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侬的歌

17 第十七赏


晚上约会的地点是一间很有情调的法式餐厅,赶到的时候唯一已经坐在座位上好整以暇的等待了。我匆匆走过去,将包包递给微笑迎来的Witer。
    “抱歉,我来晚了。”下班的时候秦坚斜倚在办公室的门边,公然暴露了自己蓝Sir的身份。为了从乱作一团的办公室脱身,我耗费了不少气力。绣绣最是夸张,当场认为秦坚是最适合我的人。“语侬姐,就他了。”仓皇而逃的我听到她暧昧的呼喊。
    唯一挑起半条眉毛没头没脑的问我:“你很喜欢花?”
    他都知道了?也对,那毕竟是他的公司。虽然就连一些资深的职员都不知道董事长的真面目,比如圣女和贞德。
    我注视着有些孩子气的唯一,这才发现他今天的不一样。一套范思哲的深蓝色西装被唯一诠释的优雅而不失野性,这两个背道而驰的特点竟在他的身上很好的统一。西装里面是一件象牙白的衬衫,银色袖扣上镶嵌着罕有的太空石。顺着他笔直修长的腿一路看下去,脚上穿的是一双永远合脚的黑色费而格蒙。
    再看看我自己。宽大的锥型裤麻质的无袖罩衫,包脚的芭蕾款平底皮鞋。伍语侬,你还真是没有约会精神。
    “你很喜欢意大利?”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谁让他一身上下都是意大利的显赫品牌呢。
    “哈哈哈。”他扬起嘴角愉快的笑起来,片刻,嘟囔道:“我可是特意咨询了我的形象顾问。你都不知道他接到我的电话有多夸张多兴奋。”
    “怎么说?”
    他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我从来没有为了约会咨询过。”看着我笑的脸颊绯红,他没有理会招手唤来了Wtier。“可以开始了。”他说道。
    Wtier很快推来了红酒,我的眼轻轻掠去看到了勃艮第的法文字符几乎是本能的抗拒着:“不,我不想喝罗曼尼•康帝。”
    唯一不解的望着我,“主菜是鱼子酱焗鹅肝,配红酒刚好。”话音刚落,他的神色一凛像是后悔了。“换掉。”他简短的对Witer说道。
    “可……”Witer有些为难的推走了酒车。很快,一个高级领班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唐先生,换酩悦可以吗?”我一直垂着头,唯一似是望了我一眼迅速下了决定。“可以。”
    “您一定不会为这个决定而后悔,唐先生,香槟是让女士喝下去变得漂亮的唯一一种酒。”这句话显然解除了我和唯一之间的尴尬,我抬起头,对他感激的一笑。“谢谢。”
    “祝两位用餐愉快。”他颔首微笑,转身离去。于是,一切都在刚才的断点继续着。Witer很熟练的从装满了冰块的银质酒器中拿出酩悦香槟,‘砰’一声木塞高高跃起,如雪的泡沫从瓶口溢了出来。那象征着香槟最纯正血统的‘咝咝’声钻进耳朵。
    唯一端起酒杯向我邀约。两个盛着金黄色液体的纤细高脚杯在空中拥抱亲吻。我们浅酌品尝着香槟中最尊贵的酩悦,感觉着舌苔传来的舒畅微醺。稍顷,鱼子酱焗鹅肝端了上来,气味、色泽、造型,无一不挑战着我的食欲。
    “你怎么找到这么正宗的法式餐厅的?”我环顾周围,空荡荡的。“不对啊,怎么只有我们两个人?”环顾一周后我定睛望着唯一理所当然的表情,傻乎乎的‘啊’了一声。笨蛋伍语侬,这里自然是被唐唯一包下来了!“你让我感觉我们的约会好像很神秘的样子。”真的,这让我又回到了跟秋鹏在一起时躲躲藏藏的感觉中。
    望着我的失落,唯一轻声道:“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不介意在MQN第一期社刊当封面人物。”那意味着一向神秘的唐唯一从此不再神秘,意味着他会牺牲许多原本的自由自在。
    伍语侬,你自私如此吗?我的心蓦然一震,摇头道:“不。不,唯一,这样很好。”对不起,对不起。
    这句话仿佛关上了我们之间的一扇门,当最后一道甜品也撤出视线时,沉默已经在我们之间蔓延了许久。乐者演奏的维瓦尔第《春》成为了空荡餐厅里唯一的声响。
