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履程

五千块虽然不少了，可连偿还那些欠债的利息都远远不够――而况父母压根就不允许她拿出来。因为他们心里都明白，她的事业才刚刚起步，眼下正是最最需要花钱的时候，家里现在穷酸落寞，难免有对她照顾不周能力不济的时候，他们就指望着她用这份钱给自己应急呢！这样说来，她还压根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就算当真出现在众人面前，还不是一块白白挨骂受辱？也许，母亲说得对，事实就是这个样子，与其一心二用将太多的时间跟精力都投入到那些琐事当中，还不如全力以赴一心一意做好自己的分内事――这是寒雪当初回来的根本目的所在，也是目前爸妈全部的期许跟希望所在，不是么？
  那一刻，寒雪忽然意识到，光靠写一些中短篇作品是没办法从根本上解决不掉的问题――且不说那些报刊杂志要求都很高，而且各有各的风格，各有各的特色，恐怕要被录用也不是那么便当的事情。虽说人生贵在有梦，可必要的时候，拥有一些自知之明现实一些也是很重要的。当然路走到今天，再要回头是不可能的了。她只是忽然觉得，自己必须首先写出一个大部头的书，推出属于自己的鲜明风格――再往后，路当然就好走了。名利名利，先有名才有利，不是么？她更明白，中短篇的作品发表起来固然没那么容易要，其实更叫她难以释怀如哽在喉的是，即便当真侥幸发表了，也赚取不了几个稿费。可出书扬名就不一样了，据说人家一本畅销书少说也有几十万乃至更多的版税，既然别人可以，为什么自己就不行呢？当然人毕竟只能介于梦想跟现实之中，太现实了，未免因为现状的不如意而压抑得根本迈不开步来；而太沉湎于梦想当中，未免脚底下轻飘飘的，自然难成大器。所以就眼下而言，寒雪心中虽说已经有了一个长篇的题材跟大体构思，可短篇还是有写的，但绝对不会写得太多――对了，她不是刚刚在《追梦时节》刊物的征文大赛中“获奖”了么，就以此为发展平台跟跳板吧。当然这样一来，自己一年到头也发表不了几篇文章，当然也不可能有太多的收获，但顺利的话，应付自己的创业基金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日常开支，总是够的吧？生活毕竟是现实的，饭得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走，发展事业当然也得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往前走……
  何况，自己原本寄予厚望的原本就不是这些中短篇作品。她相信自己有这个实力，只是她目前还需要太多太多的时间来完成她的长篇巨制，所以只能姑且苟延残喘委曲求全，但她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是久居人下者――等到自己的作品终于隆重推出的时候，大概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所有的流言飞语也统统都不攻自破了！
  等到那个时候，生活对于她而言，或者就是跟目前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番境地了！
  展望未来，寒雪相信只要想做，自己就一定可以做好想做的事情的，不是么？
  可是，是吗？
  那之后的半年多时间里，寒雪在潜心于自己的长篇之余，几乎每月都要例行公事般地向《追梦时节》投上一篇融入全部热情跟心血的作品――这是作为特约撰稿人的义务，也可以说是特权。可是她却没有想到，算起来，那半年多时间里，寒雪在那区区六篇稿子投入的时间跟精力真的不算少了，可到头来呢，居然所有的心血跟汗水统统都付诸东流了！
  寒雪不由有了一种受辱受骗的感觉。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唉声叹气痛苦挣扎的时候，人家杂志社工作人员感觉也蛮为难蛮辛苦的。当然受夏老师的特别关照跟叮咛嘱咐，其实那些人也不想表现得那么冷漠那么不近人情的，可是……他有些东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只能靠自己慢慢摸索慢慢探索慢慢领悟。当然，他们不得不承认，她这些时间写出来的稿子相对于之前是娴熟了不少，可是毕竟还是跟发表还是有一定差距的；何况她写出来的东西永远都是那么自以为是那么别具一格――真不知道，她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
  本来，他们还想继续给她机会，等待她自己慢慢成长起来的，却没有想到她居然首先不耐烦了，居然写下了一封长长的讨伐信，那么直白那么尖锐：“……既然你们压根无意录用我的稿子，又何必聘请我做什么狗屁特约撰稿员，更别提中那莫名其妙的大奖了！坦白说，我虽然人穷，可志向绝对不穷，更不会区区五千块尽折腰。既然你们看不起我，看不起我的稿子，又何必非得如此做作如此矫情？既然如此，我还懒得伺候呢！一切就到此为止吧奖金证书一并奉还！毕竟天下的报刊杂志社并非仅仅剩下了你们一家，我相信是自己是块可塑之才，是块只是暂时被现实的尘垢所埋没了金子，，相信也总可以找到一席容身之地的！”
