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不相离

BY35 大仇得报,前嫌尽释去


    汉族的上层人士感念皇帝的决策,便煽动身在契丹的汉人积极响应耶律贤的号召,努力从事农业生产,兢兢业业。
    耶律贤对于人才的选拔,同样是不懈怠。他继续耶律阿保机的做法,尽量征召人才,萧绰又提醒道,可以仿效汉族皇帝,让下属举荐有才德的人任官,后下诏招纳贤才,考核突出,马上可担任高职。
    朝中的官员就是这样经过层层考核而挑选出來的,一时间政治清明,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任谁都会夸赞皇帝的丰功伟绩。
    万众瞩目的皇帝身后,是一直支持他的皇后萧绰,在皇帝所有的决策中,萧绰多多少少都有参与,这是外人所不知晓的。
    令萧绰想不到的是,耶律贤对于她的赏识从不藏着掖着,竟不担心她的锋芒会盖过自己的,在群臣面前大赞皇后的过人的谋略。
    最让人匪夷所思的还不止如此。
    保宁八年2月,一日朝会上,耶律贤将萧绰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朝臣们只得应和着,不敢多说什么让皇帝不悦,可耶律贤却是越说越起劲。
    耶律贤在众目睽睽之下,勾起深深一抹笑容,传谕史馆学士记录并颁诏,“此后凡记录皇后之言,亦称‘朕’曁‘予’,并着为定式。”
    许多大臣再度反对,萧绰的地位已经到了不可附加的地步,再多捧她,恐怕会是第二个述律平太后。
    耶律贤对于臣子们的谏言仅一笑了之,只道,“朕相信皇后。”
    萧绰听闻,自以为难当大任,便笑着请辞,“皇上,你让我拥有了至高的权力和地位,不怕我欲壑难填,终有一日反上天去?”
    耶律贤只是淡淡一笑,轻嘬一口茶,抬起平静且温柔的眸子看着萧绰,只是简单一句,“我信你。”
    这对于萧绰是无言的感动,曾经不相知时,他也是这样对自己说,“燕燕,我不信命,可我信你。”这不是誓言,可却能让她守候到海枯石烂。
    耶律贤不曾给过萧绰什么誓言,当时他只说,“我无法许你來日,可我相信我们有來日。”
    他的信任便是她最大的勇气。
    就是如此,纵使前方是铜墙铁壁,她也会为了他的信任,撞个头破血流方休。
    萧绰有了耶律贤的信任,在朝中有萧氏和耶律斜轸的支持,行事游刃有余。这几年,她憋下心中的一口气,为了给萧思温报仇,她暗中收集高勋、女里的罪证。
    高勋代表的是汉族官员的势力,不可轻易撼动。
    而女里,是耶律贤还是王爷之时便忠心耿耿跟随的,在耶律贤心中的地位可不一般,萧绰若沒由來的杀了他,她和耶律贤之间的关系便闹僵。
    几度权衡,萧绰还是在暗中,等待着这两个狐狸自己现行。
    萧绰曾经听耶律贤说过继任北院枢密使的耶律贤适,是个贤臣。她私下了解过这个人,的确耿直,对自己最有利的是,耶律贤适看不惯高勋、女里的狗仗人势,曾向耶律贤检举过二人的罪行,可耶律贤都因旧情而袒护了他们。
    如此一來,萧绰便找到一个最佳的盟友來协助自己。
    暗中,萧绰來搜集罪证;明里,耶律贤适和耶律斜轸等人不断上疏弹劾高勋、女里,令他们的官职一降再降。
    终于有一日,耶律贤适上疏,道女里坐私藏甲五百属,高勋恃宠而骄,阐明了多年來,二人结党营私、贪赃枉法、收受贿赂的罪证,一一陈列。
    最致命的一击,是在女里那里搜出了一封信函,是他与萧海只和海里私下往來的信函,里面正是商议在闾山狩猎暗杀萧思温的计谋。
    那日朝会,萧绰临朝,正是为了听杀父仇人的处决结果,她的目光始终冷冷地盯着那两人,不曾转移。
    耶律贤看着这一条条一款款,也是愤怒至极,将卷册劈头甩向他们,怒喝道,“多年來,朕处处维护你们,教人心寒。”
    “赐死。”
    圣令一下,萧绰那张冰冷的脸才浮现一丝惨淡又阴冷的笑意,擅自退回了后殿。
    耶律贤见她走了,心中总觉得空落落的,对于这样的判决结果,也有无可奈何,毕竟这是亲手赐死了自己的亲信。
    在高勋、女里处决的前夜,萧绰让婢女抱走了所有的皇子公主,郑重其事地跪下。
    耶律贤只是本能地想上前扶她,可淡淡笑着,退回到座椅上。
    “皇上,杀父之仇,明日终于得报,请允许臣妾最后再瞧瞧那两个真凶的面目,明日祭拜父亲之时,也好让他瞑目。”
