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鸳鸯

6 沧海月明珠有泪


公子翎一颤,魔光闪烁的双目穿过苏陌云,死死扫视住沫沫。苏陌云微微征住,虽不知“盛欣儿”为何人,却也能在公子翎与蓝雕的眼神中看出这个人物的重要性,登时回身瞅住沫沫,问“翎,你怎么来了?”
    公子翎凛眉一舒,似是才发现面前的苏陌云,眸里有一丝悦色,淡然道:“寻一个人。不过,已寻到了。”蓝雕推着公子翎绕过苏陌云,顿在沫沫面前三尺处。公子翎眉宇间邪魅如魑,整个人已然从方才对苏陌云的温文男子变得狂冷可怖。“你……盛欣儿,还有话要说么?”他冷冷问沫沫,语气毫不遮拦的肃杀之意。
    沫沫却早已因对方道出自己的身份而惊恐不已,这厮被公子翎冷然质问,竞吓得一个字地吐不出来,浑身上下兀自颤抖。玉罗党霍的从桌边站起,略挽着沫沫的手,直视公子翎空茫的双目:“翎宫主,有话好说。沫沫并不知尊贺在讲什么。”
    蓝雕诧然看着玉罗裳,心下莫名不安:好一个不卑不亢的风花雪月楼老板娘!世上敢直视公子翎的人并不多,她却不仅冷冷与秋秋墨宫主对视,而且淡吐镇宇自若——接下来的暗仗,有对手如此,实是可怕。
    在得知沫沫便是盛欣儿后,秋墨宫主与护法皆想到:焱花舵,必与风花雪月楼有关系。
    “我认定的东西,从来不容人狡辩。”公子翎淡淡道,空茫的双目缓缓离开沫沫,移至玉罗裳身上。不管沫沫是谁,直觉却让他感到,这个女人,更为危险!
    沫沫是盛欣儿——公子翎在听过蓝雕的话后便肯定了。凭蓝雕的眼力与忠诚,是绝然不会骗他!然而,此行洛陌,虽确是为了寻找焱花舵舵主的遗女,却并未想过要取她性命,但在知晓沫沫——这个刎颈之交身边又一女人便是盛欣儿的时候,秋墨宫主即刻便拿定主意:必须杀了她!
    公子翎又目仍视住玉罗裳,右手却竖起一道碧绿的光芒——秋墨剑气第一式,笙式。护法立在轮椅后,暗自惊心:宫主这就要杀了盛欣儿么?如此,算是武断,还是……果断?
    就在剑气堪堪凝聚在一把隐隐的笙时,蓦地有抹温润的蓝光闪来。蓝光疾速绕住公子翎渐渐上扬手臂,玉一般的韵华转瞬便盖住“笙”的光芒。
    蓝雕定睛瞧去,大惊——那是,玉影链?!
    “翎,你做什么!”苏陌云骤喝道,身形一掠,径自走到轮椅前按住公子翎的手,隐隐有些爆怒,“你要杀她?!”
    公子翎指尖一跳,真气疾射,击开缠住右臂的玉路链,静了静,沉声道:“这个女人会对阿佑不利,难道不该干掉么?”
    “你怎知她对浑蛋不利?”苏陌云呵斥着,横身挡住公子翎移往沫沫的邪冷的目光,“你可知,她在浑蛋眼中,并非……并非普通风尘女子,你杀她,莫不是有心要与浑蛋做对?”
    公子翎淡眉一颤,眸子顿如深不见底的墨色旋窝:她怎么可以以为,他是要与阿佑作对!秋墨宫主与黎锦佑十几年的兄弟,纵是其间为女人翻过无数次脸,感情也依旧没有淡化过。而她,苏陌云,为甚要以为他是要与兄弟作对?!
    “苏姑娘误会宫主了。”但听蓝雕低眉冷道:“宫主之所以要杀她,正是因为她在黎锦佑眼中,已非寻常风尘女子。沫沫姑娘的真正身份,是焱花舵盛舵主的独女——盛欣儿!”
    苏陌云太惊,瞳孔骤然收缩,登时明了公子翎为何如此畏惧沫沫的存在,以致于倾刻间便要置她于死地——焱花舵是云锦鸳鸯灭的,而沫沫是盛舵主的女儿,她接近黎锦佑,岂不是为了……报仇?
