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侠影泪西风

第11章


  裘飞鹗冷笑道:“老丈硬要无理取闹,在下只有领教了。”
  说着左掌外翻,拇食两指屈成弧形,其余三指伸得笔直了,护住“心俞穴”上,右肘手
屈齐肩,掌心外扬,真力蓄敛,凝势待敌。
  这时又从车幕内传出甜脆语声道:“陈叔,你又犯老毛病了,人家既然没犯你,何苦惹
事生非,对头冤家你还嫌少吗?”
  铁竿矮叟面现赧然之色,答道:“小的不敢!”
  一眼瞥见裘飞鹗这种起手式,不禁心头猛震,一脸惊愕之色,目光闪闪而下,忽和颜悦
色道:“少年人,你与百臂上人是什么称呼?”
  裘飞鹗茫然不解,诧道:“百臂上人?他是谁?”
  他一点均未觉察出,铁竿矮叟陈耕农见自己起手式有异,故有此间。
  陈耕农看出裘飞鹗神色并无半点作伪,暗道:“这百臂上人一甲子前,已是武圣,年届
期颐,之后,就未见他老人家在江湖上露过面,想巳证果仙去,这少年人年岁甚轻,听说百
臂上人从未有过传人,那么他这‘金刚降龙九掌’起手式由何而来的呢?”
  要知这铁竿矮叟陈耕农也是江湖奇人,见闻极广,“金刚降龙九掌”起手式,现今武林
中,仅寥寥数人知得,他一眼瞥见裘飞鹗所摆架式,无论部位,手势,都丝毫无错,不禁大
为惊异。
  他沉吟须臾,目中神光一敛,微笑道:“少年人,老头子也不与你废话连篇,方才老头
子驾车奔来,见你尚慢慢步行,骡车一超越,你又赶到头里来,这有犯江湖大忌,所以我老
头子飞身相阻,你知道了吧!”
  裘飞鹗微哦了一声,心说:“江湖上竟有这么多的忌讳倒也难怪他,不如把事实详告,
免得卷入。”一念至此,遂朗声道:“我见车身上有江湖人所做标记,心中惊疑,所以超越
骡车,老丈不信,请去车后一瞧就知。”
  陈耕农一愕,一顿足窜至车后,即放声哈哈大笑道:“好兔儿崽子,竟找上了我老头子
的晦气来啦!”神态激动不已。
  车幕内又传出少女语声:“陈叔,是不是两朵玫瑰花?”
  裘飞鹗心内殊为惊异,车辕上的陈耕农并无所觉,怎么车内少女竟知道了,真是不可理
解的事。
  陈耕农似乎一怔,问道:“怎么小姐已知道了?老朽还蒙在鼓里。”
  “渡头打尖,侄女巳知道了啦,这种宵小之辈,那用陈叔费心。”
  “要不要将标记拭掉?”
  车内寂然无声,半晌才坚决道:“无须。”
  陈耕农哈哈大笑道:“有小姐这一句话,老朽僵硬已久的骨头,又可以活动活动啦!”
  车内响起一串银铃似地笑声。
  陈耕农忽向裘飞鹗笑道:“多谢小哥,前途珍重,再见。”
  嗖地一声,窜上车辕,长鞭叭的一挥,骡车又扬起滚滚尘雾奔去。
  秋风啸耳,满天艳阳,裘飞鹗痴痴望着远去的骡车出神。
  两朵玫瑰花是什么黑道人物标记?印上标记为的是什么?
  为何少女在渡头已发觉,怎不告知陈耕农,莫非车内少女是身负绝学之人?
  这少女语声柔媚甜脆,惑人心神,一定是一国色天香,芳华绝世的丽人,这少女又是谁
咧?
  他脑中生起一连串的疑问?不知怎地,他只感对车内少女有点依恋,这时,车去人远,
顿觉落寞、惆怅,袭上心头。
  他微吁了一口气,才拔足走去,只因心意不属,连身后急骤蹄声响起均浑如不闻,等到
警觉时,五人五骑已奔雷掣电般飞掠而过。
  漫天黄尘中,隐隐瞧出骑上五人都是一身黑衣短打劲装,心中一动,一提丹田真气,施
展上乘轻功赶去。
  才弛出不过十数步,突见前路官道左侧一颗大树上,泻下一条小巧身影,方一沾地,又
箭一般平射而出,向落后一匹马尾捉去。
  只见他一执紧马尾,两脚悠的前伸,夹紧马腹上,悬空坐着。
  那匹乘骑蓦感体上有异,昂头跳跃长嘶,骑上人浑如不觉身后有人,只吆喝两声,制止
乘骑发劣。
  裘飞鹗瞧得十分有趣,知此人定是骑上人对头,身形更足加紧,欲瞧那人是谁?
