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江湖

第15章


也没有,连滴水也没有滴进来,我的额角倒是渗出一滴冷汗,从头脑里渗出来,像个鬼魂一样蹑手蹑脚来到这个世界上。
  我不知道我是欢喜还是难过,虽然我被她们排除在外了。疲惫来袭,我真想好好睡一觉,睡个一千年的长觉再醒过来。我比被封在唐古拉雪山山谷里的冬天休息得还要好。
  
  可是她们终究还是吵了起来,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在深夜的时候我被吵醒过来。这两个泼妇站在山岗上对骂,毫不讲理,所有脏话都骂出来了,不堪入耳。整个夜晚被她们震得嗡嗡响,乱得像宝鸡火车站一样。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堵住耳朵也根本没有用。“够了够了!”我跳到她们俩中间,“别再吵了!”
  两个人楞了一下。突然一齐恶狠狠对我嚷道:“滚!有你什么事?!”何小红“哇”一声哭了出来,“蒺藜……我……我是你的亲人啊……”她委屈得像个孩子,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蒺藜气得浑身发抖,在原地不停地绕圈子。
  “不——”蒺藜歇斯底里,“你是我的仇人!”
  太尴尬了。我清了清嗓子,理理思绪,是时候了我想,该对她们俩做一个合适的总结。你知道,这段时间,她们处在一种极其兴奋的状态中,根本认不清自己。“其实……”我说:“其实,”我拍了拍蒺藜,“你是她喊不出的声音。”我又转过来拍了拍何小红,“你,你是她丢不掉的性命。”见鬼我怎么能这样说呢?我这个蠢货,我不能再让她们把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我决定牺牲我自己。“好吧。咱们不说你们了,咱们说我,我是什么?”
  蒺藜一扭头,“你是我拉不出的一坨屎。”
  何小红也来了劲,“你是我放不出的一个屁!”
  两个人一起呵呵呵地笑起来。
  好啊。终于好起来了。我索性把这编了一首歌唱了起来:“你是我的亲人,我是你的仇人。你是我喊不出的声音,我是你丢不掉的命。啊——我啊我,我是你拉不出的一坨屎,我是你放不掉的一个屁……”对啊,我简直陶醉了,她俩原来竟如此合辙押韵,她们却一点也不知道。
  我大错特错了!真的。我大错特错。蒺藜要的不是这个。我几乎都不知道她是为什么,她突然一声尖叫,远远的跳了出去,这一跳跳了好远,她的背上好像有什么微微撑开了一下。“我要杀死你——!”这一声尖叫真要把人心震碎了,我一阵眩晕。从前的生活像个大锅盖“咣”一声当头把我扣住,回忆像沸水一样翻滚起来。
  我现在终于想起来了——那个夜晚大得吓人,黑得好像永远也亮不起来了。一些美好的,对未来的憧憬真实得随手就可以画下来,我突然觉得可以跟蒺藜一起盖一座房子,一座甜味的房子,可以吃,我们要把邪恶关在这个房子里,吃掉。
  所以现在——邪恶——出来吧!
  蒺藜怒喝一声,一把拉开衣服,天——这个辣妹!这个火爆辣妹!她的乳房坚挺,不不,简直就是尖锐,他的双乳尖得像两个锥子。蒺藜把长发挽上去,挽了髻在脑后,仔细地用发卡别起来。接着把双手挪到胸前,开始揉弄那一对沧桑的历史,揉弄着哺乳动物世代遗传下来的基因……突然她用力一挤——两道乳汁激射而出,直取女巨人的胸膛!
  何小红大惊失色,她一把把我抡起来,塞进肚皮上的褶皱里。还是慢了一点,仍然有一点乳汁溅到我的小腿上,“呲”一声烧蚀了一块皮肉。这乳汁剧毒!
  何小红拔腿就跑。她一旦真跑起来那就像风火轮一样飞快。蒺藜竟然也毫不含糊,她用手狠拍自己的屁股,就好像胯下有一匹黄骠马。
  蒺藜催马杀到,紧紧追着女巨人,一边追一边向女巨人喷射毒汁。这炙热剧毒的汁液对于女巨人来说只是犹如蚊虫叮咬一般,痒的她挠也不是,抓也不是。她不由自主的“咯咯咯咯”地笑起来,身体古怪的一下一下扭动着,越跑越快。
  蒺藜终于飞起来了,我早就说她有翅膀,一对薄薄的透明翅膀在她背后振动得嗡嗡响。何小红弯下腰,她也跑得呼哧呼哧喘起粗气来,把头低到腰间一边喘着气一边对我说:“其实……其实我放个臭屁就可以臭死她,只是………咯咯”她还没说完,又一道毒汁激射在她后背上,她不由自主的把身子又弹了起来。
  好啊!好啊!快把我放出去啊!让我跟蒺藜并肩战斗!蒺藜……蒺藜……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人儿,你来救我了……
  不,我绝不能什么也不做!
  我在包裹着我的何小红的肥肉里玩命的折腾起来,上窜下跳,又踩又跺又抓又咬,我要把她的身体给捅穿!