    一抹乌云笼罩在我的心头。伍语侬,他是唐唯一,是一个很可能牵起你的手艰难前行的人。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过去的阴影笼罩着无法释怀,那么未来的路将会更加艰难。或许,我们永远也走不到幸福的彼岸。
    这里的冷气太充足了,怔忡的同时我感到鼻间的不适扭过头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冷?”唯一以最快的速度脱去了西装外套站起身披在我的身上。温暖包裹着我,唯一的气息笼罩着我。很安心,很安心。
    “我们走吧。”我抬头说道。
    他的回答是站起身替我接过Witer递来的包包,然后默默跟在我的身后。我们一前一后错身走了半天,终于,我隐忍不住,停下来拉住他的手。踏实的握住他的手掌,我这才知道自己原来如此希望跟唯一合掌而握温暖彼此。我的唇渐渐咧开了,我知道,唯一亦如此。
    “带你去吃比鱼子酱焗鹅肝更好吃的东西!”我转过头对他灿然一笑,飞奔在上海繁华的外滩。在这里午夜狂奔与在朱家角午夜狂奔的感觉截然不同,唯一相似的感觉就是力气用尽的痛快。在朱家角,眨着眼睛看我们的是调皮的萤火虫。在上海,如此看我们的是飞闪夺目的霓虹。
    午夜狂奔的目的地到了——七浦路铁马菜场一家叫广莲香的小店。这里的小吃全部是地道的广式小吃,有一股子我家乡的味道。一身意大利显赫品牌的唯一一脸错愕的被我安置在狭小的座位里,目瞪口呆的望着兴奋不已的我端来了一大堆食物:鱼片粥,红豆糕,布丁拉,炒粉……
    “嗯,还有很多好吃的已经卖完了呢。下次我们再来。”我一边咬着奶香馥郁的红豆糕一边对唯一说道。
    他似乎很挫败,皱着眉瞪我。“你,没吃饱?”
    “呃。”我不好意思地说:“跑了半天,好像又饿了。”
    老板和一些同样大块朵颐的上海美女们纷纷扭过头望着我们,不,主要是望着唯一。他今天的盛装与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不搭调了。我匆匆的吃完眼前的美食,再一次拉起唯一的手仓皇而逃。
    “哈哈哈哈。”我坐在一张长椅上止不住地大笑。唯一低头恶狠狠的望着我:“以后只带你来这里吃饭。”
    “求之不得!”我隐忍着笑意望着他。他一把拥住我,啃噬我泛着奶香的唇舌。
    月亮隐没树梢的时刻,唯一拉着我的手沿着寂寞寥落的街道来到宿舍的楼下。
    “唯一。”分别的时候,我轻唤他的名字。唯一站住身形想要转过身望着我。“不,别扭过来。”我慌张的声音阻止了他的回转。“唯一,跟我在一起不会累么?我不能保证今后还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抑或,更加严重的伤害到你。”
    他的身形丝毫不动,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我的话。
    “唯一,我看不清自己的心。一直看不清!这样,你不觉得冒险吗?”
    “唯一,前几天我碰到了朱珠,我还是觉得她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唯一,你注定是一个展翅高飞的人,背负着我的伤痛只会让你……”
    “别忘了,我是你的船长!伍语侬,你只要跟在我的身后前行就好。决策权,在我的手上。”他打断了我的话,重新抬起离开的脚步。“你若再逾矩替我下决定,我不会原谅你。”
    我含泪微笑,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渐渐的,我感觉到一阵异样的气氛在周身弥漫。“谁?”我扭转头警觉的望着楼梯间的阴影深处。
    “怪不得你不肯接受我,原来是为了董事长。”秦坚阴郁的声音从黑暗里传出,紧接着露出了朦胧月光下满脸的嫉恨。“我在你的宿舍等了整整一个晚上。”
    “从没有人要你来等我。”我错身朝楼梯走去。“还有你那些自以为是的花。”
    “伍语侬!”他在我的身后咬牙切齿。“我以为,上大学的时候你会离开只因为我还没有成功的事业!没想到,你的野心竟有这么大!”
