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栊令

    “叔叔，请用饭。”石苗笑吟吟道。小小年纪，已懂得入乡随俗，一口大人腔调，有模有样。石杰搁下食案，端一碗滚热的兔肉汤，解释道：“霞供，能补中益气。”又取出一碟饼，介绍：“松黄饼，用松花籽和熟蜜作饼，清目味香。有治疗羸弱疲乏病症的作用。”尔后，看着水奴微微笑。水奴同样微微笑，思忖：“好机智的孩子，不枉我认真教导，日后，一定大有作为。”遂一面喝汤一面就着饼吃。一会，记起他们未动筷，笑说：“小杰、小苗，坐下来一起吃，不用等阿姨。”俩人方告坐，各取属于自己的一份。水奴看着食案，赞道：“菜色不错。稀粥、绿豆面子、葱炒菜丝、凉拌西红柿、酱瓜焖肉。嗯，样样清淡。”笑瞅石杰，说：“好孩子，难为你作出这么出色的菜肴。我很开心。”石杰不好意思地抓头皮，很是憨厚地咧嘴向石苗，笑说：“没什么，没什么。”石苗互相望望二人，插道：“叔叔，凉拌西红柿是我作的。小笑也有一份功劳。”
    水奴看向石苗，笑说：“好，好，谢谢小苗，叔叔很是高兴。”三、两口吃完，匆匆丢下碗筷，起身道：“叔叔到逍遥阁工作，告诉阿姨，不用等我。”俩人点点头，石杰抬头询问：“要我帮忙吗？”水奴眨眨眼皮，笑道：“今晚八点见面。”说着，飘然而去。石苗不解地瞧着兄长，问：“哥哥，什么事这么神秘？”一副非常好奇的模样。石杰摇摇头，皱皱眉，答道：“我也不大清楚。”觉得很是匪夷所思。石苗转转黝黑的眼珠，心想：“我感到叔叔很器重哥哥，为什么呢？难道哥哥会比我聪明吗？”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石杰埋头扒饭，认为没有答案的问题最好暂时丢开，莫胡思乱想，有损健康。精心打扮的舞觞欢快地哼着曲子，见只有石氏兄弟，便回头四下里看，问：“易儿呢？”心里犯嘀咕：“我好容易穿戴齐整，本奢望博他一笑，可眨眼间丢了人。”神情懊恼万分。石杰知她不愉快，没说什么。石苗眼乖，脆生生道：“叔叔临去前，交代我和哥哥务必转告阿姨一声，说我躺了七天，没有好好赚钱养家，现在应该努力了‘。
    阿姨，叔叔是为你才这么努力的喔！“话音刚落，石杰愤愤不平地瞅瞅他，一语不发地放下空碗，朝舞觞鞠一鞠躬，离开易居。石苗在喉咙里咕噜一声，溜了兄长一眼。舞觞好笑地刮刮石苗嫩脸，双手叉腰，横眉怒目道：”好你个小苗，说话不老实，怎么不像哥哥学习，人家勤勤恳恳，忠厚憨耿，实事求是。你呢，异想天开，附庸风雅，自命清高，以为自己精明强干，绝不吃亏。唉，叔叔把你托跟学校老师，同时，命我辅导你，小杰呢，就由叔叔手把手教。所以，从今往后，再让我听见你撒谎说嘴，小心你的皮！“一副凶霸霸的样子。吓得石苗灰头土脸，不敢吭声。舞觞斜睨他一下，扑哧一笑，缓和语气道：”好啦，把食案端回厨房，我得替卧室熏香。“说着，挥手让石苗出去。石苗收拾桌面，低眉垂眼地走过她面前，离开易居。一路心撞如鹿，想：”阿姨太可怕了，害我大气不敢喘一口。糟了，由她教，我完了！“不由垂头丧气，沮丧万分。殊不料，舞觞肩靠门口，手插蛇腰，脚一瞪一踩，冲石苗直偷笑，道：”小精灵鬼！”
    且说石杰心安神定地坐在石头轩翻阅时尚新闻以及财经报道，等钟敲七点五十分，便动身去逍遥阁。穿过一扇扇漆黑的格子门，忖度：“怀素庐面积广大，房间不下二十间，可是，包括住宿饮食，仅用十来间，剩余的，白白空着，显得浪费。如果拿去出租，可以贴补养家糊口费，叔叔就不用那么辛苦了。”这样那样思量，已经站在逍遥阁门口。朽叶色糊纸隐隐透着灯光，石杰轻敲纸门，许久，不见回响。不觉搔首思量：“咦，叔叔不是让我八点准时报道吗？”正当莫名疑惑之际，突然，肩部被指关节很是调皮地拍打一下，未转身，但闻笑语清朗，道：“晚上好，小杰，让你久等！”石杰喜道：“叔叔！”只见水奴背手跳到门前，歪头细瞧道：“创作时，最好饮酒喝茶，这不，我拎了一壶水仙酒。”