    “你们……如何知道的?”她尚且存有一丝侥幸,呢喃问道。
    蓝雕自袖中抽出两幅度画卷,左右各持一卷,扬袖展开——苏陌云一扫画卷,愣了愣,问“就因为这两幅?沫沫姑娘天生丽质,请师傅为她作两幅画,有何奇怪?”两幅画上的女子不论从神韵还是容貌来看却都是一模一样,苏陌云理所当然将其以认成同一人。
    护法冷笑,“陌云姑娘可看清了?”
    苏陌云诧异地再度打量起两幅画来,仍是看不出画中女子有何异样。然而,眼角一瞥,她却霍然怔住——左面的画,右下角篆书眷写着“盛欣儿”,而右面的画,角落有三个微小得若有些模糊,又如霹雳一股令她震撼的字——“苏陌云。”
    她登时愣住,脑中一片空白。那,画上的女子,竟然是……她自己?看画上记录的年头,竟赫然是七年前!七年前,七年前……她恍然有些许的印象,云锦鸳鸯与秋墨宫主一同到江南游赏,去过一家名字早已忘却的画坊……七年前,七年前……她是这个样子的么?为何如今,连自己也认不出来了?莫非,真的是,什么都变了?
    苏陌云下意识地望向墙上铜镜,恰时在镜中看到自己。镜中的女子,与画上竟完完全全是两个模样!画里的“苏陌云”,一袭纯纯的蓝衫,浅笑盈盈,眸子若春水般澄澈清明,紫金铃在腰间摇啊摇,忙若能让让人听到“叮叮”的铃响与美人精乖可爱的脆笑;然而,镜中的“苏陌云”,蓝衣惨淡,媚眼妖娆,眸子浑混无光,只得见现实的漫漫与沧茫,紫金铃也似乎在腰间摇恍,声音响在内心深处,却仿如凄厉的长啸……
    果然,什么都变了……
    七年的世事变迁,人心辗转啊!!七年后,苏陌云竟巨变如此!以致见到七年前的自己,连自己也认不出来了!
    人生的最悲,莫过于此罢了?
    她蓦地想起玉罗裳的《七月七》:凄秋不怜伤自慨,四顾年年岁岁,何堪追悔……
    何堪追悔?
    何堪追悔!
    “陌娘”,公子翎淡淡一唤,眉宇深邃,“这两幅画,可以解释很多事,不光是盛小姐为何接近阿佑,你……自己静一静,我晚上会来找你。”他知道,她很久没有如此伤心了,而且,她还会伤心很久很久。公子翎直视沫沫,“既有陌娘阻止,我不会杀你。盛小姐,好自为之。”语毕,蓝雕推着轮椅,漠然走开,眨眼间,二人已在三楼之上。只听护法清朗的声音缓缓传来,径直贯入玉罗裳耳中:“老板娘,借住你朗月阁一宿,打忧了”。
    玉罗裳眼中有一丝怨怒与骇然闪过,半晌,她才冷冷一样漾,斜斜搂着沫沫问苏陌云:“陌云姑娘,你……”
    “我不是花魁么?”苏陌云打断她,“应住在飞花阁,是吧?”未等玉罗裳回答,便纵身一跃,径自上了三楼,走进流苏帘盈盈鼓舞的飞花阁。
    不知是不是错觉,玉罗裳只觉脸颊忽的触到几滴水泪——
    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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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夜无月。风花雪月楼阁外沉静,往日的灯红酒绿在今夜统统不复存在。
    玉罗裳独自漫步于三楼的走廊,行至沫沫闺房前,忽听里面有“嘤嘤”的低泣。她沉沉一叹,眉间有一抹无奈的怜意,推门走进去,唤了声:“欣儿”。
