剑缠腰,风流神俊……约摸二十多幅,赫然一个宏大开阔,情深意切的江湖。
——公子翎虽瞧不起,却可感到画中流露的勃勃英气!
“在你问我话之前,先由我说个故事,如何?”湛先生走到东面墙边,凝望住正中画上的女子,眼神痴然。那个女子精乖之级,指间夹着几枚绿色的小飞镖。
“洗耳恭听。”公子翎淡淡道。
湛先生嘴角一漾,伸手抚住画中女子的脸颊:“姓湛的已一百二十八岁了。之所以不以‘老夫’自居,是因为,那些辉煌的日子,好像还是昨天……“他喃喃着,声音渐渐清涩起来,“生于动乱江湖,看尽红尘冷暖,人世兴衰,有倚剑长啸的岁月,也有悲歌自吟的光景;随主从西域至中原,识得一番咤吒风云的人物,看他们悲欢离合,纵情一生,同他们齐饮佳酿,齐斩妖邪,当真是大快哉!只是,我爱上了一个女人——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属于我,永远不需我爱护,永远只能被我远远瞻望的女人……”
“就是你面前的?”公子翎冷声问,眸中浮上一抹罕见的兴致。
“是。”湛先生继续道,脸上有一丝凄然的笑。
“一个很完美的女人?”
“完美?”他冷笑,“不过是个普通女子。有过大喜,也有过大悲——她七岁习武独闯江湖,年方十八已然是人人畏惧的人物;后遇一奇剑客,与之相知相爱,却阴错阳差的,那个剑客杀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于是她是发疯到堕落,终一去六年不返;六年后的归来,她已是另一个人,倦怠、慵懒、看淡红尘,让人如何也捉摸不透……她的一生,出现了三个最重要的男人,其一是那剑客,其二是她的哥,其一是后来的挚友——而我,不过是一个自始至终都在远处看着她,她命垂一线时也没有资格为她疗伤的人。”
“她一直不知你对她的感情么?”秋墨宫主的眉微微皱起,忽对面前的先生有抹相怜之意。
“她……一直不知。”他扬眉一笑——笑得并不苦涩,却很无怨无悔,“为甚要让知道?她爱的剑客是我的主。况且,她把我当作朋友——这,已经够了。我忠于主,主珍爱她,所以,我断不会做出让主犯愁的事!”
秋墨宫主大怔,平静的内心骤起波澜,墨色无边的视野中,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个纶丽的身影;“叮叮”,宛然还有紫金铃在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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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雕望着那幅画出神半晌,感到一个百年前的传说在脑中愈加清晰。
护法的视线缓缓转开,移落至南墙正中的一幅画。那画幅上画的也是位女子,眉清目秀,素衣惨白,空茫的大眼泪无光无采,正如公子翎那般;左眉上中下三颗宝蓝色的痣,幽然惨淡,邪冷得仿如三个自古不开的封印……乍看这女子很是眼熟,护法略一愣,霍然转身——这幅画上的女子,竟和北面墙上的那个画中女子一模一样,宛如便是同一人!
蓝雕低眉沉思:是了!这幅画上的女子虽倦怠沧桑,却无论如何也掩不住那份与身俱来的机灵精乖,两幅画当是同一女子无疑了!
然而,两幅画给的虽是同一女子,神韵与气质却迥然不同。这女子,不知是否经历了某种寻常人无法接受的变迁,以致于从天堂行至地狱……护法想着,心下渐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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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说这些作什么?”公子翎眼瞳深邃——纵然他已猜到了湛先生的用意三分。
“同是天涯沦落人。”湛先生长袖一抚,扫祛了画上隐隐的微尘,“百年前,姓湛的甘心为主与挚爱的女人默默付出;百年后,你,公子翎,何尝不是?”他顿了顿,眸中有一抹淡淡的水雾,目光白昼的烛光下愈加悠远,“七年前那个惹人厌的家伙该就是黎锦佑罢?很不错的年轻人,方双十分便有如之好的功夫。玩世不恭的外表下,待人谨慎有度……难得……难得!”
公子翎扶手上的玉指略一跳,皱眉间:“你知道的似乎不少?”
