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挚天狼

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 自立谋生


    就在许简和尹杭说话的功夫,那段叔果然赶着粮车由桥上朝这边过来。见到许简后,对他喊道:“你上车吧。”
    “段叔,我能让我的弟弟坐在车上吗?我跟在旁边就可以了。”许简见上面没有那么大的地方,便将尹杭抱上车,自己则跟在车边。那尹杭坐在车上一个劲儿地向上拽着许简的手,好像要让许简上来的样子。许简见车上再没有自己可坐的地方,便笑着摇头。那尹杭便急得从车上跳了下来。许简没办法,坐到车上后,俯身抱起尹杭让他坐在了自己的怀里。
    “我从没见过像你们关系这么好的兄弟俩,我家那两小子天天竟知道在家打架。”那赶车的段叔在一旁感慨道。许简听到段叔的话,心里竟是比刚才看到尹杭望着自己崇敬的眼神还要骄傲,不由将尹杭向自己怀里用力抱了一下。那尹杭自是十分高兴地坐在许简的怀中,可是总觉许简的胸前有什么硬硬的东西始终硌着自己的后背。
    许简兄弟两人就这样随着段叔赶着车走街串巷地为各家米店送粮。每到一处米店,先由段叔与米店老板讲好价钱,然后再由许简将米送进米店中。许简年轻又有力气,连扛带抬并不耽误多少赶车的时间。段叔每天早上及中午都要回肖家店的谷仓取粮,然后分上、下午各送一趟货。马车上装满后也装不到三十袋米,一天合在一起不到六十袋米,每天要跑的米店也不超过十户左右的人家,对许简来说并不算特别累。
    到了中午的时候,兄弟两人就在箭桥附近找到一家农户开的小店,在随便吃过一些粥和干粮后,又回到箭桥边。两人一边坐在桥头休息,一边等着段叔赶着粮车由谷仓过来。靠在许简身边的尹杭这时想起了许简胸前的东西,便好奇地指了指许简的胸口。许简这才想起怀中的玉笛,便拿出来交给尹杭。尹杭将玉笛拿在手中,见它竟是这般的圆润晶莹,便是非常的喜欢,反复用手摆弄着,然后又放在嘴边试着想吹出声来,见实在吹不出声,便把它放在了许简的嘴边。许简拿起来随便吹了一曲,尹杭听后脸上竟露出了罕见的笑容,并再一次用崇拜的目光看向许简。许简被他看得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将玉笛放在尹杭手里说:“这是我小时方丈给我的,非常珍贵,若不是我答应他好好保管,今天也可以送给你。不过你以后可以替我保管,只是不要弄丢了。”尹杭将玉笛抓在手里,看那样子显得异常高兴。
    等中午段叔从谷仓赶车过来,三人一起再次到街里送粮。到了晚上,两人又是在箭桥处与段叔分手,然后各自回家。考虑到箭桥离家太远,许简便想将尹杭留在鼓楼中,自己一个人去跟段叔送粮。可是当许简提出要将尹杭留在鼓楼的时候,尹杭说什么都要坚持着和许简一起去。许简见尹杭如此坚决,也担心他一个人在家不安全,便每天都带着他一起出门。
    其实,尹杭知道自己跟着许简会让他更辛苦一些,但他实在是不敢也不愿意一个人呆在那见不到阳光的鼓楼里,那没有许简的鼓楼就会变得阴森可怕。而且,若是与许简一起去送粮,那么每天早晨与晚上,自己都可以伏在许简的背上看着日出与日落,这是多么幸福美妙的事情。便无数次想过,如果永远都这样就好了。
    刚过了两日,许简便挣了一百二十文钱。许简没有忘记要去蒋伟那里替尹杭去偿还那八十文钱,因此第二天下午两人刚送完货一回到燕京城,许简便拿了八十文钱,并将剩余的钱交给尹杭,然后对尹杭说:“你先回去吧,我现在要去东街的城隍庙将钱还了。”许简见尹杭一直望着自己,似对自己既不放心又很是不舍,遂告诉他:“你去那里不合适,我去还了钱,然后马上就回鼓楼。”说完便一个人奔东街而去。
    许简虽极不想见那些地痞,但也没办法,心想若是被这些人缠上,将来便很难再有太平的日子过。许简想到这里便加快了脚步,一心想着尽快把钱还上,然后立即离开那里。许简未等天完全黑便已赶到东街的城隍庙,看到那里也是相当的热闹,各色人等围在城隍庙的周围,做什么营生的都有。许简走上庙前的石阶,见旁边的围栏上坐着几个年轻人,便走过去向他们打听:“几位兄台,蒋伟是在这庙里面吗?”