  赶得近了,裘飞鹗眼内一片惊异之色,发觉那是一个十二三岁小童。
  他不敢太缀近了,将身形放缓,相距一二十丈,不即不离,此时才发觉有恩师之实的常
彤,传他一身武功,都是超绝不群的武学,仅轻功一项,追赶那骠悍千里骏骑,也不显得气
喘心浮,只体内微微沁汗而已。
  眨眼,半个时辰过去,夕阳影里,镇甸隐隐在望,只见那小童已飘身下地,随在骑后,
身法轻灵赶去。
  裘飞鹗存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身法越发慢了下来,安详慢步走进镇甸。
  华灯初上,行人如织,裘飞鹗走在街心,只见那辆骡车停在一家栈门首,那玫瑰图记依
然显明触目留在车槛上,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本来要投宿客栈,转念一想,反向另侧走去,在客栈斜首一家“知味楼”走进。
  店伙领着他上楼,这家酒楼生意兴旺,几乎满座,只有壁角光线暗处,尚余下一付小座
头,可容两人对坐。
  裘飞鹗坐下,店伙哈腰陪笑道:“相公来个什么,小的好招呼下去。”
  裘飞鹗要了两斤竹叶青,几个菜,店伙喏喏连声走去。
  他眼光四下一扫,不禁一怔,他发现官道上五骑也在此处,相距不过三张桌面,瞧得十
分清楚。
  五人都是不到三旬青年汉子,剑目浓眉,悍气逼人,其中一人尚称英俊,可惜面目泛青,
透出邪淫之色,说话之间,颐指气使,其他四人唯喏恭顺,显然这人是五人中首领,只因人
声嘈杂,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
  裘飞鹗不禁注目久之,及至回过面来,几乎吓了一跳,只见对面坐了一个青衣小童。
  可不是方才执住马尾,夹住马腹的小童吗?只他睁着一双黑白分明,晶亮双眸望着自己。
  裘飞鹗向他点点头,微微一笑。
  那小童也向裘飞鹗展齿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牙齿。
  裘飞鹗不擅词令,又不喜与生人说话,即是小童也不例外,将视线又移向那五人身上。
  忽听小童说道:“兄台莫非瞧出那五人有异吗?”
  这小童宛然成人口气。
  裘飞鹗回过面来,点头笑道:“方才官道上,小兄弟那身轻功,着实惊人。”
  小童目露惊异之色,道:“哦!原来兄台也看见了,想必兄台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
  裘飞鹗摇摇头道:“不知,只知不是好路道而已。”随即一笑道:“我想小兄弟必是找
他们晦气来了。”
  小童双眼一瞪,道:“何止找他们晦气,简直是要他们
  的命,只是他们身后尚有一个魔头,不然,马上便要他们好看了!”
  说着,店伙已送上酒食,命店伙添一付杯筷。
  小童年岁虽幼,却豪爽如成人,酒食中说出自己名何筱亮,其师金面佛手胡云萍,只因
其师好友龙凤镖客李向乾,押送一批红镖,行至中途遭黑道高手袭击,李向乾及镖师等人全
遭惨死,红镖劫去,此事轰动江湖,这批黑道高手做得十分干净,丝毫不露痕迹。
  金面佛手胡云萍讯赶去出事地点,查看贼人有无留下蛛丝马迹,费时七日,才找出一截
刀头,一支三楞透风镖。
  只靠这两样东西,要找出贼人来龙去脉,谈何容易,似一团乱麻,略无头绪。
  胡云萍心智过人,明查暗访,抽丝剥茧,两月后,才查出一点端倪,循着这根线索,跟
踪寻至。
  裘飞鹗笑道:“莫非就是这五人所为,令师呢?”
  何筱高亮道:“这五人大有关连,真凶另有其人,家师途中稍有耽搁,明后日大约可赶
来。”
  随后问裘飞鹗姓名,前往何处。
  裘飞鹗瞒下一半,约莫告知一二,并将方才途中经过吐露。
  何筱亮面现惊喜之色,悄声道:“家师隐瞒得小弟好苦,原来这五人是飞花谷手下。”
  裘飞鹗恍然大悟,这玫瑰图记,不就是飞花标记吗?自恨太笨已极。
  何筱亮又道:“铁竿矮叟陈耕农,与家师同是齐名人物,最是心狠心辣,江湖宵小遇上
他,重则丧命,轻则断肢残腿,无不闻名胆裂神飞,风闻他多年前遭了一次逆心之事,灰心
之余,退出江湖已久,如今再又露面,必有所为,只不知车内少女又是何人?”
  这何筱亮俨然大人口吻,老于世故,裘飞鹗顿生愧赧之念,自愧不如何筱亮远甚。
  此时,那面座上五人已酒食用完,何筱亮悄声道:“裘兄,你我一见如故,本当聚晤些
时,怎奈小弟还有事,将来江湖道上再为相聚吧!”
  说着人即立起,匆匆离座。
  裘飞鹗转面一望,那五个黑衣汉子已步下梯阶,心中一动,唤过店伙,丢下一锭银子离
去。
  五黑衣汉子走前,何筱亮居中,裘飞鹗尾随其后,在镇街上慢条斯理的走着,那五汉子
端详了骡车一眼,忽由客栈附近闪出一人,走至五汉子身前低声说了两句,只见五人中一人
右掌微摆,那人又闪入街旁人群中。
  一出得镇外,那五个汉子脚步加快,裘飞鹗由后跟去,何筱亮形踪已杳。
  这时,钩月斜挂,寒星稀疏,凉风习习,远山近林,均被迷蒙淡月光辉笼罩,有一种说
不出凄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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