    石杰俯首，提壶正稳稳当当地吊在对方手腕上，不禁叹道：“叔叔，滴酒不漏呀！”深叹技艺超群。水奴莞尔一笑，拉开纸门，一面行，一面说：“不愧是小杰，看着毫不起眼的举动，却被你觑出机关奥秘。实不相瞒，这项杂技来源于春秋战国的顶门术。现在，小试牛刀而已。”石杰道：“先母经常于晨间在大院耍枪弄棒，甩袖踢挪，有时还表演诸多高难度动作，所以，我自小已经很习惯在他人的一举手一投足中瞧出套路所在。”说话间，二人坐在书桌前，水奴居中，石杰居右。水奴从桌柜搬出茶炉、酒精、茶壶，笑嘻嘻道：“煮茶特方便。”石杰定睛端详，这是紫砂制品，两个拳头大的东坡提壶，茶炉呈葫芦状，开小口，通风。觉得有趣好玩之极。道：“像小孩子办家家游戏一样。叔叔，难道你……”咽下后半句话，捂嘴直笑。水奴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瓮声瓮气道：“小子，有话就说。”
    自己亦忍俊不禁，大笑出声。继而，道：“其实，办家家游戏好好玩。怎么形容来着？”遂吟哦：“颠覆婆娑笑笑笑，玩弄乾坤乐乐乐。
    君喝酒来吾酣困，我饮茶日君垂钓。
    日复一日年复年，啥子人生啥子利？
    糊涂装傻且休休。
    好玩、好玩！“随即，拧开茶盖，抓一把玫瑰乌龙，道：”小杰，这盒玫瑰乌龙出茶是我前妻烘焙的，味美色纯，绝无渣滓，不同市面上卖的。因此，水质非常重要。我们一般只要用泉水、雪水、井水泡茶，自来水、矿泉水、雨水以及溪水，一律屏弃在外。前妻对茶之研究，令我不得不汗颜。时至今日，我还未能泡出绝妙好茶。“石杰凝视对方浓情蜜意的眼神，言语中饱含的丝丝爱怜，心想：”曾听阿姨提过叔叔的前妻上官弄雪，以及目下定居洛阳的妻子许寒露，不过，如果我推断没错，叔叔对逝世已久的上官夫人宠眷最深，无人可及。“不由思忖：”叔叔才色冠绝世间，到底上官夫人何等一溜人物呢？才嫒？美嫒？还是与叔叔一样才色兼备？洪阿姨称得上漂亮，但和叔叔一比较，相距甚远。根据她描述许夫人，我以为，顶多属于大家闺秀或者才嫒，说句大不敬之语，两位夫人较叔叔，实在距离太远。可见，上官夫人定是秀外慧中，世无伦比。因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时，看见一方就能判断另一方模样、品性了。“内心暗暗琢磨一番。
    水奴笑瞅他那变化丰富的表情，笑想：“小子果然聪颖敏捷，深得我心！”纱水沸响，盖沿冒珠，烟雾腾腾，一股美好的清香让两人不由阖眼凝闻，觉得幸福。石杰欢喜无比，道：“叔叔，我迫不及待哩！”水奴熄灭酒精灯，将茶叶过滤，倒入茶釜，先不忙斟茶，神秘兮兮地凑近心痒难挠的石杰，促狭道：“敢情阁下向喝茶吗？”石杰瞪了瞪一脸邪门笑容的对方，道：“那当然！”心忖：“叔叔好可恶，专门捉弄人！”气呼呼地怒视愈来愈笑得邪气的水奴，无奈道：“叔叔，有什么条件就说吧，我遵命就是了！”很拿对方没办法的样子，噫叹：“相信任何人对叔叔无计可施，惟有投降认命的份。真是的，这么大的人还爱淘气捣蛋，一点也不成熟！”不过，私底下认为那是他的优点，挺赞赏和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