    有一种人,他们很优秀很好,可就是与你绝缘。秦坚于我,大抵就是如此。
    我连反驳都懒得开口,一阶阶的远离他。野心?你这样认为也不错。如果鄙夷能够让你的心更舒服些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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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如此一寸寸的滑过,我和唯一再没有去过那些上海的高档会所约会。这个城市卓有特色的小吃店成了我们常常光顾的地方。他自然再没有犯过范思哲费而格蒙的错误,牛仔裤休闲衫的装扮甚是让我满意。
    我们聊天,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牵手,亲吻,争执,冷战,和好。平淡的幸福着。
    秦坚似乎铆足了劲要挽回大学时被我无理由甩掉的耻辱,各种昂贵的鲜花每天送到我的办公桌上。我照例送给公司打扫的大婶,直到有一天收到一捧我最喜欢的矢车菊。那是一捧纯净的蓝色花朵,让我的心从深处一点点化掉。
    “哇。”绣绣仍是第一个夺去上面的卡片,一边打开一边说道:“总经理厉害啊!每天换着样子送你花。咦?”她看清了上面的字,念道:“四周年?”绣绣抬起头挥舞着卡片:“语侬姐,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的胸口骤然疼痛,勉力接过卡片望着我就是化成灰也忘不掉的字迹:四周年。
    四周年?四周年!是的,今天是我和秋鹏相识四周年的日子。也只有他知道我最爱的花是矢车菊。纯净的蓝色矢车菊幻化成了闪着无情冷光的匕首狠狠刺进我的胸膛。他知道我,他果然知道我的下落。只是,一直在窥探。
    “我是来拯救你可怜的鞋子的。”四年前的那天秋鹏捧着鞋子夺去了我的灵魂,从此给我戴上无形的镣铐。
    矢车菊的花语是幸福。我的幸福呢?
    “我有些不舒服。今天早走一会儿。”说完,我抱着我的幸福冲出办公室,冲出MQN。口袋里的电话蓦然响起,我没有心情去看它,任凭它怒吼着。或许是唯一,或许他再一次从监视器里看到了我的出逃。可我真的没有丝毫的气力去应对。
    路口,熟悉的黑色罗孚挡住了我的脚步。我紧张得盯着车子炫黑的防弹玻璃,眼中精确的浮出了秋鹏的面容。门,打开了。惊慌的我松开了紧抱的手臂,任凭那捧矢车菊朝地面跌落。
    矢车菊没有落在地上,它稳稳的落在秋鹏的手中。我的幸福啊!它的宿命只能如此吗?
    一个小时后,我身在汤臣国宝的豪华公寓。我的那串钥匙,早已丢进了黄浦江。秋鹏打开了门,我下意识的走到阳台上。天,我一直惦记的那盆鸢尾还活着,好好的活着。淡紫色花朵悄然绽放,鬼魅般妖娆。
    “我常常来看它。总想着,你一定不希望它枯萎。”秋鹏站在我身后,那股熟悉的气息穿透了我轻薄的衣服灼痛了我的背。
    我的泪颗颗滑落,在鸢尾花瓣上跌的粉身碎骨。我挺直了脊梁,不带一丝感情。“谢谢你还记得它。”
    “我一直记得。语侬,我永远也忘不了。”他的手伸向鸢尾花瓣,温柔的触摸着。
    “秋鹏。”我转过身子直视着他如深渊般的黑瞳。“四年了。前两次都是我不告而别,今天,我想对你说,再见!”
    他没有说话,只是笑了。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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