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贝娅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各种小道消息扶嚣直上，据说国王的女婿莱姆肯侯爵已经集结了重兵正向王城火速赶来，另外还有数十郡的总督也接到诏令向王城发兵，这些消息让起义军的内部开始急躁不安，人心浮动。
  唯一能解决眼前困境的就是尽快攻入王城，在国王的军队赶到之前擒住国王，那些军队自然就能瓦解。起义军的军官们都明白这个道理，但坚固的城墙粉碎了他们的希望，士兵们在成批成批地死去，攻城的事情却没有任何进展。
  “难道那该死的城墙就没有一个弱点吗？只要有一个人能进去，一个人进去就可以。”埃多瓦盯着地图喃喃道，眉头拧成深深的“川”字。但他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只得悻悻抬头，扬声道，“来人，去把威廉叫来。”
  旁边的亲兵赶紧跑出帐篷，正在这时，西尼斯进来道：“你要是找威廉，最好等天黑后再去，他现在不在。”
  “不在？他不在军营里还能跑到哪儿去？”
  西尼斯冷哼一声：“他一大早就朝诺顿庄园那边儿去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去找他的那个情人去了。”
  埃多瓦沉下脸，淡淡道：“西尼斯，威廉爵士是我们的伙伴，他的忠诚是无庸怀疑的。现在咱们起义军的情况有多么紧急，难道你不知道吗？难道你还想在起义军内部搞分裂吗？”
  西尼斯左右张望了一下，凑近埃多瓦道：“好吧老兄，我知道你一心为着大局着想，但无论什么事预先有个准备不是更好吗？你听我说，我可是掌握住确切的证据才说这话的。”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几近耳语，“听说他为了救那个名叫安贝娅的伯爵夫人，打伤了好几个支持咱们的群众。而且，据说那位伯爵夫人长得那叫一个漂亮，啧，啧。”他边说边咂着嘴，恨不得自己当时也在场。
  听他这么说，埃多瓦突然觉得“安贝娅”这个名字很熟悉。他一下想起那天在王城维利斯亚广场上的情景，当四辆皇家马车经过时，威廉的脸上露出十分怪异表情，混杂着迷惑和懊恼，还有松了一口气的复杂感觉。那天的新娘就是安贝娅·苏肯迪。
  想到这儿，埃多瓦突然笑了起来。威廉是个极为坚毅的人，作战勇敢，重情重义，在起义军中有着极高的声誉，一个近乎于完美的人，竟然有了这么一个缺点。他越笑越得意，对西尼斯道：“行啦西尼斯，威廉他不就是救了个女人吗？男人嘛，总是喜欢对漂亮女人献献殷勤的。再说，你不也找了几个吗？”
  “可是……”西尼斯没想到他费了半天唇舌竟得到这么一句话，正想再说点什么时，亲兵过来道：“大人，上校来啦。”
  威廉紧随其后进来：“埃多瓦，西尼斯，你们都在啊，我没有来晚吧？”
  “没有，没有，我也是刚到，”西尼斯笑咪咪道，“正和埃多瓦念叨着你呢。”
  三人亲切地握了握手，围坐在地图旁开始讨论起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个又一个方案提出来，又一个接一个地被否决掉。威廉主张采用佯攻的方法，集中兵力攻一侧城门，再派一队人马悄悄杀入另一个城门，声东而击西，如果运用得好有可能会取胜。
  埃多瓦虽然表示赞成，但却说兵力不足，要求让新兵营也参加战斗。其实起义军近一个月来虽然有大批士兵牺牲，但总的人数却没有减少，反而在不断增加，这些人大多都是追随被誉为“魔鬼上校”的威廉而来的。这些新兵虽然热情很高，但作战技能差，互相之间不能配合，所以威廉把他们编成新兵营单独训练。攻城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原有的军队肩上，而这些军队则是埃多瓦一手建立起来的。
  埃多瓦是个商人，他绝不会做赔钱的买卖。如果他的直属军队再减员的话，起义军的首领就会是威廉了。这个原因才是他迟迟不肯攻城的真正目的，他想让新兵们作先锋，自己军队的伤亡就可以减少一些。
  他的这番心思威廉如何不知？但威廉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新兵们去送死，他们是士兵，总要掌握了作战技能后才能上战场吧。威廉虽然心知肚明，为了大局着想还是把话闷在心里。现在他只盼望能尽早说服埃多瓦出兵，同时加紧训练新兵。
  至于西尼斯，早就对威廉嫉妒得眼红，一力赞成埃多瓦的看法。三人就进攻的时间讨论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明，还是没有任何进展，正在这时，一名亲兵进来道：“上校，营门外有位女士要见你。”
  威廉一愣：“说是谁了吗？”
  “是安贝娅伯爵夫人。”
  安贝娅，她怎么会到这里来？威廉起身就往外走，西尼斯从旁冷冷道：“我说怎么有人一提到攻城就说新兵没有训练好，原来早就和城里的贵族里外勾结了呀。”
  威廉停下脚步，转过身盯着西尼斯道：“你说什么？”
