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姜紫宸、高戚禧动身去武当,一路打听摸索,行走一日,傍晚赶至武当山下。姜紫宸拭汗道:“仁儿,你学艺是自己的事,我不再送你了,你一个人上山,今晚我就宿在山下,有难处你下来找我,明日我还得回去!”高戚禧道:“不知那陈师傅是否肯收我?”姜紫宸道:“但求菩萨保佑,我想你的诚心会打动他,这里十两银,留你身上备用,记得常写信回去,有空看看我们。”说罢,便将一锭银塞他怀里。高戚禧道:“义父,保重了。”姜紫宸道:“上去罢,今晚不期望你下山回来。”高戚禧道:“我会写信给您和义母的,祝义父义母万福!”转身往山上跑。来至天柱峰顶,四周观望,隐约见几座茅屋,靠近去,又见两人屋前对弈,两人皆年过五旬,然然长须,谈笑风生。一者略瘦,一者略胖,瘦者面目清朗,胖者虎虎有威。高戚禧不禁暗自叹赞,一个神仙,一个天神,当真只有此地才居留。两人察觉有人来,皆斜眼瞟高戚禧。瘦者道:“这武当山人迹罕至,不料今日竟来了位孩子。”胖者笑道:“孩子贪玩到此,何尝不有?”瘦者笑道:“我看不然,这孩子步调有节,轻盈细稳,不似寻玩之象,想必有事来。”胖者沉凝片时,哑然笑道:“陈兄目明心亮,老弟佩服了!”两人笑着,续着对弈。高戚禧听见两人说话,似乎是朝自己,即赶至二人身旁,问道:“不知哪位是陈师傅?”胖者笑道:“娃儿找他有何事呢?”高戚禧以为他是陈修全,忙跪下拱手道:“晚生叩见陈前辈,但求前辈收纳我!”胖者听罢大笑,陈修全也被逗笑起来。胖者道:“快快起来,不知为何叫我收纳你?”高戚禧道:“但求前辈授我武艺。”胖者问道:“你为何要学武?”高戚禧道:“为双亲报仇。如今之世,会武之人,方是好汉。”胖者道:“你有甚血海深仇?能讲与我们听听么?”高戚禧沉凝片时,说道:“地主高贵狼心狗肺,坑逼下人,害死了我爹娘,又抢走我姐姐。我要报仇,要将他们一家杀光!”不禁双眼喷火,咬牙切齿,泪溢虎眼。胖者低声于陈修全道:“老兄你看如何?”陈修全道:“世间之事,我早不牵涉。他既已来武当,就随缘随化。他求你学艺,老兄你就不必推却了!”胖者道:“你可不要坑我,他是要找你陈修全,勿往我身上推。”说罢,又指瘦者于高戚禧道:“娃儿,他便是陈修全,你日思夜想的师傅。快快去叩见他。”高戚禧怔了半日,方朝陈修全磕头求艺。陈修全瞟了胖者一眼,只得将高戚禧扶起,问他姓名,家落何处,年岁多少。高戚禧一一作答,又介绍胖者一番,让他拜见胖者。胖者名马原金,天柱山齐天派掌门,与陈修全素有来往,交情深厚。马原金曾邀请陈修全去天柱山,一起把持齐天派,无奈陈修全不愿涉入世间纠纷,宁愿独自呆在武当,只要马原金经常来与他聊天,也就心满意足。高戚禧正待跪拜马原金,马原金承住高戚禧道:“刚刚拜过,还要再拜?”说得三人都笑。马原金又道:“学武之人,尤重武德,不随便欺人,不滥杀无辜,匡扶人间正义,方是好汉之为!”陈修全道:“别怪我说话不好听,我看在你身世哀怜,一片诚心求艺份上,愿授艺与你,但不期望你日后落成败类!若真那样,我与正道中人定要早早降伏你,到时就没今日这个师徒情份!”高戚禧连连点头。陈修全又笑道:“观你面相表情,不似毒狠低劣之徒,若能依我劝导,将来能成大器!”高戚禧急又叩谢陈修全。
