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人是会变的。
20岁之前的她不曾思考,如今却不相同。
今晨,她对镜观颜,望着她微微有些凹痕的贝齿发呆————她居然有瓜子牙了。
抓了把瓜子,把手里的果盘递给伙计。
店内茶客满了,大娘们便少来坐坐,她一个人打理不来,鉴真便雇了两个小子帮她跑腿干活。
小子们年岁不大,是逃难来的,无依无靠怪也可怜,倒是人都很伶俐,大概是讨饭时看惯了别人脸色吧。
终于客源少了些,凝香招来两个小子。
“吃饭去吧。”她笑笑。
“二小先去,我在盯一下,要不真叔回来又要怪我让大娘操劳。”大小子笑笑,露出一口好牙。
“去吃饭,我盯会没事。”凝香拿出两个糕饼塞到两个孩子的手上,两个半大孩子脸上立刻放光,凝香推他俩进后屋,自己来在店外。
随着她的走动,店里的男人们都呆呆的看着她,更有甚者在她经过时闻着她移动过后的香气。
哪来的香气呵,她并无浓脂艳粉。
当做不理会,她拿起门边水桶里的瓢,舀水,轻洒着尘土飞扬的街道。
午后热浪滚滚,门外凉棚里的茶客也是热的紧,最热最难受的时刻仍然赚的快乐的便是路口那买西瓜的大哥了。
凝香擦了擦汗。
骄阳似火,刺得人睁不开眼,恍惚中似他的影子进入她的眼帘————毫无征兆,这一眼如六月飞雪般,让她心头激灵一下,而后眨眨眼,发现街上毫无变化,怎么会见到他呢?明明相忘已久————
真是热魔怔了,凝香拂扶扶额头,转身回屋。
“她过的可好?”良久后,雪濡道。
“怎么没有回娘家?”他接着问。
“你和她一起的?”他拧了眉。
“这茶楼是你们开的?”
“她的如何如何都与你无关。”鉴真道,“快滚。”说完转身就走。
雪濡刚要拉他,鉴真已回身一把抓住雪濡的衣领。
“要不是小姐——我早把你打死了!”说完瞪了他好一会,鉴真放开他,大踏步回楼。
“少爷,少爷要不要紧?”一旁的小跟班哆嗦的问。
雪濡礼了礼衣襟。
“走吧。”
时隔快两年,他没想过他们会再相见,而且是这样的相见。这条商路他来回也走过多次,却从未得见,若不是今天急着赶路,也不会在这个全天最热的时候见到她——的影子。
真的是她?
李雪濡心想怕是热糊涂了。
他顺着她的身影望去,只见茶楼里一个老板模样的女子————一个要进还未进的男子的身影让他皱了眉,他?杨家的护卫?
男子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快速回首,而后直逼他李雪濡而来。然后就有了上面那段对话。
“你要我广开商路就是为了这个?”
玉手轻剥着葡萄皮,吃了两颗才点点头。
“什么时候开始的?”雪濡坐到椅子上。
如意没回话,漂了他一眼——“吃葡萄。”他道。
雪濡盯着他,“我回府了。”
“难得来一回————”如意马上挽住他的胳膊。
雪濡盯着他粘满葡萄汁的手在他袖子上留下了的爪印————
“哎呦!又扭人家手!要死了下作!”
两月一次他总是经过这里————
原来这里并不繁华,可如今随着商户的落入,客栈饭庄一家挨一家的兴起,该有的不该有的在这个原本平静的小镇上凭地多了出来,地皮也随之涨价,倒是原来做生意的人捡了便宜。
李雪濡让小二牵过马,进入客栈。
他不曾去招惹她,虽然杨家三姐的回信让他耿耿于怀,既已离了缘何必再去惹她坏她名节,所谓相逢何必曾相识————
李雪濡苦笑。
他这个未老先衰的人啊。
“我们先付了一年的店钱,怎么说没房间就没房间了?店家不要欺人!欺人也要看看是谁!”小跟班的在和掌柜的理论,李雪濡拉回神。
“小哥说的哪里话,我们做生意的当然希望多拉些老客才好,可是您也看到了,今年开了科,赶考的多,打北面迁户的也多————”掌柜的赔笑道。
“你且别啰嗦!不就是人家出的银两多么,你这掌柜的认钱不认人!合该你拉不到主顾!”