“是不少,而且非常之多……”白头书生的银发骤然无风自扬。“从百年前到现在,从秋墨宫创始人林秋秋到上任宫主夜枫……江湖中很少没有姓湛的人不知道的事。包括,你与云锦鸳鸯,还有你最想知道的——焱花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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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雕朝南墙面的画逼近几步,恍惚间,门外的小巷刮过一阵凛风,坊中画都略有一丝颤动。就在那一刹,蓝雕霍然曾见画中女子眼角宝蓝石的痣闪出一缕幽暗的冷光——护法一怔,快走至画前三寸处,眯眼打量。
——那哪里是水墨绘成的三颗恙,分明便是生生嵌入画纸中的三颗隐然生辉的宝石!
蓝雕大惊,不由得伸出手指触上那三颗蓝宝石。蓝宝石流光溢彩,在画中女子沧茫的神包中凭添了一分凉意。倾刻间,但听“吱”的轻响——似乎从画后传出。护法微微有些迟疑,缓缓移开画,墙上豁然出现了个凹陷的窟窿。窟窿并不大,只横放了一个乍看若有些年头的长匣子。
蓝雕将匣子小心取出,上下察阅一翻,确定无机关后方才悄然将其打开。
一瞬间,匣子玉光横闪,霹雳一般,扎得护法的眼登时闭上!蓝雕只觉得整个世界一片璨然,视野中宛如日月同辉、万星共耀!
半晌,待玉光稍暗下些许,护法才给缓缓睁开眼——
盒中赫然是一把青色的玉制折扇!
蓝雕一愣,刹时只觉这折扇出现在画坊中是如此扑朔迷离。当下格外谨慎地展开折扇。玉光泠泠如水中,扇上只有几行字:
“月揽长空一日明,君天不朗寥大昏。”
“银樽对虹遥遥举,琼浆决泪暗黯沉。”
“千里梦回隔阴阳,几多纠葛荡乾坤。”
“追忆总是昔时情,托云何处复辉煌。”
阅完诗,护法颀长的手臂已然不住颤动,脑中一片嗡然……
× × ×
玉光横闪。
湛先生褴褛的衣衫蓦地猎猎扬起,杀气凛然。谁在动那把扇子?谁敢动那把扇子?谁有资格动那把扇子?!秋墨宫的护法,当真是胆大包天、活腻了吗?!
他霍然转身,死死盯住公子翎,眼神在憎眼、迷惘、辛酸中一变再变。百年前的一切终于在今天,便彻底结束了么……湛先生沉沉一叹,冷道:“你若有事问,便趁现在开口罢。”
“你明知我想问甚。”公子翎淡然应了一句。他也感到方才有一瞬,黑黯的视线中忽的璀璨一片。
湛先生却骤然大笑,笑声恍若有临死的凄壮:“秋墨宫主如今遇上的事,恐怕不单是区区焱花舵那么简单吧?要知道,一根引线,足以点燃万丈烟火!翎宫主,姓湛的奉劝阁下与云锦鸳鸯莫要仅局限于洛阳那块地方。至于纱帕上盛舵主的女儿……云锦鸳鸯灭焱花舵时她不在府中,你自可去洛阳再找找。”他止住大笑,嘴角渐渐挂上一丝凉意,低眉沉吟,“其它的,我无法奉告。每个人的路都须得他自己去走,我若将结局一并给你说了,那岂不让你错失了一辈子最精彩的游戏——尤其是,人间魑魔,秋墨宫主。”
如一阵春风吹过,他的声间慢慢模糊起来。公子翎刹时只觉心下豁然开阔,迷乱与怅惘,宛然即散的烟云。只是,他看不见,眼前的白头书生眼瞳中神色渐渐涣散,像一轮淡淡的晚霞,映出了长空中的秋雁,大漠里的风沙,丛林深处的青花,终于,在黄昏时分,勾勒下最后一抹韵华,便永远消失在天际……只听他缓缓呢喃:“银衣死士四首领终可以在泉路上相见了……”蓦地仰头望天,悄然合上眼——逝去的白发人,如一樽俊秀挺拔的雕像,负手立于画下。画上的女子浅笑盈盈,指间翠绿色的小飞镖如挽歌一般,凄冷幽然。
烛台上的一点微火,灭了。
公子翎只觉指间顿时涌上一抹煞人的凄凉——白日点烛,烛熄人去……
“咚”的,掌风席卷,蓝雕手握玉光乍然的扇子破门而入:“宫主明谏!属下于坊内发现此扇,据扇上律诗可知,此扇必是百年前在江湖掀起宣然大波的青花扇!画坊中挂有两幅姿样相同,而神韵各异的女子画像,当是百年前的传奇人物、本宫创始宫主的金兰姐姐——‘火艳人’林无雨!这位湛先生,必定就是百年前银衣死士四首领之一的——湛烨神!”一口气将话道完,护法略有些粗气疾喘。
然,他蓦地发现,屋中烛烟袅袅,寂静骇人……
秋墨宫主颓然坐在轮椅上,合目深思,耳鬓的发线若有些凌乱地随风恣舞。他听过护法的话,全无丝毫的惊动,依旧沉静在那里,似是自有一番感慨。
而画下负手卓然而立的白发人,那个百多岁的湛烨神,已宛然超脱出尘世,去了另一方净土……
蓝雕愣住:屋里的二人,证明他根本不该来此!