    沫沫本趴在床沿,见她进来,只抬起头来应了声“玉姐”,便又埋头干染泪的罗衾中。
    玉罗裳任她哭了良久,方才坐到她身边,轻抚散乱的长发,幽幽道:“你这是何苦?锦郎他……必竟是你杀父仇人,这个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沫沫拭了拭眼角的泪,喃喃道:“欣儿并不是伤心这个。只是……只是今日看了那两幅画,我,我才知……”壁玉般的眸中又泪如泉涌。“才知锦哥哥对我那么好,与我缠绵一夜,仅是因为,欣儿像极了七年前的陌云姑娘!他在梦境里口口声声唤‘沫儿’,我还以为他……他是在唤欣儿的名字!哪知,哪知唤的却是‘陌儿’——苏陌云!”语毕,喉中似是有血气上涌,眼一花,竟栽倒在玉罗裳的怀中。
    玉罗裳抚着沫沫沉默半晌,终将她扶至床上,柔声冷语:“无妨……云锦鸳鸯再恩爱,也不会有机会,再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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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三更,公子翎暗桐的轮椅缓缓驶至苏陌云飞花阁。
    门紧闭,他却闻到一股浓冽的酒香。推门进去,酒香更烈一筹。
    “陌娘”。他轻轻一唤。阁中很冷,虽然看不见,他却知屋内并未点上蜡烛。半晌,没人应。“陌娘”。公子翎再唤,轮椅东南西北地转了一周,仍没人应。黑暗中,他的眉冷冷一跳,衣袖翩翩一展,扫亮了桌上一豆烛火。
    “陌娘!”公子翎清喝,明若远山的声音刹时贯入阁内的每一个落。——然而,一点动静也没有。秋墨宫主再度一挥袖,阁中每支蜡烛霍的燃起,映得空旷的飞花阁如白昼一般。
    “陌娘,出来!”他隐隐有些不安,爆怒的语气中竟带有一丝恳求。轮椅摸索着驶遍飞花阁每一个角落,却哪里有苏陌云的影子?
    酒香如此之浓,当是饮酒之人止痛饮后不久,他顺着佳酿的浓香而来,然余味未消,阁中人已不见了踪迹!
    陌娘……五年来你不曾丢下我,为何单单今日,你忍心将我一人留在这等风尘之地!你不是不喝酒的么?为何又单单今日,灌酒灌得满阁飘醉!莫非你竟是这般在意七年前的那幅画,还是,你终究心里有他……阿佑,阿佑,纵是他身在异地,你也忍不住将他寻上一寻……
    公子翎骤然想起她在虹塔之颠的那番话,“这少女并非我心血来潮让你查!她与焱花舵脱不了干系,若不找到她,我实难安心!”——不安心……他曾经几多在意这句“不安心”,没想到,时隔七年,能令她“不安心”的却始终都是那放荡不羁的青衣浪子!陌娘……如此执著于焱花舵的事,仅是因为她早有预感——阿佑会栽在焱花舵这件事上!
    秋墨宫主略泛起抹苦笑:这对夫妻,还是一如既往的默契——事实证明,她的“不安心”是对的,阿佑身边,恰时出现了一个极端危险的女人。然而,她却没有出手杀掉沫沫!——这不是苏陌云一贯的作风!她从来不曾放过对云锦鸳鸯有危险的人!
    仅仅因为,沫沫让阿佑动心了么……
    漠然间,公子翎扬声残笑,阴诡的笑声如爆裂的宝玉的碎片,将飞花阁得遍体鳞伤!
    “翎?”门口有人惊呼。苏陌云冲过来按住公子翎的手,慌道,“你……你怎么啦?”
