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侬的歌

27 第二十七赏


是的,我被绑架了。因为醒来的时候天空就在我眼前,云朵在身子下面漂浮着。
    “上海没有直飞西西里的航班。这是我订的私人飞机,它只需在米兰短暂停留。我派人去宿舍取走了你的证件和签证。”唯一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望过去,他穿了休闲的衣衫站在机舱另一侧擦拭琴弓。
    即便是有很多钱,私人飞机是想订就能订到的吗?我坐起身,觉得手脚都是冰凉的。“你早就决定了?”
    他手中的松香停滞了一下,继而接着擦拭起来。
    我更觉心痛,那是一种我从未感受过的心痛。被童童一刀刺入心脏也没有觉得这么痛过。他早就预订好了?如果我没有在清晨敲开他的门,他是不是就这样在我眼前消失在我生命里消失?
    “你早就计划好了?”我扭转头望着缥缈的云层问他。
    他拿起琴弓在小提琴上随意奏响一连串急促的高音华彩,而后淡淡问我:“你要怎么样呢?语侬,我也会受伤,受伤了也会想要躲起来治愈伤口。不论之前我是怎么想的,现在我们在一起。这就是结果。”
    是是是!结果最重要,过程不重要不是吗?
    伍语侬,理智点。唯一不是你的奴隶,当你的左右摇摆伤害到他的时候他有权选择离开。我不停劝慰自己,可是怎么也压制不住内心涌溢的恐惧感。唯一,你不后怕吗?如果你真的一个人离开上海,那么当你再一次出现的时候我们就真的形同陌路了。这是我的骄傲,是我无论被踩得多低溅得多脏也会坚持的底线。
    我清楚地听到身体里的某根弦断了,整个人顿时懒起来。“我困了。”用三个字关上我们之间的窗,而后望着云海直到眼睛酸涩。突然间觉得你一直认为很了解的人其实从来就没有真正懂得过。秋鹏如此,唯一如此,绣绣朱珠梅子老谭都如此。生命不过是一个个偶然促就的必然。
    唯一来到我的身边拥住我,我没有拒绝,因为想不出理由。差点交错而过的事实令我们胆战心惊。他扣在我肩膀上的手指绷得紧紧的,恨要穿透脆弱的肩胛骨。
    爱情,也需要收支平衡。
    →←→←→←→←→←情→←→←→←→←→←人→←→←→←→←→←
    西西里岛,到了。
    走出机舱呼吸第一口被阳光晒得暖洋的空气时,唯一局促的笑说:“这居然是我第一次出国旅行。”
    “是啊,你这个没有身份证明的有钱人。”我抬起脸迎向潮湿海洋味道的天空,深深吸气。
    我们之间不知什么时候小心翼翼客套起来。他双手放在兜里在前面走着,我紧随其后。旁人看来我们大约不像幸福的订婚夫妻,倒似游伴。
    走出机场,看着偶尔走过或高大或高挑拥有立体五官古铜色肌肤的男男女女,这才有了踏上西西里岛首府巴勒莫的真实感觉。
    希腊,爱琴海。那曾是梦想过多次的与秋鹏执手信步的圣地,是我一直不曾踏足的地方。现在,这个梦想要永远封存起来了。现实是,我和唯一各自隐藏着小心翼翼走在地中海中心的西西里岛上。爱琴海,希腊,与我们遥遥相对。一个选择从此改变人生的足迹。还有什么力量比的过人生冥冥之中的奇幻?我似乎听到了天神的召唤,垂下头虔诚静默。
    微风荡过,天,什么停在了我的面前?一辆黑白相间的1954年法拉利340!