  在我和蒺藜的内外夹攻下,这个女巨人,何小红,她终于起了变化了,她是经受不住了吗?我不知道。我整个人大汗淋漓,耳朵里全是古怪的声音——蒺藜的呼喝声,何小红轻快的怪笑,我的耳廓被何小红的皮肉所碾过的轰鸣……我能感到她的身体痛苦而痉挛的不可思议的扭动——她把身子扭到生命之外出去了……然后又风驰电掣地拉回来……
  我看不到蒺藜在外面干得怎么样,我在里面历尽生死浩劫。这场战役,这场浩大的疾风暴雨持续了多久?何小红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我只知道后来一直在转,她把我掖在身体里一边颤抖一边打起滚来,边滚边扭,边扭边蹭……什么也顾不上了,我的骨节被寸寸捻断。
  突然我被松开了,她绷紧的身子一下松弛下来。女巨人畅快无比的“咯咯咯咯……”笑得停不下来,像一串被风吹哑的铃裆。
  我湿哒哒从她肚皮里滑出来,她是侧躺下来了,身子蜷缩着,我一抬头就看见她的眼睛,深深的眼窝里甜蜜地淌下两道明晃晃的糖水。“哎——”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笑得如此轻松惬意,“我有了。”她说。
  “有……有什么了?”我筋疲力尽。
  “高潮。我刚才有高潮了。”
  她好像就那样静静的跟我说了好多话,看着我,笑盈盈的,说了好多好多,说了好久,有些话像风一样刮进脑子里,我的脑子好像被吹白了。
  “你知道吧,当年夸父追我。不过我并不喜欢他。我没有跟他好。后来……后来我隐约记得有个绿毛水怪也喜欢了我,但她是个女的。我也没有跟她好。给——这是我的魂。你拿去吧——”她掀开肚皮上的一条肥肉,掏出来一个明晃晃的东西,“你看,这几年来,你把它磨得多亮啊……”
  那是个铜镜一样的魂。把我们两个照在里面,竟然一样大小。
  “不不,我不要……”我突然觉得我的眼眶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了,有种不祥的预感……阳光也从她的身体那边透射过来……“你自己收好。你快起来,你快起来啊……”
  女巨人慢慢摇了摇头。她用手把我托着,举起来,举得很高很高——眼前的景象把我惊呆了,一马平川的的干燥平原被女巨人蹭成了一个大盆地,像是挖下去了一个大坑一样,地表下黝黑的新土统统翻出来,地球的皮给蹭掉了一块,露出突跳的肉来。铺开的黑色粘土上散杂着干燥的碎石,地下的冻土层中的冰棱被碾成无数细小的冰粒,混合在黑土里,像布满繁星亮闪闪的夜空。冰粒在阳光下被烤得噼噼啪啪响,整个盆地蒸腾着微热的潮气。
  难以计数的毒蒺藜漫天飞舞,蒺藜不知道什么时候召唤来这么多毒蒺藜,她们把何小红射成了个破筛子,千疮百孔的身体躺在地上,像一艘搁浅在陆地上的大船的残旧龙骨,被风刮得哗啦哗啦响。
  毒蒺藜们又盘旋了一会,一拨一拨的嗡嗡散去。世界又空旷得像个大广场了。只剩下蒺藜,眼巴巴的看着我怀里抱着的女巨人的魂。
  “给——你喜欢,你拿去吧。”我木呆呆地递给她。
  她抱着女巨人的魂坐在地上,哭得像刚刚降生人世的孩子。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推了推她,“蒺藜,以前的都不算,咱们重新开始吧。”
  蒺藜突然仰起头,她斩钉截铁:“滚!我又不是个接力棒。”
  她抱着女巨人的魂欢天喜地跑掉了。
  这个秋天过得可真快。真想让它慢下来,我伸出一只脚,拌了好几下,也没能把秋天绊倒在地。
  
  
                  只有我和你
  好了。现在只有我和你。我和我的剑,咱们俩坐在山岗上。这个地方也不见得适合我们,上坡上长满草料,我们俩却是两株毫不相关的麦子。
  一头猪从山坡下的农场里歪歪扭扭地拱上来,它自顾自四处乱拱,好像总也找不到一个舒适的地方。
  终于它在我背后安稳下来了,把脊背跟大腿根部交和的地方抵在我的剑尖上,畅快无比地连磨带蹭,咕噜咕噜的声音像个自娱自乐的小游戏在它喉头间滚来滚去。这头蠢猪——它竟然胆敢在这把屠刀上蹭痒。
  在我和猪之间,只是一把剑的距离。反方向看来,在我和它之间只是一个世界的距离。在我和剑之间,只是一头猪加一个世界的距离。
  
  
                  祁连山的龙
  祁连山的龍
  
  1、又见果树巷
  我哼唱着《我是一只小小鸟》走在果树巷的林荫小路上,懒散,又对生活情真意切。
  拧干了水分,现在我像根竹子一样清爽硬朗。
  有时候,江湖就像是一个构件宏伟却又破绽百出的庞大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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