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栊令

第七卷 第5章 秋风卷叶(五)


    于是,舞觞麻利快速地将切整齐的菜、葱、鱼等类,一一下锅,作出美味绝伦的民间食品。之余,不忘跟一旁抱着熟睡幼儿的寒露寒暄。厨房烟雾笼罩,飘香四溢。即便毫无胃口者,此时亦想尝尝美女亲烹的肴馔。寒露诚恳地夸道:“如此的你,竟能弄出一桌丰富馔品,难得可贵呀!”继尔,颇为不解地问:“为什么你每天钻在厨房忙碌,皮肤弹性依旧那么强韧?我从事美容专业期间,接触不少拥有良好肤质的人,但是,都没有你理想。而我自己本身一周作次脸部调养,其余靠各种维生素以及练瑜伽改善体内血液循环,促进新陈代谢功能,起到驻颜安康作用。”很是迷惑好奇道:“妹妹,你呢?”舞觞回眸莞尔一笑,潇洒道:“我没有姐姐好命,小妹福薄,无空闲时间练瑜伽,只是跳跳踢踏舞、桑巴、街舞等诸如此类的健美操,再则,易儿教我打坐、太极拳,坚持一天三至五小时,日积月累,总觉得精神爽利,干劲十足。”一面说话,一面娴熟地炒菜。寒露点首叹息,道:“我纯粹害怕衰老,倒不为什么。”下意识摸摸脸颊,感到岁月不饶人,恐惧之情油然而升。忖度:“易儿爱美之心非常强烈,若有朝一日红颜已逝,韶华流失,还会珍惜我吗?”这么一想,险些泪珠涌眶,极度酸楚。舞觞认真烹调,一盘蜜汁醋鱼热烘烘出锅。突然,转头笑道:“姐姐,我有一位朋友在医院工作,长期使用维生素E敷脸,而且纽崔莱产品从不间断服食,皮肤光滑细嫩,虽然四十二年纪,却仿佛三十左右。姐姐不妨一试。”这边解下围裙,把菜装入食簋,盖上盒子,拭拭手,启齿道:“准备就绪。”很是心满意足的样子。寒露见状,忍俊不禁着:“丫头,有成就感吧。”尔后,顿觉茅塞顿开,想:“介意什么,苦恼什么,易儿至情至性,才不是那种人呢。完全是我多虑了。”遂开朗起来,显得容光焕发,全然不似将近不惑之年的女子。舞觞一手拎食簋,一手牵着对方能够,朝她笑说:“咱们去含笑篁吧。爷儿俩早已饥肠辘辘,正盼着雪中送碳哩。”寒露搂住弄雪亦冲对方豪爽一笑,道:“可不是。妹妹,姐姐听你的,明早就去医药店买维生素E,并向纽崔莱销售地购买产品。”二人相视,纷纷吃吃笑着,情在不言中。
    日移西山,彩霞伴云,金辉追风。怀素庐沉胧暮色,凉意飒飒,但闻青柯音籁,清芬徐徐。含笑篁丝竹笙簧齐鸣,其声悠扬,其意婉约。银髯公一支洞箫指挥全体成员演奏《潇湘水云》。抚琴的水奴斜欹几案,膝横古琴,姿态洒脱倜傥,风韵优雅。此时,便装已褪,一身葱绿排扣长衫更添俊美气质。乌丝随意盘卷,很是引人注目。石杰很是柔美地弹起古筝,指法徐徐,迟缓适宜,富有弹性。灵活之极。休闲服被蓝裳蓝裤替代,似乎不染人间烟火。几近世外童儿。琵琶在舞觞怀中缠绵回旋。拉二胡的寒露闭目全神,心无旁骛,陶醉于潇湘淡泊的水云音律。不仅小提琴娴熟,而且精谙鼓的石苗,真把鼓发挥的淋漓尽致,不留余味。六人各自拿出傲人技艺,场面很是风雅典致。食案原封未动,地板酒瓮倾空,倒于一旁。水奴意兴盎然,雅趣勃发,随口吟哦:“见说水云一脉牵。潇湘深处,烟杳杳兮雾漫。日出扶桑霞光照,月上柳梢银珠洒。未许叹瞻人间路,驾鸾骑鹤转水云。浅练碧峰,回首却望潇湘,斯今不复返尘寰。”语音清丽,腔韵圆熟。
    舞觞笑推寒露,道:“姐姐,该你了。”寒露会意,嫣然一笑,指按宫调,唱道:“腊月一枝梅,傲雪挺风立。
    神韵超标然,盖古冠今时。