    “你是谁啊?你找他干嘛?”其中一人问道。
    “我是来找他还钱的。”
    “走,跟我们进去吧!”那几人便带着许简走入城隍庙的院内。
    许简一直跟着他们绕过大殿和财神殿后,来到了后面城隍殿的侧身,看到前天要自己还钱的那个人此时双臂跨着两个年轻的女子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正与对面的几个年轻人谈笑。
    蒋伟一见到许简,马上便想起许简前日死死掐住自己手腕的事,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先是放开身边的两个女子,站起身向许简走了过去:“你就是那个小哑巴的朋友?”
    “对,这是那八十文钱。”许简前天与蒋伟有过照面,便担心会发生其他事情来,遂将钱交到他手中后转身就走。
    “等等,你这是多少钱?”蒋伟在许简的身后问。
    “这是八十文,你那天跟我讲的。”许简回头答道。
    “我说过两个月八十文吗?我说的可是一个月八十文。”蒋伟看了看身边的人说,这时其它地痞已朝许简围拢过来。
    许简忙说:“那好,等我再挣到八十文钱,便再来还给你。”却听那蒋伟怒道:“那你今天就想用这点钱应付我,是吗?!”说着将许简还给他的铜钱扔到许简的脸上。这时许简听背后有人嘴里说着:“你小子挺狂啊!”便照他的脑后狠狠扇了一巴掌,紧接着那七八个地痞一拥而上,连拳脚带棍棒照着许简身体各部位毫不手软地死命打来,许简脸部及胸腹被拳棍猛烈击打,不得不抱头卧在地上。那些人对着地上的许简依旧连踹带打,然后又是一顿闷棍。幸好许简结实,若是换了一个人,此时就是不被打死,也是骨断筋折。待这些人发泄之后,那蒋伟从旁人手里拿了棍棒走过来,又一棍砸在许简的后背上:“让你他妈嚣张!三天内给我把剩下的八十文钱送过来。”便回身坐回原来的地方。许简整个脸被打得又紫又胀,眼睛也没法完全睁开,慢慢起身欲离开那帮人,那旁边的地痞又是照许简后脑扇了一巴掌,然后又有人在其侧腰上踹了一脚。许简自己最后都不知道怎么离开城隍庙的,只记得道路两旁的人都在用吃惊的目光望向自己。
    待许简恍惚地走回鼓楼,刚一开门,那尹杭便急急跑过来望着许简,看到许简受了如此重的伤,眼泪扑簌扑簌地直往下流,悲痛之下嘴里竟发出“咿咿”的声响。许简眼中一热,倒不是自己受了多严重的伤,而是因为只身独自漂泊的自己,竟还会遇到为自己担心,更是会为自己落泪的人。许简抬手帮尹杭抹去眼泪,却见尹杭脸上的泪水越来越多。尹杭拉着许简的衣袖,嘴中“咿咿,咿咿”好似急着说着什么,然后立在许简身前,颤抖着双肩继续哭了起来。许简心中不是滋味,将尹杭紧紧抱在怀中,眼中竟也有泪滚落下来。
    过了好久,许简见尹杭哭得差不多了,便吐字不清地问道:“尹杭,家里有吃的东西吗?”尹杭取了几个馒头放在许简手中,自己留在许简面前一直望着许简。坐在干草上的许简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不由笑了一下,那尹杭便也两眼带泪地笑了一下,但马上抓起许简的手指压在自己的唇上,让许简不要笑。许简趁机对尹杭说:“过两天,我还要去还八十文给他。”那尹杭听了便抓着许简的手臂用力摇着头,急得嘴里又是发出“咿咿”的声音。
    “你看,你今天都会说话了!”许简开玩笑说。尹杭竟被许简说得脸色绯红,举起小拳不断打在许简的胸前。许简继续开玩笑道:“我估计过两天我再挨顿揍,咱俩就没事了!”尹杭听后抱着许简的手臂,眼泪又是顺着白净的脸庞不断流了下来。
    隔了一天,当段叔看到许简,先是一愣,然后怒气冲冲地问道:“这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没事了,段叔,都已经过去了。”
    “按你的身板不至于被人打成这样吧?是不是对方人多欺负你人少?”段叔望着许简的脸问道。
    “段叔,我现在真的已经没事了。”许简低头说。
    “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敢跟人家打啊?你怕什么?许简,做人不能太老实了,你越老实,就越受人欺负。若换做是我,哪一个敢把我伤成这样,我非杀了他不可!”
    “段叔,我不会跟任何人打架的,也更不会去杀人。凡事总有因果,今天我挨打一定是因为我有什么做得不当的地方。”
    “你这么一个老实人,能有什么不当的地方要让人打成这样?告诉我,到底谁打得你?”
