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脆

“......呵，你们两个就是彻头彻尾的傻瓜......”说话的人貌似很生气。
    “加上你，就成了傻瓜三剑客......你别撇得一干二净。”
    “你倒还有心思开玩笑，想一下下一步怎么做吧？”
    “我安排宛宛去读书，过个两三年的，那时她知道了也应该可以接受我的离开了吧。”
    “我觉得不可能。那丫头你还不知道么，当初你一走了之，她整个人魂都没了。六年啊，就是放不下......你说你有什么好？”
    “正因为这样我才更应该回来。结婚后，我才发现她爱的不是我，而是那个叫冷少倾的少年。宛宛她......活在那场回忆里。无论我怎么靠近，她都是拒人千里。我明明就在她面前，可她就是看不到......”
    “活该，自己当初犯下的错就该自食其果。”
    “方庭，我把宛宛交给你，别人我还不放心。答应我，不要让她伤心。”
    “别以为我像你，你自己做不到的事别以为我做不到。”
    “好，那就好。真的没时间了啊......你知道么，那天宛宛答应了，说要和我生个女儿。我想，有个孩子陪着她，或许就不那么孤单了......只是可惜了，我没这个福气。方庭，她依然完璧，配你足够了。”
    “我知道，是我配不上她。妈的，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个？冷少倾，你把我当什么人？”
    我静静地听着，恍然如梦，大脑没有任何的反应。这两个男人倒是空前的默契，大男子主义发挥到了极致。有护士进来，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地离开。
    就当我没来过，就当我不知道这两个男人之间的谈话。
    或许，还应该当这是一场梦。可是，我们都是醒着的。
    我往回走，脚步在前进，可是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抬眼是一条长廊，有人从一个个的门里进去又出来。我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在做梦。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可是不知道出口在哪里。耳边有嘈杂的声响不断传来，病人的□□，医生没有温度的话语，亲人的殷切嘱咐，还有不远处年轻的护士的说笑声。
    我闭上眼睛，有光亮打在眼上，不是全黑的。再睁开，世界如常，我定定地站在长廊中间，手心渐渐渗出冷汗，心有呼啸的风声席卷而过。进退不得，好似再也找不回来时的路。
    “你是莫宛桢？......少倾给我看过你的照片。你好，我是他的主治医生，叶敏。”她伸出手来，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也伸出手去。
    “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总之，冷少倾是个混帐，他是我见过的最讨厌，最可恶的病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我觉得我真是失败，连一个病人都看不住。”叶敏说着，呼了一口气，“你是他太太，你知不知道他在搞什么，三天两头的跟我玩失踪......还有，我跟他说了不止一次，要做化疗，他这个病必须做化疗，单单的药物是不行的......这个王八蛋，从来就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她转头看向我，“你是他太太，我不明白你们是吵架了，还是怎么了？他病得那么重，怎么家里连个人来看看都没有，连条狗都没有......抱歉，我不是那意思。”
    “叶......叶医生，那个......”一个小护士靠近。
    “有话快说。”
    “这个执勤表，你还没签......”
    医院的走廊，到处都是病人。一样的条形病服，一样的没有生气的脸。那么近，又那么远。
    “还有，也就是一个月前，终于是病倒了......居然没死，算他命大。也就老实了那么几天，后来又天天晚上溜出去......我说，这命都快没了，还有什么值得他这样？我就不明白了，跟做贼似的，每次出去，非要洗澡换衣服......不会是去见情人吧？养了几个啊，这么不放心？”
    “是......是什么时候......少倾的病，什么时候......的事？”
    “半年前从美国转过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又不明白了，美国的医疗技术要好得多，为什么要回来？你知道么？”
    半年前！我和冷少倾结婚不过四个月......
    “不......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要告诉我，他的病你一点也不知道？”
    我看着眼前的女人，就这么看着她，看到她眼中的难以置信。是的，我竟一点也不知道。他的突然出现，又突然的离开，还有那段失踪的日子，我竟一点都没有怀疑。
    冷少倾，你真是狠。
    “天呐，你们这家人，也是够奇怪的了......下午就来了一个男的，也跟个贼似的，知道了后，表情和你一模一样......”
    “医生......还有几成......几成希望？”
    叶敏叹了口气，伸手拍拍我的肩，“都这个时候了......没戏了。”
    ......没戏了。
    ......
    “宛宛，我们结婚吧。”
    “我怎么会后悔？”
    “我抱过你，但是还没有背过啊。”
    “看书别太晚，早点睡，晚安。”
    “电影好看么？”
    “嫁给我吧，宛宛。”
    “哦，我知道了，莫同学的初吻。”
    “好了，我知道。一个你就够我折腾的了，我可没那个精力再去招惹第二个。什么齐人之福之类的，完全是受罪。”
    “嗯，那我下次早点回来。”
    “这是在家里，你吃成什么样都没关系。”，“你放心，我又不会说出去的。”
    “你想我没有？”
    “不要叫我哥。”，“我不是你哥，从来都不是。那些都过去了。”
    “以后叫我少倾。”
    “我听人说，生了孩子就好了。”，“那我们就要个孩子吧，宛宛。”
    “我一直不相信命运，觉得一切都可以，反正还年轻。其实，我错过了很多东西，也做错了很多事，一直不敢面对......后来渐渐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宛宛，其实结婚生子本就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避讳的。以前不觉得，结婚有什么好，一个人多自由。可是人越大就越想有人在身边，儿女成群，承欢膝下......不知我有没有这个福气？”
    “真好笑，我竟以为你是在等我回来。到现在我依然这么认为，这么多年，你在等我。”
    “你好好休息，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是我......”
    “让我抱抱你。”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是我不好，你不要走......”
    不要走......
    我终于是摸到了门口，门外阳光打着倾角温柔地铺呈了一地。一门之隔，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我的耳边全是冷少倾说过的话语。一字一句，我都记得。我们之间的真相就隐匿在这样看似波澜不惊的话语中，犹如命运的伏笔，更像是潜伏在宿命中的兵刃，窥探时机，然后一击即中。
    你的出现，是为了消除我的疑点；正如你的离开，是怕我发现。你欲言又止，是因为难以启齿这一场骗局。原来在我面前的你的表演，只为了成全这终将戳破的谎言。
    那么少倾，你最后的离去，又会是怎样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