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纪

他又说，但我已经封印了小浩的思想。
南极仙翁张开袖口，飞出了一只色泽斑斓的小虫，我知道这就是小浩思想的封印，它停留在我的鼻梁上，对我说，我是潘小浩。
潘小浩
有一段时间我在思考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在人多的时候可以开怀大笑，一个人的时候却红了眼圈。我对着镜子责问自己，有点自虐的倾向。知道有一天你的出现才改变了这种局面，冰清，你是我喜欢的女孩子。
记得你好像对我说过，说我是一个把自己埋藏的很深的人。
就因为你这一句话我发誓要找回自己。在你面前我忽然就成了一个迷路的幼儿，你拉着我的手，一步步的向前走，走向我的内心世界。因为你我知道了我可以做哭泣这个动作，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在你面前毫不犹豫地哭出来。原来哭泣是一种释放，如果整天把眼泪憋在眼眶里，他这个人就会累一辈子，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
好在我把真正的自己挖掘出来。
我在这个世上活了十七年，才知道我竟是这种类型的人，双重人格的人。
要是你是我的欢喜的话，那么另一个女孩子就是我心中不能平定的痛。她叫肖芒，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来到我身边，她说，小浩，我是你的姐姐，同母异父的姐姐，但你不能把我到来的事情告诉母亲，因为我恨她。
我当然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这个可怜的人无声无息的就插进了我的生命里。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喜欢和你作对，应该没有理由的。那天我看见她守着许多人骂你，骂得很难听，我的心里很难受，但我没有出来帮你，并不是我懦弱，我是不能这么做的。肖芒从小到大肯定受到了许多的磨难，好不容易找到我这么和可以攀亲的人，我再去打击她，她肯定受不了。
结果那一天的下午你没有去上课，我很担心，于是透过窗子看窗外的你，你坐在草坪上，杂草隐没了你的下半身。不知不觉的我难过起来，我从来没有为一个人这么伤心过。
我本以为令我伤心的事很快就能过去，可是我错了。
那天肖芒找到我，对我说，我要进学生社团，冰清跟我争，你要帮我。
我看着她木无表情的样子，内心里充满了深深的恐惧，你令人怜惜的样子立刻呈现在我面前，宛如脆弱的梨花在雨中绽放。我知道你喜欢我，那天你被老师留下所谈的话，我都听到了。
可是我还是答应肖芒帮她，因为毕竟我和母亲欠她的。况且我还经常认为，我们两个是一起的，我的债你可以替我还上，我知道我的想法很自私。
我如今仍能记起你答应我时的样子，是那么的无奈那么的幽怨。我当时也在想，这么做是不是很过分，但我又使那么的骄傲。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肖芒忽然就不见了，这个备受痛苦的人的离开我倍感诧异，但我拥有更多的是那畅快无比的轻松。
让我想不到的是，更复杂的事情还在后面。
你的身世居然看似和肖芒出奇的相似，好像是同一个人。我母亲知道了以后非要把你当成她的女儿，我很害怕，我怕你真的相信，怕你悲痛欲绝不再喜欢我了，所以我赶快把外婆告诉我的话全都对你讲了，让你安下心来，等老天给我们一个机会。
这老天非但没有给我们机会，反而发了疯，降临了一场灾难。有一刻，我站在摇晃的建筑里，看着窗外汹涌的尘土，心里想，我们能够死在一起也是好的，或许许多年后的一天，在这堆乱石里会飞出两只蝴蝶，一红一蓝，在次唱响那千年的绝音。
但我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我在临昏死的那一刻终于明白我为什么没有机会，我看见你悬浮在半空中，周围笼罩着七彩的光晕，是那么的灿烂和华丽。那时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丽的颜色。
我突然就想起母亲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她说，每一个小孩在天上都有一个对应着保护他的神仙姐姐，神仙姐姐看着自己的小孩长大，教他成长，一直到他临死的那一刻。小孩死了以后神仙姐姐会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哭瞎了双眼，被遗弃到人间，因为那个小孩是她的全部。
我想，你就是我的那个神仙姐姐，你怕我死掉，来到人间陪我，爱我。
不知道我能不能再次躺倒你这个神仙姐姐的怀里，让你吻我，然后我亲口对你说，我喜欢你。
深深的喜欢。
我早就哭的稀里哗啦了，我终于明白小浩那让我猜不透的心，原来它也是炽热的，如火的。可是这一切来的太晚了，老天就喜欢开这样的玩笑。