    “真的没事了,段叔。”
    “许简,你还是信不过我?在这燕京城里,多少我还认识几个人。”
    “谢谢段叔,不过真的不用了。这事都差不多解决完了。等我实在解决不了,再找您帮忙吧。”许简说道。一旁尹杭不愿意地拉了一下许简的衣服。“段叔,咱们出发吧!”许简说着将尹杭抱上了车。
    这样又过了两天,许简与尹杭送过粮后,许简身上带着八十文又来到城隍庙找蒋伟。蒋伟问许简:“就这八十文?这两天没有利息吗?”说着推了下身边抱着的女孩,那女孩走过来对着许简的脸清脆地扇了一把掌,口中说道:“你明天中午再拿一百文来,听见没?”
    “听见了。”许简低头答。
    “滚吧!”那蒋伟斜着头看着许简说。
    刚出了城隍庙,许简便见有人在一旁拉他,扭头一看竟是尹杭。许简见那尹杭又是眼眶含泪,便指着自己的脸开玩笑说道:“没想到今天就挨了这一下,而且一点也不疼。”可尹杭抱着许简的手臂,眼泪依旧是流了下来。
    当许简隔天中午带着一百文钱再次找到蒋伟还钱时,就见蒋伟慵懒地坐在那里看着许简说道:“你就放那儿吧。”许简便将钱放在石阶上。“你在哪儿弄的钱?”蒋伟斜着脑袋向许简问道。
    “帮人扛米挣得钱。”许简答。
    “在哪儿干活?”
    “就是帮往城里送粮的那些人干活。”许简故意说的不是很清楚。
    蒋伟皱着眉听完许简这些话,便点了点头。
    许简走出城隍庙,整个心情顿时舒畅了起来,快到怀仁寺的时候,就见尹杭早已等在寺院前的路边。许简心情高兴,便对尹杭说:“尹杭,咱俩今天吃面条啊,天天净吃馒头,该换个口味了。”这时却见尹杭从衣内掏出六个铜板出来,许简诧异道:“不会就剩这六文钱了吧?”尹杭笑着点点头。“那好吧,咱们只好去吃美味的馒头了。”许简刚笑着说完这话,就见身旁坐在地上的老太太,将手里的破碗颤巍巍地伸向尹杭拿钱的手,嘴里有气无力地说道:“行行好,赏个铜板吧,让我买个馒头吃吧!”尹杭看了一眼许简,然后拿着两个铜板让许简看了一下,许简点了点头,尹杭便将那两文钱放进那老太太的碗里。
    晚上,许简将身子靠在墙上,望着空荡荡的鼓楼想:“这个破房子不是久留之地,早晚都要搬出去。明天开始,我每天应该就可以存五十文钱,一个月下来就是一两半银子。听段叔说,城内的房子再破也得七、八十两,这样即使过了八、九年,我恐怕都买不起。城外的房子倒是便宜得多,不过也不是这两年就可以买得了的。”许简不喜欢住在这怀仁寺里,觉得这里鱼龙混杂,属于地痞流氓的天下,却一时愁着不知能去哪里。尹杭本是靠在许简身边摆弄着玉笛,却瞧见许简不知为何皱着眉头。“若是一个月能存下三两银子就好了,这样用一年时间,也许能在城外买到一处旧房子了。”许简想,这时见尹杭侧身躺到自己的腿上看着自己,便对他讲:“我想在两年之内,在城外买个房子。两年之后,咱们就可以不用住在这里了。”见尹杭张嘴看着自己,便解释说:“一天存五十文钱,一个月就是一两半银子,一年就能攒十四两,两年就是二十八两。若是按照段叔说的,这些钱就差不多可以在城外买一处能住人的房子了。”那尹杭听了直起身,手指划着嘴唇似乎也在计算着什么,然后对许简摇了摇手。“我说的不对啊?”许简问。见尹杭点头,许简便问:“我不想住在这里,所以想着以后搬出去,你是不想搬出去吗?”许简见尹杭摇头,遂问他:“那你也是想搬出去了?”见尹杭点头,许简继续说道:“我现在一天能挣一百二十文左右,这样呢,除去日常咱俩用的,能存五十文。”尹杭听到此忙摇手,许简很困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又见尹杭伸出十指,许简依旧不知何意,那尹杭也是着急,却表达不出,便一下坐到许简腿上将许简的十指打开,自己又伸出两指放在一旁,“十二?一百二十文?”许简口中念道,尹杭又将自己的两指撤开,“十?你的意思是一天要存一百文钱,是吗?”尹杭点了点头。
    “那咱俩天天吃馒头啊?”许简惊问。尹杭笑着点点头。“这些日子已经天天只吃馒头了,这还要吃一年的馒头?”许简掐着尹杭的脸蛋说:“再这么吃下去,咱俩这脸都要变成馒头了。”
    最终两人商议每天存八十文钱,这样,大概在一年半左右两人就可以搬到城外去住。