许久,才听公子翎闭眼淡淡吩咐:
“将青花扇与湛前辈一同埋了。去……洛阳。”
洛阳。朱雀大街。风花雪月楼。
楼下稀稀落落地挂着写满姑娘芳名的牌子,间或有木牌被往来的客人摘走,却有一块木牌,自始至终无人动过。那块木牌上有三个字——“苏陌云”。达官贵人走到木牌下,只道是楼里一个自命清高、拒不见容的花魁,低叹一声,便颇为遗憾地走开了;江湖游侠偶尔路过,会稍稍为牌上的名字诧然一番,想通了,也仅以为这是云锦鸳鸯又一个司空见惯的闹剧。
玉罗裳倚窗对镜梳妆,瞥见来往的客人在“苏陌云”的招牌下驻足,又叹气着离开,无奈摇了头,将梳子斜斜插在歪髻下。陌云姑娘的这一闹呀……风花雪月楼的花魁倒是空前的美,只是,除了花魁大会的那一晚,就再没人见过她……玉罗裳幽然一叹:陌云姑娘,你好歹……好歹也来楼里呆上些时日啊!
然而,她的眉头还未舒开,楼下便有一阵空寂若失的金铃脆响传来。玉罗裳霍然起身,探出头往楼下望——一白色的身形先掠入风花雪月楼,不多时,又掠来一翠蓝衣衫的女人,赫然正是苏陌云!
那一刹,风花雪月楼的老板娘眸里骤然蒙上一层杀意。看着先苏陌云进入楼中的白衣女子,她胡乱地理了理衣衫,径直走向大堂……
大堂中,苏陌云在灯红酒绿里追丢了绾棠,正往二楼与三楼缓缓打量。
玉罗裳施施然走来,浅笑盈盈:“陌云姑娘,你来了!”苏陌云霍然回头,双眉紧拧,也不招呼,冷冷道:“苏陌云追踪一白衣蒙面女子到此,不知老板娘可见过?”想了想,又问,“老板娘可认识一个叫‘绾堂’的姑娘?”
玉罗裳衣袂一抚,坐到身下的一张椅子上,倒了两杯茶摇头道:“罗裳既没见以白衣蒙面女子来楼里,也不认识一位叫‘绾棠’的姑娘。”她递了一杯茶给苏陌云,“陌云姑娘会不会是弄错了?”
苏陌云颇为疑惑地瞧她一眼,忽的嫣然一笑:“那倒不会。若陌云扰到了楼中的风花雪月,还望老板娘莫要介意。”
“那是自然……”玉罗裳浅唇凑到茶杯边,话未完,却见苏陌云对着大堂高处,扬声清喝:“绾棠,出来罢!你既将我引到这里,想必是不会再逃了!苏陌云如你所愿来到风花雪月楼,你也该现身让我瞧瞧了!”声音高亢清脆,堪堪传入每一人的耳中,当是时,楼中所有人齐回头瞅住苏陌云,但知她便是新任花魁后,纷纷议论开来。
一时间,风花雪月楼中更是嘈杂,所有人均对堂中挽链孤立的苏陌云指手画脚。唯有她自己,一直漠然注视前方,嘴有一抹自负的冷笑,似是拿准了白衣女子,她必将现身!