“我们也是小本生意,要不我再想想办法。”
“你别和我来说,我也是个下人,你和我主子说去!”小跟班气哼哼的回到李雪濡身边,掌柜的也跟了过来。
“少爷,这该死的掌柜的把少爷的房间订出去了。”小跟班道。
李雪濡瞧了眼掌柜的,掌柜的立刻恭敬起来。
“把店钱退了吧。”李雪濡道,接着他步上二楼,上到一半被掌柜的拦住。
“这位少爷!今天二楼让人包了,实在抱歉!实在抱歉!”掌柜的一脸倒霉相的道。
李雪濡拧眉,不语,转回身下楼。
小跟班牵来了马。
整整一条街的客栈酒楼都满了员,李雪濡心下蹊跷。
这明明就是不让他在此地逗留,难道是如意做的好事?
如意断然没有这个无聊的心!
可也————不一定。
顶着大日头,李雪濡有些心烦气躁。
“少爷,我看那个茶楼还有位置,我们去歇息一下吧。”小跟班指着凝香的茶楼。
李雪濡摇摇头,向街口的西瓜摊走去。
“阿力!停下!”锄儿从板车上跳下,她叉腰眯眼看着街口的人,然后瞪大了眼,“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啊!”
“孩子他娘你干吗?”阿力看着老婆在车上瓜果堆里挑三拣四,拿起一个长丝瓜挥了一下摇摇头又放下,然后又拿起一个大窝瓜双手抱着举过头顶往下砸试了几下,然后狠狠冷笑,风风火火的冲向了西瓜摊。
“姓李的你不得好死!”一个窝瓜砸将过去,锄儿只觉得一口气冲了出去,更多的无明业火又从心里窜了出来,她挽着袖子,叉着腰,咬着银牙,火火的奔向没被窝瓜砸到但崩了一身窝瓜子的李雪濡。
到了他的面前,她伸手就要揪李雪濡的头发,合该他坐着,一旁的小跟班不干了拦住了她。
“喝?!”锄儿气坏,大喝道“阿力你还不过来!你老婆被人欺负了!”
“啊?!”早在一旁看傻了的阿力直扑了过来,“你欺负我老婆?!”
“没,没——”小跟班吓得后缩。
阿力举拳要打,李雪濡站了起来。
“那汉子慢动手,我并未见我家吓人唐突这位大嫂,有这位大哥作证。”李雪濡指了指身边的西瓜汉。
西瓜汉点点头。
“这位大嫂是不是有误会处?”李雪濡微微颔首。
“你不认得我了?!”锄儿上前一步,恨不得把脸贴上。
李雪濡皱眉,阿力怯怯的拉着老婆。
“哼!你们李家薄情寡义料也不认得我这个下人!我也不管你认不认得!我今天就是要出这口气!阿力给我打他!”说着锄儿就开始动手,可她再动手也是妇人的打架方式,李雪濡轻易躲过且没动一步。
阿力拉着老婆,使劲也不是不使劲也不是,自己倒被拐了几下。
“你不要丢你主子的脸。”片刻后李雪濡隐忍道,这边已围了好多人。
“你那狗嘴不配提我家小姐!”锄儿蹬了他一脚。
“小姐?他就是那个负心汉?!”阿力恍然大悟道。
“可不就是他!”锄儿大叫,“你只拉我做什么,揍他!”
“哦哦!”阿力挽袖子,要动手。
“锄儿——”
“别叫我!”
“阿力——”
“啊?”
“你们两个还不住手。”凝香无力道。
丢死人了!