几日过去,马原金离往天柱山,武当只余留陈修全与高戚禧二人,高戚禧因问陈修全:“师傅,你一人在山上不觉得闷么?”陈修全笑道:“一人在此随心所欲,何等自由,吃兽肉喝鸟汤,走山逛水,晨习武,晚读书,呼吸天地精华,聆听自然奇音,又何等悠闲!若思人间烟火,随时下山喝酒,观车水马龙,乏了又回,岂不痛快?”高戚禧道:“师傅武艺骇俗,人也超俗。”陈修全道:“此言差矣,若真夸我,先是人超俗,才有武艺骇俗,二者互为因果,倒过去却讲不通。”高戚禧道:“若我全通师傅技艺,那再好不过了!”陈修全道:“非也。你若全盘心思学我,必学不来佳艺。凡事靠自身,开心动脑,研磨自创,如此非但能得真传,你也会另开一套,劈生新源。”高戚禧默思。陈修全看高戚禧一回,望远处高山,叹道:“好大的武当山!不用多长时日,此处必来高人,武当迟早名震天下!”高戚禧望着陈修全。陈修全回头一笑,于高戚禧道:“而你将是个惊世之人!”
此后高戚禧随陈修全修练武艺。时光流逝,天柱峰上又来了几位新客,领头人自称张赣修,来武当山求存。陈修全笑于高戚禧道:“我说过此处会来高人,你看今日不就来了几个?往后我有新朋友了。”高戚禧暗自折服师傅,先见之能。恐自己所想所欲都让师傅看在眼里,须得好好听话,做个他满意的徒儿。那陈修全自从来了个张赣修,每日都要过去与他聊天,一聊就是半日,只教传高戚禧一会,教完了拍屁股就走,丢下他一个人练。也没一月,倒和张赣修投合得热切,真成了一对朋友。
一日,陈修全与张赣修谈起高戚禧,张赣修问高戚禧学艺如何,陈修全说他悟性极好,又十分专注。陈修全叫张赣修带他几日,让高戚禧多个师傅也是好事,张赣修满口答允了,给高戚禧教说了许多武学之理。高戚禧一一记于心上,心中揣摩自不必说。眼看在武当呆了几月,高戚禧思念亲人,便向陈修全告假回乡,好长没见外面的世界,高戚禧一下山,似觉自己如脱尘世,身在异处,一时半会醒不开眼,呆头呆脑,或许自己太过专心修艺,一时不习世情,过些日子就会好了。高戚禧打算先看望义父义母,再往高家庄去,之后看看姑母,心中决意好了,雇了一辆车,跑往梅镇义父义母家去了。姜田二人见高戚禧回来,张罗了半日,又说又笑,欢喜得不得了,高戚禧住了几日,拜别了二老,田氏为高戚禧借来一匹壮马,高戚禧便驰往高家庄去,及见了高秦夫妇,将在外之事,一一讲明了。原来高戚禧离龙水湾后,高凉翼去过龙水湾,并不见高戚禧,问及高瑜,高瑜又说他回高家庄,几人不免感到惊吓,知高戚禧独身外出,真怕他会生出什么事来。如今高戚禧回来无恙,夫妇自然高兴,又听他有了归宿,更放心,托菩萨保佑,解心中多日忧虑。长话短话说了一堆,高戚禧等不及要见水云,上山找开平、文吉兄妹,两兄妹并不知高戚禧不在龙水湾,经高戚禧讲述,方知他一路乞讨,遇上姜田夫妇,又在武当山拜师求艺,高戚禧叮嘱两人莫将此事告知水云,只说他还在龙水湾,正筹备钱财,盼一日赎她回去。赵水云在高贵家时,高贵长子高盛曾想占有她,因水云奋力抗守,才没得逞。水云曾将此事诉知两兄妹,也叮嘱他们不要讲与高戚禧。而今高戚禧来了,两兄妹自然守口如瓶,只顾脸上高兴,引他去见水云。前些日子,高戚禧、水云都饱受委曲,此时相见,更觉难舍难分。