果不其然!半响,大堂一深僻的角落暮然响起一阵朗朗如月的笛声。笛声若芙蓉出水,百灵高啸,杀时将楼里的烟尘之气盖住了大半。众人哗然,皆寻声望去——但见一白衣女子持笛倚在然落,玉指盈盈跃动,一频一笑间,直愣愣与苏陌云对视起来。
隔在两女子之间的人,不由自主地退到两旁。
绾棠见众人散开,“格格”一笑,停止吹奏:“其实你轻功不弱于我,若非有牵挂,早就在我溜进大学堂时逮住我啦!也省得我还要躲上一躲!”
“你很喜欢废话嘛!”苏阳云笑起来,笑得略带一丝嘲讽,“为什么引我到风化雪月楼?”
“因为……”绾棠猛地厉声冷笑,纤手持笛一扬,凑到唇边,笛声又随意而起。苏陌云柳眉一撅,几乎忍不住便要上前夺过绾棠的圣笛一把摔碎。这个女人,总是一路上不断地卖关子!她的行为端的奇怪,让人看得清却摸不透,纵是如苏阳云一般机警,也暗自觉得在她布的局中愈走愈深。
玉罗裳却仍自坐在桌旁饮茶。倾杯而倒时,她忽视地冷然微笑。
许久,在苏陌去差点就被绾棠的笛声吸引时,绾裳再止吹奏,脆笑频频,身形恍然一歪,不知从哪个窗口持持掠出,漫入青天碧云中。风花雪月楼中只回荡起绾棠的笛声余音,与一番带着戏的回答:“因为,风花雪月楼在洛阳嘛,离昆仑好远好远啊……”
就这么简单?持有圣笛的绾棠追踪云锦鸳鸯若干天,费尽心思引开其中一人,仅仅是为了分开夫妻二人,以便更容易的诛杀?难道她不知道,要十年鸳鸯中的任何一人,都比登天还难么?绾棠何以这么自信,引她苏陌云来距昆仑千里迢迢的风花雪月楼——便能在雪域那头暗杀黎锦佑。她以为……有这么容易?
江湖中司空见惯的调虎离山的小技量,奈何云锦鸳鸯却偏生以为跟着敌手的棋可以将计就计。哪知一点线索也未有发现,二人却相隔万里,双双置身险境。
如果,绾棠的自信并非空穴来风,那么,雪域上的黎锦佑,岂不生死一丝……
苏陌云只觉心下剧痛,指尖生生一颤,转身便欲冲出风花雪月楼。不知为何,云锦夫人的脑中登时空白一片,只有四个字反复出现,“他不能死”,“他不能死,……”
“苏——苏姐姐!”二楼上有人唤住好。那声音本有些犹豫,却在她快要冲出大堂时变得急切。
苏陌云驻足在门口,冷冷回头——但见沫沫提前裙摆小跑下楼,长及脚跟的乌发若有些凌乱地搭了一簇在肩前,显然是情形紧急,未来得及梳理。
“会么事?”苏陌云本不想理她,心下却凭空冒出一个声音:她可是让浑蛋动心的女人啊……便冷冷挤出一丝笑意,“沫沫姑娘。”
“呃……”沫沫玉光流溢的下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泪痕,“锦,锦哥哥,他没与你一道么?”
她问的应是这个?苏陌云眼里泛起一抹冷嘲。沫沫瞧出她的不快,言语间更有一番慌乱:“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只是许多不见他了……”
“我找到他便让他来见你。”苏陌云冷冷甩出一句话,转身径直离开。方踏出门槛,却风蓝雕推着轮椅,缓缓行了过来。
蓝雕正欲招呼苏陌云,却猛地瞅见她身后一脸茫然的沫沫,顿时大惊,停止住轮椅,抬手指住沫沫,骇然喃喃道:“宫主,她……她,盛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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