    一九五四年的340?和我的父亲一样大的年龄?这个城市已经是个古董了,竟然随处停靠的一辆车都具有这样的历史。我怔忡望着它憨厚椭圆的鼻子,温和圆睁的眼睛和长长的脸,情不自禁的走上前用手轻轻抚摸。
    驾驶座上的男子长了一张诺曼人的脸,宽大的墨镜扫了我一眼。紧接着,他从敞篷中跳下车走向唯一。我惊讶的望着他用古铜色的手臂重重拥抱唯一,摇晃着他叽里咕噜的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
    他说的不是英语也不是意大利语。因为真正的西西里人是不会说意大利语的。这个在历史上曾被迦太基人、罗马人、拜占庭人、阿拉伯人所统治过的岛屿早已在千百年的洗礼变迁中形成了自己固有的语言文化。他们的举手投足都充满了艺术气息,所以你也不必担心到了这里无法沟通。只要你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足够丰沛,就能在西西里岛上生活下去。
    那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西西里男人终于表演完了,他将手中的钥匙递给唯一转而对着我呲牙一笑。我暗叫糟糕。可来不及躲闪整个人就被他熊抱怀中在额头上结结实实的吻了一下。我慌乱着推开他,他眉飞色舞的对我叽里咕噜。唯一的眉也皱了起来,拉住我的手坐进那辆老法拉利。
    什么?这辆车是我们的?
    唯一发动车子,发动机引擎传来细微的振动。这辆车,丝毫不见一丝衰老。那个夸张的西西里男子终于被我们甩在身后,从后视镜中,我仍能看到他夸张扭动的性感臀部。
    “嗯哼。”唯一不满的声音从鼻孔溢出。“你还看?”他的话酸溜溜的。
    这是吃醋吗?我一直存放在飞机上没有带下来的心为了这个竟飘了回来。“他很帅啊!”我实话实说,心里偷偷的笑。
    果然,他气得脸发青,伸出手扭转了音响的按钮。意外的,却又是情理之中的。Paol Potts的一首《Con Te Partiro》在我们耳边响起。天籁啊!我难以用语言描绘的天籁!配上西西里的蓝天白云微风花香,美的像梦,一场仲夏夜之梦或是水边的阿蒂丽丝。大提琴的弦音如同欧洲皇室血统尊贵的马匹迈着优雅的步伐在千年流光中悠闲踏步,每一步都踩在你的心上,控制着它的跃动。
    唯一开的不快,他似乎也被这里的一切震慑了魂魄,脸颊的线条柔和很多。道路两旁古老的建筑静静的望着我们。随处可见的艺术雕像伫立着,幽深的眼写满了神秘。建筑物上随处可见铁艺装饰的阳台,那里攀爬垂下许多我叫不上名字的奇异花朵,绽放着不可思议的色彩。喷水的小水池随处可见,美得令人无法相信的西西里女子穿着随性的衣衫捧着水滋润干渴的唇瓣。这是一个崇尚自然之地,人们讨厌一切束缚。所以我清晰地看到水滴滑落在美丽女子的衣襟前湿濡一片,胸脯显露出它绝美而无关□□的圆翘挺立。
    四歌区随处可见的巴洛克雕刻装饰,残破的墙壁还挂着原本浮艳的色彩,青苔却已爬满了缝隙。这里,衰败中还带着骄傲。让人赞叹惊艳的同时心痛怜惜。
    我的手不由自主伸向唯一,伸向这个我下意识想要牵手的家伙。“唯一,我要疯了!”握着他温暖的手我一脸赤红的喊道:“这里美得让我疯狂!”
