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侠影泪西风

第5章


  袭飞鹗在马上游目骋怀,如入山阴道上,应接不暇。
  斜阳影里,裘飞鹗已自赶到丹阳附近一座小镇之外,他勒马山丘之上,遥遇望见镇上人
烟繁盛,万户炊烟缕缕,腹中饥如雷鸣,不禁两腿一紧,拔刺刺顺山坡冲下,扬起漫天黄尘。
  蓦地,一声惨嗥传来,凄厉心惊,裘飞鹗立时勒住马匹,四面张望,只见路左疏林里躺
着一个老者,他满身血污,惨不忍睹,身旁蹲着一位蓝衣少女,只见她徨然无主,嘤嘤啜泣。
  裘飞鹗心中一动,策马直奔疏林,那少女正在垂首哭泣时,耳内听得蹄声响亮,只道贼
人再度重来,悠然跃起,迅如闪电旋身一剑迎着裘飞鹗劈去,口中娇叱道:“好贼子,姑娘
与你拼了。”
  裘飞鹗不及防,眼前青霞电闪,“啊呀!”一声,情急智生,两足一蹬,人已离鞍拔起
一丈高下,剑芒堪堪在他脚底擦过,端的险极。
  乘骑一声惊嘶,直窜出去十数丈外才停住。
  裘飞鹗两足沾地,只见姑娘杏目红肿,玉颜凝霜,持剑怒视着自己。
  姑娘虽是悲泣之际,玉颜憔悴,可掩不了她天姿国色。
  裘飞鹗知道姑娘误会,赧然一笑道:“姑娘不可误会在下实是路经巧遇。”
  说着一面走近老者躺身之处,口中问道:“老丈可是姑娘令尊?”
  眼内遍视老者伤处,详察之下,只见老者左腕全折,已然紫肿血凝,身上刃伤多处,又
被点伤两处重穴,不由暗骂贼人心狠意毒。
  老者面色惨白如纸,闭目噤牙,似是强忍住伤痛,裘飞鹗急向老者“心俞”、“章门”
二穴点了一指。
  不大一会,老者张口喷出一团瘀血,微微张目沉吟出声,裘飞鹗大喜,由怀中取出一白
瓷小瓶,倾出一粒黑色丸药喂服老者口内。
  老者服后似更为痛苦,脸上肌肉扭曲,双目圆突,口中喘息不止。
  裘飞鹗忙吩咐姑娘与自己一起回到镇上,找了一家客店,将老者安于榻上,并拿出一包
药让小二煎上。
  姑娘在老者之侧,心中亦喜亦忧。
  裘飞鹗心观察老者此时伤症之反应。
  姑娘蛾眉微蹙,暗忖道:“爷爷所中掌毒,非施掌之人难以救得,今这位少侠仗义相救,
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自己能对他说些什么才好,拒绝他继续诊治,反而加重了爷爷苦痛,
人家是好意呀……现在,爷爷强护着心脉,只剩一口残余的气,正在死亡线上挣扎,这痛苦,
非人所可想像的。”
  想着,那眼泪又不由自主的,似断线珍珠般淌了下来。
  裘飞鹗越想越不对劲,只觉得两父女太越乎人情之外,即是常彤那么冷僻,也不至于如
此.莫非是有难言之隐吗?想至此,急回过面来,在昏黄的灯光下,瞧见老者面部肌肉急剧
的抽缩,唇色变得青中发紫,猛然独发灵机,忙飞步走至榻前,解开老者胸衣一看。
  裘飞鹗几乎惊叫出口,老者胸前一只淤黑掌印,赫然呈现眼帘,那掌伤已现浮肿糜腐,
毛孔内沁出腥臭丝丝黑水。
  那姑娘尖呼一声,又手掩面,低声啜泣着。
  裘飞鹗见状不禁摇头叹息,心想:“若非幸而遇上自己,再有两条命也完了!”
  暗怪姑娘不早说,拖延至今只怕要费上一番手脚了,瞥见姑娘凄哀欲绝的神情,又不忍
说出口来。
  这时店伙已探首进来,说道:“相公,药已煎上了。”
  裘飞鹗随手送过一锭纹银,笑道:“好,谢谢你啦!店家,你去盛两盆清水来,烦神再
借刀镊子各一把,要快。”
  店伙接过赏银,眉开色笑,忙不迭连声应诺,如风走去。
  姑娘暗暗诧道:“难道他能治好这天下绝毒的掌伤吗?”
  不由睁着微肿双眸凝视裘飞鹗动作。
  只见裘飞鹗解开蓝布包袱,取出一只四四方方的小铜匣,内中满放着五色油纸摺好的小
包。
  裘飞鹗在盒内取出两红色纸包,将铜盒扣好放入包袱内,移步榻前,将―包打开,中藏
粉红色药末,异香扑鼻。
  姑娘见裘飞鹗缓缓将药末倾注在掌印上,悉数淹没于
  下,店伙已将两盆清水置放桌上,手中拿着一把锋利解手小刀及一把铁蹑。
  裘飞鹗接过,道:“店家,你再送二份酒食来,一份送在房内,―份送在另间。”
  他有点饥火中烧。
  这时姑娘总算是开口了,道:“你……你能治好这‘化血蚀骨掌’吗?”
