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实习生

    “你不用放在心上，你刚醒过来，这里太阴冷了，对你的身体不合适，快回去吧，再说治病救人这种事本来就是应该的，我已经说过了，你不要再谢我了。”
    又冷又受了惊吓的林宇，虽说现在已经稍稍放松一些，但是这厕所里的腥臭味他实在是一秒钟也不想多闻。
    “我就说几句话，您有没有看到我脖子上的一个瓶子，那个瓶子不见了，我找了好久，心想也许林医生昨天看到过，那个瓶子对我很重要，如果林医生看到了请一定交还给我。”
    “脖子上的瓶子？我不记得，也许护士帮你收起来了，或者你妈妈帮你取下来了，我上去之后帮你找一找。”
    说着林宇又去拉门，这一次他双手一起放在银色门把上，双脚用力站稳，随后用足了全部力气向后拉门，一阵狂风瞬间涌进男厕所，由于用力过大，而门又轻易被打开，林宇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等站起来时，他回头去叫宋小雨，却发现镜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怎么走的那么快？我好像也没有晕多久啊？”
    林宇抽了两下鼻子，发现厕所里腥臭的味道淡了很多，他又朝外望了一眼，走廊上安安静静，这下，林宇终于可以放心释放自己了。
    排空小便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一身轻松的林宇回到二楼，走廊上的时间显示：
    2:03
    已经过了2点啦，林宇的心情瞬间又好了很多，尤其是想到宋小雨竟然已经恢复，看来昨天的事也就是不知原因的心动过速，换气困难，至于肺炎的确不严重，心脏也没有特别问题，弄不好是心理作用，比如医学上有一种叫作心碎综合症的病，病人因为受到严重刺激，比如悲伤等，导致呼吸困难，看起来好像严重心绞痛一般。
    宋小雨大概也属于这一类吧。
    来到护士台，刘主任已经回来，小夏护士正气喘吁吁地喝着水，看到林宇慢吞吞走回来，小夏没好气地问，“你去哪了？”
    “我在地下一楼上厕所啊。”林宇回答。
    “厕所上了那么久？”
    “哦，正好遇到了宋小雨。”林宇拿起自己的杯子。
    小夏突然见鬼了一样盯着林宇，恼火地说：“你说什么胡话呢？你怎么可能遇到宋小雨，我刚才一直在十五床。”
    “你在十五床干什么？”
    “宋小雨突发呼吸衰竭，刘主任抢救了半天。”
    小夏的话像一根针扎在林宇胸口。
    “然后呢？”
    “死了啊。”
    死了？
    ……
    ……
    ……
    没有想象中的惊恐万分，连续遇到那么多诡异事情之后，林宇只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竟然就在刚才，他还一度想到会不会是护士故意为他准备了一场恶作剧。
    也许每一个来急诊科实习的夜班实习生都不得不接受来自护士姐姐们准备的这份礼物。
    礼物的目的也许是让实习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能做。
    站在护士台前，林宇脑子里是空荡荡的，他的目光穿过走廊朝监护室望去，走廊上似乎闪烁着道道血光，他感觉自己的一部分沿着血光走向监护室，在门口停下脚步，转过脸冲着他自己微微一笑。
    笑的很凄惨，很绝望。
    林宇忽然害怕起来，怎么能让他这样进去，那里面不安全，有会掐人的病人还有个不吉利的十五床。
    “喂，小林医生，你刚才说宋小雨和你在楼下说话？”
    小夏的声音在林宇听来断断续续，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叫宋小雨的病人，她怎么会死了。
    “林医生，昨天是你说要接这个病人到十五床的吧，这事李主任看来也支持，我就不掺和了，之后恐怕还有很多麻烦事要处理，我们已经通知宋小雨的家属，不管对方一会来医院怎么哭闹你都别露脸，今晚你就在值班室休息休息，天亮之前我在这里看着，家属那边我会尽量稳住，至于其他病人……总之，你就别出来了，锁好门，谁敲门都别开门，明天早上查房你也别来，万一遇上家属闹事，你没经验说错话麻烦。”
    林宇想说点什么，可是如鲠在喉开不了口，他知道刘峰这是为了他好，小夏之前也说过刘峰在风冬第一医院三十年了，很有经验。
    一个医生在同一家医院工作三十年，一定是很多方面都积累了不少经验，刚才这番话他说的清楚明白又给林宇留足了面子。
    这事情说到底好像还是他引起的，如果真的给医院惹来什么麻烦，他的心里也不好受。
    拖着疲惫的脚步，林宇精疲力竭地回到值班室，躺在六平米不到的房间里，头疼欲裂。
    值班室暖气很足，他却感觉到浑身没有一个地方是热的，牙齿更是冷到打颤，裹着厚厚的棉被都毫无作用。
    冷静，冷静……
    不，他不想冷静，已经够冷了，他需要的是暖和过来的力量而不是一个简单的冷静就有用的。
    跌跌撞撞爬到桌边，好不容易给自己倒了一口热水，这时，值班室的门咚咚咚响了起来。
    恐惧彻底笼罩了一切，林宇捂住耳朵，精神崩溃到了极点，经过那么多可怕的事，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这门外站着的绝对不是什么正常东西。
    够了，够了，我想回家。
    这是他内心唯一的想法，在极度恐惧之下，只要能回到安全的地方，人可以答应一切。
    这辈子都不可能出人头地答应吗？
    答应！
    喜欢的女孩子全都拒绝你，这样的人生可以吗？
    可以可以！
    这辈子打游戏氪金都赢不了，愿意吗？
    愿意愿意！
    只要让那该死的敲门声停下来。
    林宇在心里呼喊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医生，觉得命运在给他开一个恶作剧般的玩笑。
    就在他将脑袋埋进被子里打算放空大脑，像个鸵鸟一样面对门外的敲门声时，他的脑海中终于出现了一个他似乎等待已久的声音。
    “林宇，你信邪吗？”
    机械、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声，林宇听来却是这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