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履程

可是，看看爸妈的体贴入微诸多关照，想想他们的死心塌地期待眼神，她也只能咬紧牙关坚持下去了――已经选择了这一行，并且当机立断切断了所有的退路，不勇往直前持之以恒，她还能怎样呢？更别提现在……眼看着最后的一点希望都化为了泡影，寒雪真有一种全身力气都用尽了的虚脱感觉……
  而在另一方面，夏老师接到《追梦时节》刊物转交给他的那原封不动的五千块现金，再看看寒雪满腹委屈满腹愤懑满腹心酸满腹控诉的长信，也不由楞住了。他当初也是完全出自一番好意，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一路发展演变成这个样子――他不怪寒雪的执拗，更不怪人家杂志社到底合盘脱出了事情真相，谁都没有做错。也许，这真的是天意吧，一切都已经都结束了！
  是啊，也许一切早该结束了！也许，自己原本就不该如此牵强附会如此多此一举的……
  事到如今，他是再不敢轻举妄动了。从此往后，他也只能将对寒雪的祝福跟牵挂尽量都深埋在心底，那个别人打扰不到的地方……就让一切都随风而去吧！
  毕竟，自己也有自己的生活。何况，既然大家已经压根说不到一块去了，所有的好意到头来都只能沦为恶意，或者最起码也是无意的伤害，那么还是算了吧！说到底，人生的旅途上，大家都只是彼此的匆匆过客，事实上谁也没办法当真一直陪伴谁一直到老，当真替谁遮挡人生路上所有的风风雨雨……
  说到底，人生在世，唯一能依靠的终究只有自己。
  也许，“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许坏事也可以变成好事；也许，经历了这一劫，寒雪就可以脱胎换骨，就可以成长起来了吧！
  但愿，往后的日子里，她当真可以一路走好！
  夏老师禁不住在心底里默默念叨着。第二十九章  人世纷繁
32.0]
 
  那往后，整整三天三夜，寒雪就那样干躺在床上――当然也没有睡着。其实，她倒宁愿当真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然后……所有的不快就烟消云散了。甚至，有几个瞬间，她还想到了一了百了，可可悲的是，人在背运的时候，想死都不是那么便当的事情，这对于她本身固然是种解脱，对于年过半百的爸妈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真的，只要想想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凉场景，寒雪就禁不住心如刀绞、泪如雨下――她狠不下心来，她没办法做得那么彻底那么决绝――于是遗书撕了写，写了又撕……她到底未能成行！
  所以，她只能直面这苍凉惨淡的人生，只能咬紧牙关坚强而且好好地活下去！
  当然她不怪任何人，不怪爸妈，更不怪夏老师――毕竟大家都是一番好意。何况人家夏老师至多也就他能从自己身上看到早逝妹妹昔日的影子，在照顾自己的同时他孤苦寂寥的内心也得到些许慰藉，而况他为自己付出的已经太多太多了……
  道理她都懂，可她就是没办法若无其事――或者，真正让她生气的，其实恰恰是她自己。寒雪心里明白，自己其实并不是那么懦弱无能的人，更非吃不起苦，只是――虽说“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可人生其实很有限，青春更是很短暂，其实谁也没有办法一直一直地从头再来的。所以，“我不怕痛，不怕输，只怕太多努力也无补”，寒雪又怎么潇洒得起来？
  当然，偶尔她也会莫名羡慕周遭早已成双作对的同龄人――她无端地觉得，生活固然是不易的，但风雨中有他相伴，肩上的压力起码可以减少一半吧！有时，她也会想起文俊，想象倘若当初他没有选择辍学抑或自己也当机立断追随他的发展方向，而且始终伴随在他的左右，那么时至今日，是否两人当真可以水到渠成发展成为一对志同道合的终生伴侣？有他自始至终相依相随，是否自己就不必走那么多弯路，不必承受那么多莫名其妙的痛苦跟无奈了；或者自己即便走过的路依然荆棘丛生，却感觉不到那么多锥心刺骨的疼痛跟感伤了……
  就这样躺了三天，终于，老妈上街给她带回了一个令意想不到的消息――附近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孩子刚刚参加完高考就义无返顾地寻了短见！然后不等开口，就是没完没了的絮絮叨叨扼腕叹息――
  那女孩才十八岁，据说还是独生女，此时此刻她的父母家人都痛不欲生了，甚至会先前一些鸡毛蒜皮出言不逊的小事而耿耿于怀伤心懊恼追悔莫及。据说她的遗书很充满了对这个社会的控诉跟厌倦：
  “爸，妈：对不起，女儿不孝，不得不先行一步了。其实女儿也不想，可……我才经历了一场高考的浴血洗礼，就已经深切体会了没有硝烟的战争之残忍，而况还有往后――大学里的竞争依然存在，再往后，还有工作上的竞争……
  “而我深知自己的笨拙跟无能――我更知你们对我是寄予厚望的，如若不然，当初也不会砸以重金将原本并不合格的我硬是送进了重点高中的大门了！你们的心情我完全能够体会，你们的良苦用心简直溢于言表，可我知道以自己目前的情况，不要说考名牌重点了，就是考一般的大学，哪怕仅仅是专科，仅仅是最差劲的专科，恐怕也只能是一种奢望。何况真要侥幸考上了一所不伦不类的狗屁大学，费时费财费力费神就不说了，往后我的出路在那儿呢？