  随信而来的，当然还有荣誉证书，特约撰稿人证书以及一张五千块的汇款单。
  那一瞬，杂志社内所有的人员都给震住了。他们真的没有想到寒雪是如此执拗如此好强的一个人――真的，她跟他们想象的绝对不是一路人。
  事已至此，那些人自然也只得在将什么都收下的同时，顺便给寒雪去了一封短信：“……寒雪小姐，很抱歉，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就已经得罪已经伤害了你。坦白说，这并非我们的本意，只是我们也有我们的水准，我们的要求。至于当初――在这儿，我们不妨将什么都告诉你吧。其实按照我们的标准，你是什么奖都没有得到，是夏老师――也不知怎么他就对你怎么好的，在得知那个结果的时候，居然在接下来的近一个星期里，他就一直在为这事劳碌奔波，才终于感动了我们的领导，才有了这么一个假象，当然所有的费用都是他买单的……当然当时他完全是出于一番好意，其实就为了你往后能更自信一些，往后的路可以走得更平顺更踏实一些。本来我们还以为他没有看错人，以为你至少是块有待细心雕琢的美玉，却没有想到……坦白说，我们真为夏老师感到不值，真的，你简直太辜负了他，太令他失望了……”
  收到那封信的时候，是个下着绵绵细雨的仲夏季节，寒雪却感觉到了透心彻骨的寒意。原来先前的种种不祥预感都是真的。一切的一切居然是如此的颇具戏剧化，简直太出乎意料了，而又在意料之中――想自己一个名不经传默默无闻的所谓新人，如若不是受到特别关照，又怎么可能初次出征就顺利凯旋呢？
  此时此刻，寒雪不由暗暗有些庆幸，幸好自己没有动用过那笔“巨款”，，现在总算完璧归赵了！本来，她只是想写发泄一下的，却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如此的残酷如此的无情。这对于将整个身心都投诸到文学行业为此已经付出了一切的寒雪而言真的太过残忍太过凄凉了……
  只是，她真的没有想到――在发生了那么尴尬的一幕之后，夏老师居然当真还可以对自己如此关照如此煞费苦心。本来她还以为，这次是自己超水平发挥了，或者最起码是运气好，总之凭借的完全是自身因素，却没有想到……
  “是夏老师，居然是夏老师……”寒雪近乎痛苦地呻吟着，不由缓缓地蹲下身来。
  然后，就有两行滚烫的泪水不自觉地顺着她的眼角、顺着面颊缓缓地滑落了下来。
  回想这一年多来，自己真够失败的。想想小弟，想想可斐，他们虽然活得很辛苦，可一直在往前奔跑，可是自己呢？回想年前寒假小弟回来的时候那斗志昂扬神采奕奕的样子，，寒雪虽然难免羡慕难免嫉妒，可至少心里还找到了那么一点安慰，起码自己也得了奖，虽说只有一次，还是区区三等，可好歹也有了五千块的奖金，好歹还被人家颇有影响力的权威刊物聘请为特约撰稿员了。可是现在，忽然之间，她什么都没有了。幸福似乎近在咫尺，似乎唾手可得，却又远在天涯，在人几乎还来不及把握的时候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想想寒雪不由有些气自己，何必那么尖锐那么敏感，非得将什么都抖落出来非得直面惨淡黯然的人生呢？可是寒雪心里明白，她压根无法欺骗自己内心里的真实感觉。也许，这就注定她要比常人走更多的弯路，吃更多的苦吧！事实也是，一年多了，她居然所有的付出统统都白搭了！或者说，就只有那个长篇了！可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相对而言似乎更难，说来，简直叫人绝望。在动笔之前，她满以为已经有了整部作品的大体轮廓，甚至她好像已经看到了整部作品洋洋洒洒字字珠玑的影子了！可是真要动笔，她却感觉压根无从着笔。即便勉强写了几行，也是文笔牵强晦涩，词不达意不知所云，连自己看了都感觉碍眼生涩，又能打动谁？于是，几乎没怎么犹豫，她就将那些纸页给撕掉了，然后自然就化为烧火的引子了。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往后的日子里，这几乎已经成了她的一种习惯。往往硬着头皮写了几段，写了几页，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雏形一个萌芽状态，可看着稍不顺眼稍不顺心，又不由自主地给撕掉了，然后自然又拿去烧火了。往后的日子里，这样的情形隔几天就要重复一次，甚至隔天就有，甚至每天都有，还不止一次。就这样转眼半年多过去了，先前那厚厚的本子（当初精心挑选来原打算誊写那部书初稿的）已经变得薄薄的，而她要写的作品却依然虚无缥缈、就跟天际的那一抹云彩那般可望而不可即。再往后，她简直没有动笔的信心跟勇气了――反正迟早得给撕掉的，又何必非得自讨苦吃多此一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