    他猛然停下车,丝毫不顾随之猛打方向的汽车主人的谩骂斥责。“是吗?倒是有另外一件事让我想得发疯。”他拉过我的身子,吻住我。我只觉得缺氧,严重缺氧。
    他放开我的一瞬,我恍惚的想:再晚一秒钟我是不是就要失去呼吸了?喘息着、迷蒙的望着同样深呼吸的唯一,我觉得自己的幸福堆积的太多,连爱琴海都装不下。心底处,努力在忽略我们之间的裂痕。
    俄狄浦斯王不过因为一个预言彻底改变了人生的道路。拭父娶母,亲手戳瞎自己的双目,将自己流放至苦刑之地。人生最大的悲剧不过如此。我那心底的隔阂又如何呢?是的,如果不是我手捧着挂满露珠的蒲公英敲开唯一的房门表白心迹他就会离开我放弃我。是的,如果他这么做了我们就会交错而过在牙齿掉光头发苍苍的时候后悔遗憾。是的,我是固执的伍语侬决不会原谅他对我的遗弃,虽然是我伤了他的心。
    可是,他刚刚才吻过我不是吗?那些假设并没有发生。他还爱着我,还渴望着我。在这片与神最接近的土地上,还有比这个更真实更值得我珍惜的幸福吗?
    我拉住他离开的头颅,在他诧异惊喜的眸光中奉上自己的唇。我的天,一定是西西里的空气传染了剧烈的浪漫因子。我只感觉自己的脸颊都是滚烫的。
    我的气息和他的气息搅在一起,浓重的化不开。唯一的身体渐渐涌起暧昧的变化,他一把推开我艰难的望着嫣红的唇瓣嘟囔:“早知道就先在巴勒莫订一间别墅了。”
    话音刚落,我们身旁一辆停着的汽车里响起夸张地口哨和尖叫。原来是那辆因为我们突然停车而猛打方向的汽车啊。他们是来找茬的吗?
    虽然知道唯一自然有解决的办法,可是看着他们满满一车的男男女女,我仍是有些害怕。
    唯一倒是笑了,对我说:“他们是在夸赞我们刚才激情四射的吻呢。”
    果然,那些男男女女对着我们笑起来,而后也一对对的热吻街头。他们真开放啊,尺度快要接近限级了。
    此刻我的脚丫子估计都是红的了,刚忙唤回唯一饶有兴味的注视:“快走啊。”
    “遵命。”他绅士起来,发动车子前行。
    微风减缓了我的燥热,对镜理云鬓的时候我问道:“你会说西西里语?”
    “不会。”
    “那你怎么明白他们都在说什么?”
    “用猜的啊。笨蛋。别忘了,你的船长是个艺术家。”他一脸的揶揄。
    “你?”我瞪着他,仰天笑起来。笑声直飞而上,不知道是否惊醒了天庭的众神。
    再美丽的风景也会让人感觉到视觉的疲惫。唯一循着GPS的指引开出了巴勒莫,他要去哪里我也闹不明白。时差使我的神志混沌起来,陷入酣畅的美梦。
    一觉醒来,阳光洒在钻出绸被的脚趾上。粉红色的花朵越过窗棱快要亲吻到我的脸颊。似乎,朦朦胧胧间还有海浪席卷的声音。温暖的琴音从远处飘来,那一定是神灵的吟唱。
    我猛然从床上坐起,绸被顺着我的□□的肌肤滑下。此时,房门发出了‘笃笃笃’的响声。
    “谁?”我赶忙裹紧绸被。
    门外响起了我听不懂的语言,随后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女子端着牛奶面包和新鲜水果走了进来。我看着她将早餐放在了一张摆着鲜花的白色圆桌上,问道:“唯一呢?wei yi tang ?”
    她对着我指手画脚,声音亮如洪钟。我尴尬的笑笑,连连点头表示我知道了。她终于离去,饶过我的耳朵。
    我没什么胃口,只想看到唯一。于是跳下床四处寻找着衣服。衣柜里,已然挂好了几件女人的衣物。我是被绑架来的,自然没什么行李。这些,应该是为我准备的吧?我窃喜的拿出一件黑色细肩带上衣和白色阔脚裤站在镜前比起来。尺寸刚刚好。
    我瞪着镜中只围着绸被的自己,坏主意像魔鬼般占据了我的思想。我绽开不怀好意的笑,快速换上衣服,赤着脚朝通往屋外的木质长廊奔去。
    不远处沙滩上,拉琴的家伙不是唯一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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