    隔天,两人忙完一天的活回到寺院的时候,又在寺院门口遇到那位老太太,这一次尹杭给了她三个铜板。许简见尹杭又给老太太钱,心中觉得好笑,脸上不由笑了一下。尹杭看到许简对自己笑,望着许简一脸的茫然,走进山门后,直拽着许简的衣服想要知道他笑的原因,许简便笑着对他说:“现在是两个小要饭的在给一个老要饭的钱。”
    两个人回到鼓楼。许简见尹杭一进到楼内,便拿出自己给他的钱一个一个仔细数了一遍,然后找了一根绳子将那些铜钱窜好。正此时,外面传来“轰隆隆”的雷声,尹杭被吓得拿在手里的钱都掉到了地上。尹杭赶紧坐到许简身边,身子吓得一个劲儿地哆嗦。“这你怕什么?”许简说道,“只是打个雷而已。”可这时尹杭似乎想到什么,推开门冒雨跑了出去。许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随后跟到门前,见尹杭向寺院门口跑去。许简怕他出事,也急忙跑出门,却见那尹杭拉着要饭的老太太,朝鼓楼这边走来。
    许简赶紧为两人打开门。进入楼内后,尹杭拉着老太太在火边坐下,三人便在火边烤起火来。
    “你俩人可真好!”老太太说道,“平时就给我钱,今天又让我到这里烤火,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老奶奶,您不用客气。我们兄弟俩其实和您一样,都在街边要过饭,所以我们知道您有多不容易。”尹杭听到许简的话后,在一旁点了点头。
    “啊呀,那我老太太真是打扰你们了,给你们俩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许简赶紧说。
    这时尹杭拉着许简的手臂,先是指了一下两人睡觉的那堆干草,然后又指了指旁边的老太太。
    “老奶奶,您今天晚上有睡觉的地方吗?”许简问。
    “我这几天就睡在山门门口,那里方便又不花钱,醒来就可以直接讨饭,困了就可以靠着门睡觉。”
    “老奶奶,现在外面的天还冷,您与我们睡在这鼓楼里吧!”许简说完看了一眼尹杭,见那尹杭直点头,便想自己说对了。
    “那怎么好意思?我进来怕是会打扰你们的。”
    “没什么打扰的,这里两个人是住,三个人也是住。”许简说着,又问她:“老奶奶,你的家里人呢?”
    “我家男人早年就死了,现在只有一个女儿在李辉家做事。”
    “哦,李辉家。”许简听很多人说过这李辉家是燕京城内的一个大户,在黑白两道非常有势力,而李辉本人也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这人曾经拎着铁棍只带着三五个弟兄,就打服了原来西街区的几十个地痞无赖,并一直将西街占为己有。
    晚上,许简和尹杭分出一半的干草让给了老太太让她睡在鼓楼中,而他则和尹杭挤在一起。
    第二天中午,当尹杭在箭桥掏钱买包子时,手里拿着那窜铜钱面色愕然地拉着许简。许简不知道什么事,就见尹杭伸出十个手指正反翻了一下手掌,“十个铜板?”许简疑惑地念道,尹杭摇头,“二十个铜板?”许简又说,尹杭点头。“少了?”许简问,尹杭再次点头。许简皱着眉头想了想,“不是这绳子断了,那二十个铜板掉到地上了吧?”许简问,却见尹杭摇了摇头。许简又想,昨晚只有那位老奶奶和他们一起住在鼓楼里,但许简觉这不太可能,便没再说话。
    当晚,两人回到鼓楼内,见地上多了一个草垫,草垫上还放有被褥。许简遂猜测有新的客人搬进了鼓楼,便对尹杭说:“看来这里又有人搬进来了。”尹杭听后也直点头。正此时,就见那老太太进得门来,看着地上的草甸和被褥不好意思地对两人说道:“昨晚见你们把干草让给我,让你们挤在一起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所以我今天就为自己买了这些,你们就不用再把干草让给我了。”
    从那以后,自老太太搬进来时起,两人便经常是十文、二十文的丢钱。两人都怀疑是老太太偷的,但谁都没把这事给讲出来。没过多久,两人也是学着老太太各买了一个草垫和被褥,那些干草便都当柴火给烧了。因为经常丢钱,两人便将赚到的钱尽可能换成银票揣在贴身的地方。从此,虽然两人随身带着的铜钱也有丢失的情况发生,却只是一文两文而已,再没出现过丢失五文钱以上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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