“噗哧”一声,笑坏了茶铺楼上的俏人儿。
如意好笑的看着西瓜摊前的景象,笑扭了脸。
好好笑啊!如意捶着桌子。
不行!不行!会出皱纹的。如意拉了拉眼角,抹了抹泪。
香香啊,你可是个不自觉的人间凶器啊。
本来今天他把镇上的店都包了,目的是拐雪濡去他庄上欢乐几日,没想到却发生了让人料想不到的一幕。
活该————谁让你老也不去找我。
如意悠闲的喝着茶水。
“哎——!”如意叹了好大一口气,香香出面了,没戏看了。
“好笑么?”一个女子坐到如意桌前,透过薄薄的紫纱,可预见此女娇艳的容颜。
“这位姐姐说什么?”如意道倒了一杯茶过去,他瞟了一眼女子身后的男人,他认得。
“我说什么你知道。”女子笑笑,“十三的茶太也清淡,我喝不惯,难为了这位公子。”
说着女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瓷瓶,往他的杯倒了好大一堆如盐般的粉末。
只见那杯茶由绿转红,由红转蓝,上面还冒着泡,一股无味的黑烟袅袅升起————
“咕噜噜”茶溢了出来,腐蚀了桌面,直往一楼掉下。
如意透过桌子的窟窿看着一楼的动静————
“真哥儿,收拾一下。”女子笑看如意,身后的男人随即下楼。
“姐姐是何意思?”如意笑嘻嘻的缕了缕头发。
“想看热闹,也得看是什么热闹。”女子顿了顿,“朴如意对吧,要不是看你还有利用价值,那杯‘灼虹一现’就让你喝了。”说完呵呵娇笑。
如意的眉头抽动了几下,咧着嘴道,“人说杨家十二姐脾气爆如烈火、性子阴如炼狱。果然如此啊。”说完也呵呵娇笑。
两人笑了半晌。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杨十二睇了他一眼。
“你手上的十二串上古钱币————”如意看着她,不敢笑了,道了一杯茶给自己,喝罢。“十二姐擅长鉴宝淘古,年纪轻轻就成名,古玩界里人称‘鹰眼’师傅。”
“这你都晓得。”杨凝涓,杨家十二姐笑笑,扶了扶手腕上的铜钱。“废话少说,我妹妹到底是怎么赶出来的?!”
说变脸就变脸啊,如意想。
除了那个真哥儿,这四周还隐藏着一个高人,他今天怕走不了了。
“不说?!”凝涓看着喝茶不语的如意,眉峰一挑,“图轶!”
说着不知从何方下来一个天神一般大汉。
“上李家!下毒,烧庄!”
“别别!!”如意忙要拉住凝涓的袖子,只是瞬间眼前一花,拉住的却是大汉的袖头。“别介啊,大姐姐!”如意隔着大汉说。
“那你还不说。”凝涓笑弯了嘴。
如意支吾、忧郁。
这时大汉说话了,“小姐性急,公子要说便说。”图轶同情的看着如意,那眼神是说,早说下场可能会好些。
“就是,就是因为无子吗。”如意说完垂头丧气。
“真的就为这个?!”凝涓大不解。
“可不是。”如意道。
“哼!原来我还想留他家小的,如今我要他李家断子绝孙!”说着凝涓转身要走,“图轶!把他扔到河里喂王八!”
“十二姐!”凝香惊叫。
“你这个没结没了没囊没气的窝囊废!”凝涓骂道。
看到如意被图轶捏着脖子吊到半空中不停的对自己用口语说“救我”,凝香知道大事不好,怕是姐姐都知道了。
凝香忙拉着凝涓的胳膊,“姐姐莫气,要气就气我吧,是凝香没出息。”说着就要哭着下跪。
“你以为你这样我就能饶了他们吗?!”凝涓点着凝香的头。
赶上来的锄儿也吓的跪在一边。
“图轶,先留着他的小命。”凝涓叹口气道,“我最看不起你这样,起来吧。”
凝香破涕而笑。
“你是故意的。”凝涓点着凝香的鼻子,脱下了纱帽,露出来和凝香十成相似的脸。她俩是孪生子,因为性格使然,虽然样貌相似,但是怎么看也是两个人。
“如意哥哥。”凝香急步到如意前。
“香香是仙女。”如意揉着脖子,偷看了一眼凝涓。
凝涓笑看他————我就是妖孽,怎样?凝涓瞟了眼图轶又看了眼如意。
如意咽了咽口水。
“香香我走了,你保重。”说着如意要走,看楼梯边停着凝涓,他转身来到窗前,“香香,我以后再来看你。”说罢,纵身跳下。
“如意哥哥!”凝香扑向窗前,看着如意若无其事的向她挥手。
“保重,稍闲再来。”她道。
凝涓叹气。
他不曾为她做过什么,他知道。
她的心他知道,他的心却没有给过她,给她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
李雪濡骑在马上,闭上眼,风吹乱了他的发,吹平了他的心————
摸出里领子里清漏了的窝瓜子,难得的他哈哈大笑。
想来她过得还好,这就好。
她只当那日看的是幻影,却心知那便是真人了。
恨?
无爱哪来的恨呢?
即已错过便就错过,路人一般。
锄儿啊——————
凝香浅浅一叹。
锄儿半晚套车回去了,真哥儿被姐姐带走晚间应该会归来吧。
凝香放下笔,看着一屋子的三姑六婆。
可怜见,今天造成的轰动有多大。
抓了两盘瓜子,摆到娘婆们面前,她也坐了下来。
换一边牙磕吧,她轻笑,听不清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什么,无论是什么她偶只是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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