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实习生

    “是我，林医生。”
    门窗紧闭，腥臭四溢的男厕所，冒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微弱的喘息声，好像大病初愈的人。
    林宇仍旧不敢转身，站在小便池旁的他有一种错觉，只要不动，暂时来说他就是安全的。
    “林医生，你怎么不回头看看我？”
    林宇哪敢回头，万一回头看到的是一个血淋淋的女人或者缺了手臂之类……
    林宇在脑中快速想象各种画面，想到的全是恐怖片里的镜头，女人的声音一旦在恐怖片里出现，绝对没什么好事。
    从吊死在厕所里的女人到跳地铁被碾碎的女学生，再到郊外凶宅里抱着玩偶娃娃面容惨白的红衣女孩。
    万变不离其宗，林宇告诉自己，都是为了吓唬人，为了博人眼球，极尽可能制造恐怖画面加上恐怖音乐，现在他只不过是被这种表面的东西吓到了。
    “林医生……”
    不知何时那个东西已经在林宇身后，寒意沿着脖子一直渗到他的胸口。
    “你为什么不转身看看我，林医生。”
    别说转身了，林宇能睁着眼睛都已经是胆子大于常人。
    “你觉得女孩子进男厕所不礼貌吗？实在抱歉，我是想和你说点心事。”
    心事？
    女孩子进男厕所？
    林宇困惑了，难道是有人装神弄鬼？比如刚刚离开的小夏？
    也许小夏走上楼梯之后又悄悄折返，目的就是要吓唬吓唬林宇，好给他这个新人好好上一节课？
    如果是这样，现在发生的一切可能是恶作剧！
    小夏护士和胡婉儿都问过林宇是不是信邪，小夏还提醒林宇夜间两点之前不要查房，她还让林宇不要去十五号床，也许是自己一意孤行逞英雄得罪了这几位护士姐姐。
    女孩子最讨厌别人不信她们，给林宇一点教训让他乖乖听话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这股奇怪的血腥味也可能是护士故弄玄虚？
    这么说来，厕所发生的一切还有两个消失的电话都可能是医院里有人恶作剧……
    “你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说着，一只柔软无骨的手离开林宇的肩膀沿着他的手臂缓缓下移，林宇在心里叫苦不迭，恐惧的感觉中多了几分膝盖无力的虚弱感。
    啊……这……
    林宇拉住白衣猛然扭过头，喊道：“万万不可！”
    昏暗中林宇勉强看清了眼前的人，一张清如明月的脸，眼眸低垂，过肩长发贴在脸颊两侧，一件低领毛衣像是紫绛红色，领口处的皮肤洁白如纸，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几乎有些透明。
    “对不起，不该跟着到男厕所来。”
    “啊，没，没事，你是家属吗？”
    “我是宋小雨，你不记得我了吗，昨天120将我送到这里，来风冬一院的时候是你帮了我。”
    “宋小雨？”
    冬至那天，宋小雨来到医院时脸上带着氧气管，头发凌乱，入院后立刻改用呼吸面罩，忙于治疗和检查的林宇也没注意宋小雨的长相。
    现在看来，这姑娘就是短视频里经常出现的那种白月光脸啊。
    “你不是还在床上昏迷吗？怎么忽然在这里？”
    “被吵醒了，刚才太吵了，有人大喊大叫，于是我就醒了。”
    醒了……
    难道监护室内那一声“放开他！”是宋小雨喊的？
    监护室里当时只有十六床的烫伤病人，十五床的宋小雨和他三人，多亏了那句话林宇才没被活活掐死，现在想来，合情合理。
    一直忙于救治，宋小雨病情平稳后有一直沉睡着，林宇的确也没留意到这张脸，现在看起来眼前这个女孩和宋小雨还真有几分相似。
    再看这件绛紫色毛衣，如果将厕所的淡紫色灯光换成暖色调，这个颜色不就是玫红色吗？
    想到这里，林宇的喉咙里一阵滚烫，这件毛衣正是宋小雨身上的那一件。
    林宇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醒过来了？”
    “因为太吵。”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宋小雨忽然抱住自己的手臂，抖了抖肩膀，林宇见状，脱下自己的白大褂递给她，“这里太冷了，你能不能？”
    “啊，对不起！”宋小雨神色慌乱，向后退去，遂又转身，“医生，你先忙。”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下轮到林宇面色通红。
    急诊科多的是自理不能的病人，虽然清理病人身体这样的事情多数时候都是由护士和护工完成，但有时候病情紧急顾不上那么多，清除排泄物之类的事情医生也免不了要亲自动手。
    可以说医院是一个无法讲究体面的地方，一个再体面的人在疾病面前也是和所有普通人一样。
    虽说如此，当下的情形林宇还是有几分别扭，当着病人的面小便，这种事情想想都奇怪。
    “我忍着。”林宇默默下了决定。
    “我们出去说吧，厕所不是说话的地方。”林宇伸手去拉门，却发现门完全拉不开。
    这道门是从外向内推开的，在厕所里面的人想要出去就要拉门，可是现在，这扇门就好像被人从外面拉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宋小雨神色黯然地跟在林宇身后，低着头，看起来心事重重。
    “那个，可能风大把门吸住了，我再试试看。”
    林宇说完，又试了一次，门还是一动不动，好像跟他较劲一般。
    “要不然就在这里跟您说几句话行吗？”宋小雨的声音说不出的凄凄婉婉，林宇也无计可施，转身点了点头。
    “昨天全靠你帮我，虽然说不出话，但我心里都记着呢，别的医生不让你收病人，是你坚持让我留下，我……记得林医生的救命之恩。”
    “可别这么说，一会要是哭了还以为我欺负病人。”林宇没说出口。
    “是这样的，有件事我想拜托林医生，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要告诉我妈妈，好不好？”
    “有什么事出去再说吧，你是病人，我是医生，治疗方面的事我们都会尽心尽责的。”
    “不，不一样，您是好人，像你这样的好医生，我无以为报，若是在以前的时代，我做牛做马，哪怕做妾，以身相许都不在话下。”
    感情宋小雨还是个喜欢追古装片的那种女孩吧，可别入戏太深。这几句话林宇听着不是味，说什么女生长得丑看到帅的男生就说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女生长得好看，看到丑的男生就只能下辈子当牛做马。
    这是个女强男弱的时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