  “现在想想，也许当初我压根就不该走进高中大门。虽说现在提倡科教兴国，提倡知识改变命运，可初中毕业过早辍学的男孩女孩依然不少――我真的好羡慕他们，好羡慕他们那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虽说从事的工作很辛苦很卑微，可最起码自己赚钱自己花心安理得、可是三年来，我所有的憧憬跟梦幻统统化为了泡影，我所有的锐气跟斗志统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我只能选择最彻底地逃离。祝贺你们，也祝贺我自己，我的生命终于得到了永恒……
  “如若果真有来世的话，如若可以选择自己出生的话，我一定还会做你们的女儿，我一定从一出生就做你们的乖女儿，我会用我的一生回报你们的真情的！
  “珍惜还请珍重！
  女儿俐俐绝笔”
  这封“遗书”当然不是原稿，而是寒雪根据母亲鸡零狗碎的叙说“还原”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不是么？寒雪忽然明白，一个人真要想死，其实只要当真能横下一条心来即可。再度回首，寒雪恍然意识到，原来从骨子里，她根本就不想死。
  既然不想死，那当然只有好好地活着了！
  毕竟活着虽然辛苦，但还有希望，而死亡……寒雪不知道俐俐死了是否真的得到了解脱但她知道这事带给家人的伤痛跟遗憾却是显而易见的。而且，似乎所有的恩怨是非并没有随着她的匆匆离去而烟消云散，反之大伙益发对她不以为然了……
  寒雪忽然就大彻大悟起来――只要生命还在，就一切都还有可能，不是么？
  于是，寒雪当即就有了一种全身力气都用尽了虚脱感，终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一夜无梦。
  然后次日一大早，没等家人招呼，寒雪就匆匆起床了先将自己精心梳洗情理了一番，就开始了屋里屋外最全面彻底的大扫除――似乎她打扫的不止是这个凌乱不堪的屋子，更为了将自己身上的霉运跟污垢。她暗暗发誓，今天就算是她的新生，就让之前所有的不快跟刺痛统统都烟消云散随风而去吧！
  总之，等到爸妈终于从街上回来的时候，原本凌乱不堪的整幢楼房里里外外楼上楼下已经变得窗明几净、纤尘不染，他们不由愣住了。直到寒雪连蹦带跳地迎出门来，他们才到底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怎么样，雪儿，现在没事了？”
  “对啊！”寒雪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嘛，如今总算一切统统都过去了……爸、妈，你们看看现在家的样子，怎么样啊？”
  “看着舒畅多了，想必住着，我的心态起码得年轻二十岁，哈哈哈！”父亲微微笑着，连连点头。
  “还年轻二十岁，尽臭美呢！”母亲嗔怒地看了父亲一眼，随即又将视线转移在寒雪身上，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不过雪儿，那几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不知道，那些天呆愣愣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的是你，可是我跟你爸的性命更玄乎，差点没心脏病发作一命呜呼了……对了，你这些日子你都在忙些什么啊？”
  “我……”寒雪嗫嚅着，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她这些日子也并非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都失败了，但也算是尽到了心力。何况，除此之外，自己还有一个宏伟蓝图呢，都是自家人，透露一下又何妨呢？
  于是，寒雪换了一种轻松明快的语气：“我啊――老实说，我这段时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跟精力都放在一部书的酝酿跟构思上面了――写书可不比一般中短篇作品，起码也得要花上好几年时间，哪有这么快就能完稿的？这虽然很难，但事在人为，是不是？”
  “什么？你要出书――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母亲的眼睛不由瞪得大大的，“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倒是父亲，当即就果断地翘起了大拇指：“好！我就知道，我女儿绝非等闲之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随即，他又把“矛头”指向了母亲，“得了得了，你不是一直期盼着女儿能振作起来的么？怎么现在好不容易如愿了，你反倒畏畏缩缩提心吊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