    诗魂独喜绕,睥睨艳芳丛。
    《潇湘水云》曲,为伊永流传。“弹罢,看看舞觞,彬彬有礼道:”妹妹请。“舞觞轻拨琴弦,朱唇微开,道:”我献丑啦!“朝众座一顾,歌喉顿时缭绕含笑篁。只听唱道:”冰山雪莲世无瑕,冰玉碾成神作魂。
    怀携素琴仰首赏,水云深处领风骚。”
    聆听二首曲子后,水奴颔首笑思:“小觞进步神速,这二年独自住在怀素庐阅读、体悟了不少诗词歌赋吧。稍微点拨,便能明白,确实才色兼备。相对而言,露露略逊一筹,有待努力。”从旁借筛窗而入的夕阳,细细偷视二人,见一人高贵大方,美丽绝艳,行止见识俨然一名嫒。一人趋于时尚新潮,浓妆艳抹,掩盖天生丽质,但是,隐隐遮饰不了与众不同的学者气质,颇眼高于顶,不可一视。然而,一切密藏于笑容之下,不为他人所知。这时,又不由忖度:“两个都是怀素庐主人,我不会偏向谁,更不脚踏两只船。倘若她们以为跟我可以得到终生保障和幸福,我自然一点也不介意。况且,膝下一女环绕,身侧小杰、小苗需抚养,此生算是如此这样啦!”顺着目光,看见跌跏趺坐的银髯公,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遂启齿笑笑,对石杰道:“小杰,该你了。”石杰觉得玳瑁麻烦,全部取去,空指弹奏,音色不减。云:“忠肝义胆戏人间,犹抱三分虚与实。
    花儿蓬勃朝阳立,众生谦谦俯首站。”
    腔调尚显幼稚,火候不到,须勤琢磨。
    “好一句忠肝义胆戏人间,犹抱三分虚与实‘,恰如其分地形容出他的处世原则。”银髯公打一开始就很赞扬石杰的聪明耿直,这会听他唱曲,默默想着,觉得他品质高贵,性情温和。便不依次序,跟随其后,左手敲击洞箫,朗声唱着:“日日复年年,夜长梦寐多。
    东畏权势能,西惧大厦倾。
    奉劝诸世人,不如采莲去。
    莲子高一头,依风弄绿裙。
    拂拂飘曳舞,阵阵溢红香。
    归来满船载,泛篙莫溅水。“停歇一会,缓缓悠悠吟诵尾曲:”莲子高一头,依风弄绿裙。
    拂拂飘曳舞,阵阵溢红香。”
    无乐器伴鸣,却独有韵味,那冲淡的拍节,附和顿挫起伏的朗诵,令在场者喝彩不已。水奴理解银髯公,笑想:“老父喜欢小杰,故尔,唱一段曲子,让他自勉自励,莫急功近利、盲目趋时。既然如此,我何不顺水推舟,等小苗唱完,再作煞尾。”心中窃笑不已,对石苗道:“银髯爷爷末尾莲子高一头,依风弄绿裙‘和归来满船载,泛篙莫溅水’两句,以王维《莲花坞》为摹本,故意偷梁换柱,博大家一笑。你且念来让在座诸位听听。”石苗闻言,不由纳闷:“叔叔为何不叫我自行编曲?难道担心我不懂吗?”因了性情循规蹈、坚守本分,虽然极为不悦,亦边大鼓边念:“日日采莲去,洲长多暮归。
    弄篙莫溅水,畏湿红莲衣。”
    咬字很是清晰准确,唱功比石杰优越扎实。石杰目视他,心想:“弟弟外柔内刚,火爆浮华,若没有艺术熏陶,现在真不知什么光景哩。”依稀明白水奴之一片良苦用意,推测:“是了,此次安排小苗击鼓,其目的与读诵《莲花坞》一样,无非修养心性,断除邪念。世间凡人善恶兼杂,贤者纯善,圣人无心。唯大恶不赫辈,丧尽天良,无良知可言。这么看来,银髯爷爷在借叔叔来引导小苗,而叔叔乐得从旁指点喽!”不觉对他们感激万分。道:“叔叔,请让我结束全场吧。好不好?”表情很是诚恳,双眸闪闪,极富性灵之美。水奴在他脸上揣测到一切,赞许地点点头,应道:“当然好啦,欢迎之至!”