  西尼斯心里一毛，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说的不对吗？安贝娅伯爵夫人，应该就是你的情人吧？威廉爵士虽然呆在我们起义军里，仍然忘不了自己是个贵族啊，找女人都要找贵族夫人。”
  “你！”威廉一把揪住西尼斯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你们两个住手。”埃多瓦喝道，“在军营里吵闹，这象什么话！西尼斯，闭上你的嘴。”
  西尼斯忿忿瞪了威廉一眼，不再说话。埃多瓦接着道：“威廉，不要怪西尼斯不信任你，有贵族夫人来军营里找你，确实是影响不好。你呢，别跟他计较。”
  帐篷口处突然响起冷冷的女声：“先生们，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里面的人都是一惊，威廉大步迎过去道：“安贝娅，你怎么来啦？我们出去说吧。”
  “不用，”安贝娅走进来，取下罩头的兜帽，平静地道，“我不是来找你一个人的。”
  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屋里的人们齐齐暗叹一声，这是一位多么娇美的女子啊，虽然她的脸色苍白，眼睛浮肿，却丝毫无损于她的美丽，反而更加令人怜惜，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百般呵护。
  似乎感觉到众人贪婪的目光，威廉上前一步拥住她：“安贝娅，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
  见到他将安贝娅护在怀里，明确表明归属权，西尼斯嫉妒万分地哼了一声，埃多瓦则是满面笑容，咬文嚼字道：“伯爵夫人，有什么事是我能为您效劳的吗？”
  “不，先生们，应该说我是来帮助你们的。” 安贝娅抽出一卷羊皮纸道，“这份地图上，有进入王城的秘道。”
  十八
  苏肯迪家族与皇室渊源颇深。据说苏肯迪家族曾为第一任国王的加冕立下汗马功劳，深得皇室信任。以后的历代伯爵也都是宫廷中的宠臣，为王国的兴盛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例如安贝娅的母亲便是当今王后的表妹，因着这一层关系，当安贝娅的父母去世时，才将安贝娅及整个苏肯迪家族托付给国王和王后。
  在安贝娅和哈里的生活里，国王和王后取代了父母的位置，既严厉又不乏关切。安贝娅绝对没有料到，有一天，哈里的过错会让他丢了性命。而这一点，也是她绝对不能原谅的，那么多年的关心与爱护，难道都是假的吗？
  事后威廉爵士曾问过安贝娅：“你真的想这么做吗？如果你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
  “我不会后悔的，”安贝娅喃喃道，“我只想知道，在他们杀了哈里后，是不是感到后悔了。”
  安贝娅交出那份羊皮地图，是苏肯迪历代先祖秘密传下来的宝物。当年绘制这一份地图的伯爵是为了在叛军围城时，可以让皇室成员从密室安全逃生，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数百年过后，他的后代会把这一张地图交给叛军。
  就在第二天，坚如磐石的王城城墙突然倒塌，围在外面的起义军一哄而入，将国王的近卫军打得措手不及。近卫军们节节败退，最后被迫退入城市的住宅区，开始极为残酷的巷战。据事后统计，在巷战中因流弹死伤的民众是近卫军的一倍还多，很多无辜的百姓是在家里死去的，他们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当起义军冲进玫瑰宫时，皇室成员还来不及逃走，国王、王后、洛希妮公主以及年仅九岁的艾比斯王子被抓，随后近卫军宣布投降。
  起义军重整军队正式入城，在人们的欢呼声中，身着军装的埃多瓦骑着马得意洋洋的挥着手，甚至亲切地和人们打着招呼。粮仓被打开，无数粮食被民众一抢而空。昔日戒备森严的贵族府第向平民百姓们敞开了大门，里面的物品全部被搬走，就连花园里的树木也被移迁。而那些趾高气扬的贵族老爷们，则被套上麻袋游街示众，其中的一些人甚至上了维利斯亚广场的断头台。
  民众欢呼着，鲜血再一次弥漫了整个王城，只不过这一次换成了贵族的血。
  街道上，一辆普通的马车缓缓驶过，驾车的车夫在看到高呼口号的群众走过来时，忙把马车停到一边让开道路。人群中有四名衣衫破烂的年青男女，双手反绑，不停地被人推搡着走向广场，那儿的断头台上已经血流成河。
  马车里的黑衣女人撩起帘子看着，忍不住惊呼一声。她旁边的年青男子便道：“怎么啦安贝娅，那几个人你认识吗？”
  安贝娅转过头，满脸的惊恐，好久之后才道：“是的，其中的一个人曾经请我跳过舞。”她垂下头喃喃道，“他们，究竟犯了什么大罪，会被送上断头台呢？”
  威廉叹息一声：“我们走吧。”说着敲敲车门，示意车夫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