  莺声呖呖,甜脆好听。
  裘飞鹗听得怔了一怔,忖道:“究竟你也开口子。”
  他微笑说:“这……在下也没有自信,但事在人为,大约可无问题,至于,要恢复功力,
恕在下年轻,无法逆料了。”
  姑娘首次绽露笑容,如一内盛开百合般,分外迷人。
  裘飞鹗看得不由怦怦心跳,连忙转面察视老者伤势。
  只见那药末面上被那沁出黑水渗透,结成硬块,裘飞鹗急忙伸手向老者胸前“俞府’、
“幽门”、“乳中”、“阴都”等穴各猛戳了一指。
  只听老者大叫一声,双眼睁得铜钤般大,珠眸突出,要那间,黄豆般的汗珠,在他面上
冒出,神态甚是骇人。
  姑娘不由花容失色,趋前寻视。
  裘飞鹗若无其事般,用张纸搓成小卷,就在油灯上燃着后,往老者胸前一引,登时,那
凝干药末冒着蓝色熊熊火焰,吱吱作响,散发成腥臭云烟,弥漫充斥一室,委实难嗅。
  老者面色长转红,神态渐趋常人,不住的呻吟出声。
  裘飞鹗长吁一口气,店伙送了酒食进来,及一大碗黑色药汁,他笑道:“令尊伤势大概
无妨,姑娘请先用饭,待在下填饱肚子后,再续为用药。
  说着急急趋出。
  姑娘望着他走出,微微一笑,想道:“这少年俊逸中带着粗犷的气息,假如他的脸色稍
微不那么黑,有多……”
  她不由颊上一热,忙撇开了视线,望着躺在床上的祖父.面色竟是那么平静,不像方才
那么苍白无神,呼吸均匀地甜睡正浓。
  姑娘不由露出一丝忧急颜色,自语道:“看来,爷爷是得救了,你却步入危险中……”
  姑娘默默地举箸。
  口口  口口  口口
  一顿饭过去,裘飞鹗兴致匆匆走了进来,卷起衣袖,拿着小刀及镊子,道:“姑娘,请
你把桌上一碗药汁与令尊服下。”
  姑娘点点头,端起药碗摇醒老者。
  老者只睁眼一瞥,悠又闭上,姑娘将老者斜斜扶起,药碗凑在他的口中,一口一口服下
后,又平平躺着。
  裘飞鹗用水试净老者胸口被烧焦的药末,一只鲜红掌印呈现眼前,只见他用小刀将胸肉
轻轻划开,再用铁镊镊出十数根紫黑色血丝后,又将另一包粉红色药末倾注在掌印上。
  之后,他举起老者左腕,见腕部紫肿如臂,不禁摇了摇头,将一只空木盆放置其下,咬
牙将小刀切开老者腕部肿处。
  只见腥臭而又紫黑的淤血如泉泻下,满满地盛了一盆,裘飞鹗又从铜匣内取出一包药末,
调水敷在断腕处,扯碎一
  幅床巾包札好。
  裘飞鹗拍了拍手,笑道:“姑娘,在下看令尊大约明晨定可诠愈,还有两碗药汁,每隔
两个时辰命店伙送服就是,天色不早,在下要告辞回房早点安歇。”
  说着抱了抱拳,提起包袱转身向外走去。
  蓦然,窗外起了一声极轻微的冷笑,随夜风送来,虽是轻如蚊蚋,但如鬼哭,听在耳中
令人汗毛直竖。
  裘飞鹗听得一怔,回首望着窗外。
  姑娘玉容一变,倏即平复,嫣然微笑道:“秋虫悲鸣,司空常有,相公请早点回房安歇,
夜风侵寒,请紧闭窗户,明晨再来拜谢大德吧!”
  裘飞鹗是个毫无江湖阅历的人,虽闻声心惊,却茫然无知是什么?听姑娘说是秋虫悲鸣,
似乎有点相信,不由微微一笑,告辞走出。
  裘飞鹗回至房中,关上窗户,他胸中不停地想着: “她为什么要我关紧门窗呢?难道
她因感激自己治愈其父,就爱上了自己吗?”
  想至此,不由一阵耳热心跳,继转念道:“不,她们是那么冷漠,甚至互不通姓名,怎
么会爱上自己。”
  他始终想不通这道理,心中一片混乱。
  十四岁,正是人生最危险时期,成年期性格的转变,往往受外来引诱,导致步入歧途。
  裘飞鹗在天空地阔,风吹草低的牧场中长大,勤习武功,驰骋草原,其成长早已如十七
八岁的少年了。
  由于他那忧郁的幻想,特有的气质,使他养成―种凡事冲动,及希冀着美好未来的性格,
他童年的孤独,遂产生太多的幻想。
  他睡在床上,胡思乱想一阵,辗转反侧,最后似睡非睡的闭上了眼睛,耳畔忽听得隔壁
房内,姑娘与人发生争执,声音微弱不可辩,他只认是老者与其女说话,也不能为意。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裘飞鹗忙起身整衣,蓦见窗边粉墙上现出一只血手印,不禁惊得
呆了,茫然注视,不解其故。
  房门外起了一阵剥啄声,裘飞鹗忙转身启门,只见老者与姑娘走了进来。
  两人劈面见到墙上血手印,面色微微一变,互望了一眼,老者微笑道:“多承小哥救治,
老朽特来拜谢大德。”
  裘飞鹗忙道:“老丈言重了,救危扶因,乃我辈出外人份内所应为,些微少事,何虽挂
齿。”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