瞅瞅众位,说着:“大家以为然否?”舞觞率先热诚洋溢道:“我第一个赞同。再说,弟弟唱完,理应兄长出场,天经地义嘛。”反问寒露:“姐姐,对吗?”寒露早已洞察玄机,含蓄一笑,“嗯”一声,望向石杰,亲切道:“好孩子,难为叔叔夸你聪明懂事,今天看来这话不假,连我也喜欢你了。好好努力!”话刚讲完,舞觞扑哧笑了,推推身旁的石苗,促狭道:“小苗,听听,每个人都在赞扬小杰,你呀,得下一番苦工夫才行。不然,我脸上无光。”又拉拉面前的寒露,笑道:“好姐姐,咱们从今往后,合力管教弄雪、小苗,免得让别人戳脊梁骨,说不懂家规之类的。”眼睛睨往水奴,妩媚无比。水奴晓得这话是讲给他听,遂一笑置之,道:“好了,小杰,出场吧。”正改编《潇湘水云》的石杰闻言,忙“哦”地放下铅笔,把修整后的乐谱夹于坐式袖珍琴架,摆在几案,调好琴弦,随即,意境幽雅恬淡、旷达遥阔的音乐柔柔迥旋,飘荡于沉沉暮色。曲毕,银髯公冉冉站起,展臂招呼道:“请各位入席用餐吧。”水奴一跃而坐,蒲包被踢飞好远。寒露笑捡回来,盈盈道:“还是这么调皮。”眼含笑意,愉悦无比。水奴一面扎头发,一面朝她眨眨眼皮,嘻嘻着:“你不是因为我调皮而芳心暗许吗。”捉弄手段甚为高明。寒露掩嘴别过脸,任他痴缠,不理不睬。心内偷乐:“易儿爱我,至少在他心里,有我一个位置。”表面依旧不稳不火。舞觞笑看他们嘻闹,这边,把菜一一从食簋端出。石杰跑去厨房拿碗筷,用木托盘盛送。石苗将两张几案拼在一起,放妥蒲包,眼角余光暗瞄水奴、寒露,觉得有趣,心想:“叔叔惯会哄人欢心,没有同时代男性的专横跋扈,以为自己是一家之主。难怪许阿姨和洪阿姨心甘情愿下嫁。”这么想的同时,很是羡慕,不禁神往:“倘若有朝一日,我石苗也能不上叔叔后尘,死而无憾呢。人生在世谁不希望风风光光?家宅、财物、娇娥、名誉四样东西,人人得而喜之。我不想要是假的。”不由自主胝腮沉思默想。善解人意、不擅言辞的石杰侧头端详,不自觉地运用麻衣神相,暗云:“小苗鹿眸青黑,面白微长,行步如飞,斯相贪花恋柳度一生。兼备玉骨冰肌,此世酒色无疑。不过,尚能平步云宵,名利双收。犹为不错。”推敲细琢一番,直感因缘分前定,只需充分生活。显得襟怀颇广,不似少年之行止见识。银髯公因临时有约,暂时出门。含笑篁华灯的灼,人语轻柔,言辞文雅。按下不表。
    从此,怀素庐非同往日,时时闻听乐器奏鸣,幼儿咿呀,歌声婉转,俨然唐朝梨园。舞觞常邀寒露、石苗、银髯公进行京剧、黄梅戏、越剧、闽剧、豫剧、话剧、昆剧等表演。水奴忙于写作,石杰作为助手,自然无法脱身。可是,只要空暇之余,二人都会参加,或伴奏或演出或编剧本,很是风雅别致、耐人寻味。银髯公面对怀素庐的今非夕同,始终笑呵呵,无任何意见和看法。水奴私底下对石杰道:“在老爸眼中,根本无是非标准。他胸中一片空白。”石杰一直跟随水奴,故能理解,会心点头,不发一语。轶事写到这儿,容小女子插叙几言,当初编撰之际,如何下手,究竟分不清子丑寅卯,直至今时今刻,亦一面试着阐述一面整理。容量很是庞大,非一日两日能顺利解决。这不,小女子由诸般事件中,筛选出一些关系重大、牵连紧密的实情,闲为诸君消遣寒来暑往,以资笑谈。
    那么,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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