    萧绰字字清晰,语气决然,耶律贤的眼神虚无缥缈,仅仅维持着笑容,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皇后亲临牢狱,总是不妥,耶律贤便让萧绰换上婢女的衣服,另派几个侍卫随行保护着。
    牢狱之内,潮湿阴冷,散发着一股发霉的气味,还有淡淡萦绕在鼻翼周围的血腥气息。
    萧绰打着明晃晃的灯笼,看清了牢里的那两个人。
    光影之下,高勋狭长的眼睛浑浊,不复当日的精明,原本瘦小的身躯,在牢里住了两日愈显瘦骨嶙峋。
    而那女里,灰头土脸的,沒有往日的神气。
    萧绰站在牢房前,示意侍卫们站退好几步,这才幽幽开口,“二位大人,别來无恙。”
    高勋和女里先是沒有在乎这宫女打扮的女子,一听这冷傲的声音,便浑身一震,睁大眼睛盯着萧绰看,两腿一软,便跪下了,“皇后…”
    这两个人只是贪婪,对皇权却从不敢觊觎,对萧绰的服从和恭敬已经是溶在骨血里,奴性如此。
    幽暗的牢室里忽明忽暗的烛火光亮,映的萧绰那张脸,一半是红光,一半是黑影,在高勋和女里的眼里,她便是來索命的罗刹。
    萧绰唇角轻轻上扬,“作恶多端,为何沒有想过会有今日?”她微微侧身,“你们的种种罪行,这些年,我都看在眼里,放在心上,耶律贤适的口,便是我的心。你们逍遥了多年,也算是我给皇上的面子。”
    高勋和女里已经开始哆嗦,脑海中不住地回想从前的一桩桩一件件,再看着眼前这个外表端庄美丽的女子,高勋心口一紧,便一头向后栽去。
    萧绰偏头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轻声笑道,“本宫來瞧瞧你们死前的惨状,再去祭拜父亲的时候,有你们陪着他,他也能含笑九泉了。”
    女里顿时感觉这个牢狱阴森森的,而萧绰就是冰冷寒气的源泉。
    萧绰的眼睛杀机尽显,却一点点暗了下去,缓缓转身,向牢狱出口走去。
    “本宫不亲自动手,是怕本宫的手,你们不配!”
    幽幽的声音在牢狱上空拉得悠长缠绵,像是一声声招魂的咒语。
    “皇后!你以为这真的只是因为我们嫉妒你父亲吗?不,若沒有皇上的默许授意,谁又敢动国丈啊,终究是心有隔阂,皇后好好受着吧!哈哈哈……”女里尖细的声音回荡在牢房里,像是厉鬼的惨叫,又如同死前最后的挣扎,总之他是畅快无比。
    萧绰正低头出牢房的一瞬间,身子微微滞了一下,略一迟疑,仍是走出了牢房。
    漆黑的夜空,漫长的皇宫甬道,萧绰打着灯笼,心却是像盲了一样,她看不到前方的归路,看不清应去的方向。
    她终于凭借自己的手段,将杀父仇人推上了绝路,可女里最后那厉声惨叫,却又是萧绰心头一击,且溃不成军。
    最终被算计的,还是她,到头來,知道这个工于心计的人,还是她的枕边人。
    真的是这样吗?
    她不敢再多回想女里的话。
    她等候他三年,与他相守七载,为他生下五个孩子,可这一颗心,却还是这么容易动摇。
    曾经给予过彼此的信任,如今却像是水中月镜中花般这样飘渺吗?
    可耶律贤也曾送她花海,赠她的芍药花雨,如今香气犹然在侧。
    他为了她的地位,不惜费劲心思,给她皇后之位。
    他为了她和孩子的将來,与群臣为敌,力排万难,不纳宫妃,不要他人所生的子嗣。
    虽然名利如浮云掠空,可他愿意倾其所有,给她最好的。
    为什么还要质疑他的真心?
    立后大典上,万众瞩目,深情缱绻。
    他对她说,唯一的妻。
    她也许诺,你命有我。
    纵然是天上,她也要攀上天去,登上那众人敬仰的位置,与他并肩相伴。
    这是当初立后大典上,她心中所想。
    如今依旧如是。
    萧绰眼眶中的泪珠在眼睛一眨之间,滚入尘土,她直身,向前坚定地走去,向他坚定走去。
    永兴宫中,只点了一盏灯,窗子沒有合拢,缝隙间春夜的寒风飕飕地侵入,卷过冰冷的珠帘沙沙作响,漫过微弱的烛火摇曳凄寒。
    耶律贤隐在那床榻的阴影处,单膝支起,在床榻上半倚。
    吱呀…
    萧绰缓缓推门而入,打着的灯笼也随着大门关上而灭。
    “你回來了?”阴影处,耶律贤轻启薄唇,轻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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