    公子翎一愣,止住狂笑,眼瞳空茫而深邃,墨色的目光中泛起无数波澜。“陌娘……”他蓦地一反手扣住苏陌云的手腕,把她拉入怀中紧紧拥住,清瘦的身体不住颤抖:“我终于……终于晓得,你究竟是……放不下阿佑的。你……怜我公子翎是个瞎子、瘸子,常年呆在我身边,心却……始终在阿佑身上!公子翎……秋墨宫主,再如何势盖江湖,在你心中,却依然……依然抵不过阿佑。”他一字一颤,墨色的眸中几欲涌出血来,“我……我好想看你,陌娘。他们都说你很美……是不是我很丑,配不上你……陌娘,给我艈胤草!给我艈胤草!云锦鸳鸯不是去昆仑寻艈胤草了么?给我!给我啊!”他猛烈地摇晃起苏陌云的肩膀,带着哭腔,歇斯底里地喊着。生平第一次,如此地希望能看到她的模样;原以为云锦鸳鸯的幸福也是他的夙愿,而当自己知道她心里着实仍有那青衣浪子时,他竟是如此绝望——以致于,看她一眼,死也甘心……
    “翎啊……”苏陌云搂住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轻理公子翎颈后零乱的长发,“你何苦逼你自己?混蛋与我,早回不去啦……你何苦让自己在兄弟与我之间不断周旋?我知道,你——毕竟那般珍惜混蛋这兄弟,他何尝不是?只须你开口,他便甘愿为你做任何事,甚至是死!七年……是我害了你们,若当初我不苦苦纠缠着混蛋,你们也不至于……不至于为一个女人处于僵持状态五年之久!”眼角再也忍不住淌下两行水泪,缓缓浸透公子翎单薄的衣衫,“翎,等这番事平息了,我们……便再不理混蛋了好不好?我不再去念他,你也莫要在忧他。我陪你去秋墨宫过一辈子,我们……再也不出来……”
    公子翎愣了愣,嘴角泛起一抹淡笑。“好。”他从容应道,顷刻间冷静下来。
    那一刹,秋墨宫主知道,他不会后悔了。因为挚爱的女人给了他一个承诺——不管这个承诺会否实现,他都无憾了!
    兄弟与女人之间,要择其一便往往要弃其二;秋墨宫主——公子翎,头一次瞒着二者,暗自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当他下辈子再回望今世,也不会后悔的决定。
    于是,他试去苏陌云颊上的泪,问道:“那下一步,我们要如何走?焱花舵的事没那么简单了!沫沫,不过是个小角色而已;风花雪月楼,似乎并非一家普通的青楼……那位老板娘,隐隐有些厉害。”
    “玉罗裳……不过是个棋子。”苏陌云脸上有抹罕见的深沉,“此去昆仑,我与混蛋遇上了真正厉害的人物……”她将与绾棠的几番明争暗斗细细道来,末了,却见公子翎眉宇间并未闪现一缕忧色,只隐隐呈现出一股莫名的失望。
    “翎……你最近和我呆在一起好么?暂且莫要回宫。我与混蛋,不放心……”苏陌云替他理了理衣襟,柔声道,“先遣蓝雕回去罢!有我照顾着你,他也帮不上忙。”
    “陌娘。”秋墨宫主静然道,“你怀疑蓝雕?”
    苏陌云笑了笑,“绾棠的轻功那么好,连我也追她不上。十大护法,以蓝雕轻功最佳,我首先怀疑的理应是他。不过……苏陌云不是那么笨的女人,栽赃嫁祸我可是个高手!”
    “那你为何让我遣走蓝雕?”公子翎不解。十大护法中,他最信任的有二人——首护法灰鼠,与蓝雕。
    “我虽未怀疑蓝雕,却怀疑——十、大、护、法。”苏陌云一字字冷道,“你以为绾棠手中的‘圣笛’是从哪里来的?自创始宫主林秋秋死后,十八圣器统统失踪,此后几代秋墨宫主均不解此谜,包括十几年前那云夜枫,终生也未涉足寻这十八圣器。绾棠不过一女流之辈,若没有秋墨宫中之人助她,她如何能有‘圣笛’?而秋墨宫中够能力、够资格助她的,除了你便只有十大护法!”顿了顿,又补充道:“说不定,绾棠,她也是别人手下的一枚棋子。”
    公子翎淡淡一笑:“那也未必!你自己也知,历代宫主均不解圣器之谜,何况是十大护法?”
    苏陌云却冷哼一声:“不解圣器之谜?怕是不敢去解吧?翎,你有想过一个地方么?”公子翎空茫的眸子中忽的凛光一闪。但听苏陌云一字字道,“林秋秋的坟墓!十八圣器,很有可能同林秋秋葬在一起。历代的秋墨宫主之所以寻不到圣器,便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敢动创始宫主的坟墓。而这一点,兴许早在十几年前便给云夜枫猜到了!——翎,你有想过么?”