此时，我的眼前除了南极仙翁又多了一个人。
是我的龟伯伯。
他的脸上很是忧伤，他对我说，公主，我们一起回水晶宫。
龟伯伯我我送到卧房后，就一声不吭的走了，我知道他看见我现在的这副样子很难受，他怕感染到我努力的在掩饰，但表现出来的干涩分明的挂在脸上。
直到几天以后，龟伯伯才用传音术对我说，小公主，你知道吗，自从我去了漠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我总是在某个角落看着你，其实我很后悔，怪我自己没有坚持下来，坚持把你带回来，才落到今天这样一个后果，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你，和我自己，还有那个不应该存在的恋情。但是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那个天真，乖巧的小公主。
又过了几天，父王来看我，摇着头直叹气。
他说，清儿，也怪我太纵容你，以为让你高兴就是疼爱你，你龟伯伯总说，你很快乐，无忧无虑，我现在才知道他在骗我，不想让我伤心，你活得竟是这么的累，我更没有想到，你重蹈你姐姐的覆辙，你怎么能和凡人在一起呢。
龟伯伯说我，父王也这样说我，难道这真是一场不该有的姻缘吗？我和小浩明明知道彼此喜欢，却不能在一起了。
这是最遥远的距离。
我问，这是为什么？
你说这是为什么。
我想，是了，正如我所想，其实每个人都会经过这个阶段，明明知道有一间事情做了也是空，可偏偏要去做，等做完了才知道，原来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
但我依然没有全部放弃，我问，那白娘子和许仙呢。
他们幸福吗？
到今天，那个存在我心中的世界完全瓦解，那个梦全部破碎，我知道父王还要对我说的话，一定和当年对姐姐说的话一样，只是那时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时还小。
我没有听，我把小浩送我的礼物缓缓地拿了出来，就是那个貌似蓝玉石的饰品，这是我唯一可以保存的记忆。我把它戴在了脖子里，放起了蓝玉石。
随后我去了望世崖，看到了不敢想象的一幕，龟伯伯杀死了余婆，用利器穿过了她的心脏。余婆好像很解脱，当鲜血飞窜出来的时候，她看着我，嘴角带着一抹笑，她说，枫，枫……
或许是因为余婆临死还在记挂着我的事情，要我记住枫灵巷。
我问龟伯伯，你这是为什么。
他说，小公主，我把一个思想封印在这块水域里，带了该打开的时候，自会打开。
龟伯伯说话的样子悲痛欲绝，他说完后也随余婆去了，倒在余婆的身边。一时间鲜血染红了这片海域，我在血红的海水里久久站立。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有人说，你真傻。
我回过头去，看见了枫灵巷，那个曾经在别人面前是高耸森林在我身边时温柔地衣的枫灵巷。
我不想让他看我的笑话，所以我说，我现在已看淡了一切。
枫灵巷或许没有听出我的讽刺，要不他怎么会笑着对我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一样的喜欢你，答应我，做我的新娘。
我看着他，他的脸上充满了虔诚和真挚。
我心里一阵感动，说，好，我嫁给你。
我和枫灵巷成亲的那天，颀朴冢出奇的平静，就和平常的每一天一样。宫女进进出出，侍卫来来回回，我都没有放在眼里，一个人在那里沉默。枫灵巷给我说，他这样做保留了我的尊严。
枫灵巷把我安置在桃花坞里，这里的一切都是老样子，如火的桃花，沉重的院墙，无言的坟墓。
但是这天以后，枫灵巷再也没对我这么体贴过。
我在桃花坞里住了一个月，才知道，我只是枫灵巷的侧室，她很久以前就有了原配。
这些我都已经不在乎了，我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好好品味那些浮光掠影，就已经很满足了。况且陪伴我的还有竹影斑驳，月舞西墙。
直到有一天，枫灵巷对我说，把你项上的饰品给我。
这是潘小浩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他也要剥夺吗？我奋力的挣扎，仍争不过，他很粗鲁的拿走了，不顾及我脖子上勒出的淤痕。他这个举动让我哭了整整一夜，泪水洒了一地。
这天枫灵巷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来过桃花坞。
后来我听到了枫灵巷起兵造反的消息，他反抗天帝，纵横天地，他身披盔甲所向披靡的威武经常出现在我的梦境里，引我深沉。
梦总是奢华而美好的，但是枫灵巷最终的下场是兵败被杀。
我抬起头望着漆黑沉重的房梁，一遍遍地问，这是为什么。
答案未被寻找。
直到许多天以后，一个女子推开了桃花坞的房门，她带着一个小孩，含着微笑看我，她的笑容可闭月可羞花。她问我，冰清，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