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实习生

    林宇小时候看到过一部电视剧，讲的是一群人被强迫进入一场游戏中，游戏气氛十分诡异，任何人都无法逃离游戏，除非能够打败其他人在游戏中胜出。
    这部电视剧并非恐怖题材，但因为这种强制个人参加游戏的设定十分诡异，并且游戏中的隐藏BOSS总是以一种神秘又令人不安的方式出现，每次看见像小丑一样的BOSS出现在布满雪花的屏幕中，林宇都会有一种在看恐怖片的感觉。
    这部电视剧因此给林宇留下了深刻印象，紧张和害怕毫不亚于一部惊悚吓人的恐怖片。
    这就是对心灵的压迫和视觉压迫的不同，视觉压迫需要具象到画面才会产生恐怖的感觉，而心灵的压迫却时时刻刻萦绕在一个人周围，它会影响一个人的很多方面，让一个人看起来更像一个精神病。
    现在的林宇就觉得自己被卷入了一场无法退出的游戏，游戏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无法得知，甚至猜测弄不好游戏本身就没有目的，这样一想，恐惧之外林宇的心里有多出一份绝望，和冬夜里堆在郊外的雪人一样，不知道自己出现在那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些天，他一边认真对待实习工作，同时也有意无意中在等待一些什么。
    现在，那样的东西终于出现。
    规则不会缺席，只会迟到，林宇闭上眼睛，狭小的值班室里只能听到他低沉的喘气声，走廊上也安静的不像急诊科的夜晚。
    但是林宇知道，安静不代表人间静好，只不过是有些事情藏入了黑夜中。
    要说风冬市没有诡异，林宇不会再信了。
    这时候之前在脑中出现的扑克牌大小的数字界面上多出一行蓝色字体，上面写着：
    林宇。
    你信邪吗？
    （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
    林宇点了点头，选什么对他来说其实不重要，事实本身比他信不信重要的多。
    如果说这个问题林宇还觉得可以理解的话，后面一道题林宇就懵了。
    你是否了解【缸中之脑】？
    缸中之脑？林宇知道这是一个假想，假设一个人被科学家施行了手术，他的脑被从身体上切了下来，放进一个盛有维持脑存活营养液的缸中。
    脑的神经末梢连接在计算机上，这台计算机按照程序向脑传送信息，以使他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觉。
    对于“他”来说，似乎周围的人、事、物、大自然都存在，自身的运动、身体的感觉也都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这个脑还可以被输入或截取记忆，忘记曾经被取下大脑的记忆或输入一段初恋的“感觉”，缸中之脑的“那个人”完全无法意识到自己与其他人有何不同。
    这是一个被不断讨论的思想实验，林宇不明白自己是否了解缸中之脑和自己当下的处境之间有什么关系，所以……他同样不知道回答哪个答案会更好，只能照实点了点头。
    画面忽然消失了，连同转移到右下角的经验值也一同湮没在一片黑色之中。
    林宇的心里空空的，有气又不知道该对谁生气。
    这时，画面又亮了起来，与之前简简单单几个字不同，这一次是密密麻麻一长段：
    假设在你面前有A、B两个铁轨，A铁轨上绑着一个人，B铁轨上有一个水缸，缸里是一台链接着计算机的人脑，计算机实时传输真实情境，水缸里的大脑正感受着和铁轨A上的人一样的痛苦。
    这时候，你的面前有一根控制杆，你可以控制正在驶来的火车进入A、B铁轨中的任意一条，同时，也必须进入其中之一，你会如何选择？牺牲A铁轨上的人还是让B铁轨的缸中大脑死掉？
    嘶！
    林宇抽了一口凉气，这是什么变态问题，缸中大脑＋电车难题？
    别说这问题一时半会林宇答不上来，就算是回答出来也未必是正确答案，不如直接问女朋友和妈妈落入水中救谁好了。
    这道题林宇的分析是，缸中之脑到底算不算是一个人。
    如果算，那么他是不是和绑在A轨上的人“等价”？
    不对！人和人之间不该有等价一说，对一个医生而言，每一个生命都是一样的。
    林宇坚定不移地相信每个人都该是平等的生命。
    可是这问题偏偏让人往不平等去做选择……吗？
    林宇无法选择A，也不能选择B，我能不能不选？
    正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这一次，敲门声更急切，林宇隔着被子都能听到敲门声中还夹杂着指甲刮墙的声音。
    现在进入倒计时……
    5！
    4！
    咚咚咚……
    3！
    2！
    咚咚咚咚咚……
    ……
    倒计时结束了，门外的敲门声也停了下来。
    刚才还冻的浑身打颤的林宇现在已经是满身大汗，值班室内是逼他做选择的两难困境，门外是随时会破门而入的威胁。
    林宇强忍着怒气，他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虽然平时不爱逞强，但这不意味着他就可以这么被随意揉捏欺负。
    你无非就是要问我缸中之脑算不算人类不是吗？那我告诉你好了，在我林宇看来缸中之脑也不是能轻易放弃的一种生命形态，我不知道出这道题的目的是什么，可是作为一名医生，我无法轻易贬低一种生命，轨道A上面绑着的是人，具有完整的人性，另一条轨道上的大脑也具有完整的人性，恕我直言，这道题属于故意为难，鲜活的人性不该被这样用来做选择题。
    这番话在林宇脑海中一气呵成说完了，说完之后，虽然紧张依旧，但是林宇觉得他也没必要对这个迟迟不愿意亮出真面目的画面抱有什么样的期待。
    你可以出题，我也可以按照我的方式回答。
    大不了自己的命运自己掌握，自己的人生自己决定，自己造成的麻烦自己承担。
    一个是答题的人，一个是出题的东西，一个算npc一个算玩家，相持不下，沉默了半分钟后，林宇脑中画面再次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