    “没有。”公子翎承认。秋墨宫中之人,对先祖的崇敬往往使得他们连想一下先祖的名号也觉那是亵渎。然而,陌娘,她居然在秋墨宫主面前直呼创始宫主的名字若干次……“你的意思是,十大护法掘了林……林宫主的坟?”公子翎泛起抹冷嘲,“那如何可能!宫主都不敢做的事,十大护法何来勇气?”
    苏陌云却“格格”冷笑,腰间紫金铃无风脆响:“你以为他们不敢?他们为甚不敢?为了云夜枫那个死人,他们有什么不敢?!”声调陡然高扬,“十大护法敬云夜枫,已然到了倔出十八圣器、毁辱林秋秋也再所不惜的地步!翎,你这个秋墨宫主再不防防手下,恐怕、恐怕……”她确是不知接下来说什么好,当下衣袖一扫,震碎桌上几只茶杯。见公子翎眼瞳深邃若望不见底的旋涡,沉默半晌,苏陌云终缓缓一叹,低眉道:“我无意挑拨你与十大护法的关系。一番推测而已,任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这段时日,你须得与我再一起。”
    公子翎淡然一笑,嘴角带出一缕冷漠的哀伤:“你为何一口咬定,护法那么做是因为云宫主?”
    苏陌云一愣,几欲脱口而出一番话,但终究翕动嘴唇,缓缓道:“感觉吧……”
    “不必哄我,陌娘。”秋墨宫主神色恍然一黯,“公子翎虽是个瞎子,却也知道……较之于云宫主,我实是太——差劲!这些年,怕是让十大护法……大失所望了罢?”
    “翎……”
    “无妨,我听你的,明日便遣蓝雕回宫。我同你一道去昆仑那头寻一寻阿佑,若绾棠果然对你二人使调虎离山的伎俩……如此,阿佑或许有危险。”公子呤转动轮椅,脸颊擦过苏陌云的纤手,“你好生休息,莫要……再想那两副画。”便头也不回地离开飞花阁。
    苏陌云怔在原地,腰间紫金铃空寂若失地“格格”响个不停。
    她如何能不去想那两副画?公子翎曾说过,那两副画可以解释很多东西……看到那两副画除了绝望之外,她曾一度怀着某种揣测——浑蛋,爱上沫沫,会不会因为,她很像七年前的自己?
    七年前的自己……好一个奇怪有畸形的说法!
    有谁,会在经历了某种变迁后连自己也记不得自己?又有谁,会在不知不觉中回望碌碌的七年,却蓦然发现事是人已非?纵是她苏陌云的江湖儿女眼中出落得愈来愈没,风姿可万千红颜,而背后的辛酸,除了公子翎,真正有谁解?
    翎……他该是伤心了罢?方才,她触到他的脸颊,分明感到一股煞人的惨凉;他消失在飞花阁流苏帘外时,她分明听到“织烟”刀有一声凄然的龙吟……
    然而,为何在他伤心至极处时,临走也要她“莫要再想那两副画”;为何在他失望得几欲倒下时,依然独自转动轮椅,摸索着背离她而去。
    翎啊……纵是心知我怜你,你也不愿让我看见,你在秋墨宫阴影之下的——脆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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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当玉罗裳端着早点敲响朗月阁的门时,朗月阁只留有一封简单的书信。信里是公子翎淡淡的笔迹,“老板娘,在下与陌娘先告辞了。日后再见,尊驾自求多福。”
    ——这算是警告么?玉罗裳捻起信,缓缓丢进烛台中,一豆微火,只片刻便将信化为灰烬。
    不愧为秋墨宫主啊……玉罗裳冷然一笑——他与苏陌云当是快猜到了吧?毕竟,绾棠与沫沫的身份,已然被他们或多或少地掌握。不然,二人也不会这么急地赶往昆仑。只可惜,迟啦……绾棠带上昆仑之颠的截杀队伍,可不是一般角色呢!锦郎啊锦郎,到了黄泉路上可莫要怪玉姐呀……要怨就怨你那美丽有风骚的娘子吧,若不是她在关键时刻自作聪明弃你而去,你也不至于……
    玉罗裳的冷笑愈来愈深,朗月阁的流苏帘外,却恍然有一蓝影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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