一个说你身子瘦了,一个说你脸蛋变尖了,一个说要多多注重身体,一个说要好好照顾自己。开平、文吉见两人谈得亲热,都悄悄离远,由他们畅抒情怀。足谈了一时辰,忽闻听水云房门敲响。水云便叫高戚禧躲在一边,自己开门去了。方开门,吓那一跳,原来不是丫鬟,却是高盛亲送饭菜来。高盛一见水云,吃吃笑道:“几日不见你,真让我害想。”说罢,就要摸水云的纤手,水云即刻甩开,怒目而视,小声叱道:“出去,快出去。”高盛不料她今日竟如此凶狠,有些惊讶,却大声说道:“出去就出去,为何扮个母老虎吓人?”水云连连推他,高盛才踉跄退出门外。高盛不服,叫喊道:“你迟早会成……”未说完,水云“砰”地将门封了。却说高戚禧听屋里有男子之声,偷偷观望,只见水云推着一位华冠丽服的公子,之后仿佛听他对水云喊了些什么。水云关门回至窗口,高戚禧便问那位公子系谁。水云怕他知得高盛缠他之事,骗他道:“高贵请来的一个称道是天下第一才子,我看是个疯子,我和他见过一面,他却说我有诗赋之灵资,每日跑来要教我吟句作诗。”高戚禧道:“恐则他是个风流公子,心中有意于你,却装成个才子来引诱你。”水云道:“我想也是,我可不吃那一套。”高戚禧道:“小心就是了。”两人便又谈起自身事来。水云暗叹高戚禧不觉,不由舒口气,幸亏自己及时遮掩,若让高戚禧察知,定会受不了。话完,高戚禧别了水云,又和开平、文吉处一起,晚间在他们家宿夜,日间又去见水云,如此在高家庄呆了几日,高戚禧辞了众人,看望高瑜去了,高瑜见了高戚禧,自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哭笑笑,见了他,心里总算安稳了。高戚禧在龙水湾宿了一夜,方驰往梅镇去,拜别了姜紫宸、田氏,续赶往武当山。
一晃两年,高戚禧在武当山苦学,进展颇快。这日,高戚禧问陈修全,自己学艺如何,陈修全反问高戚禧:“你认为自己如何?”高戚禧想了半日,不好答上来。陈修全微笑道:“不敢说,正能说你无确信,无确信,则能知你学艺不深。”高戚禧不服道:“师傅所教之艺,徒儿全会,我可以从头演给师傅看。”陈修全道:“我知你用心,素很喜欢,不妨打来看看。”高戚禧便将陈修全平素所授之艺一一打来,足足演了半日,高戚禧也不觉得累。直至了结,高戚禧才上前请问陈修全。陈修全道:“还好,却不算精妙,观你演打之神态,你不足信,小心翼翼,顾此顾彼,套路不纯熟,兼气力不济,不够火候,恐则还要修练一长段时日。况且你还没学我绝技,等你修好了,我看了满意,再授与你。到此,则能说你艺成,我也放心让你下山,你也可做你该做之事。”高戚禧听后不语,心中不平静,觉得自己已打得够好,一招一式,毫无疏漏,恐怕就算师傅也不能打得像自己方才那样完美,为何他偏偏说我小心翼翼,顾此顾彼,难道这不好么?还不够火候么?陈修全一一看在眼里,微微一笑,离开了,又找张赣修聊天去,便和他说起方才之事来,张赣修问道:“你看他不足处,根缘何在?”陈修全道:“他打得并无差错,只惜力气不足,故显得不贯熟,且不能心领神会,他若能自主自握,那就好了。”张赣修道:“确实还须修练,尤要注重修内力,往后你得监他增强力道。不知他轻功如何?”陈修全道:“轻功不错,再修练则是极佳了。”张赣修道:“我看那孩子如是用功,好让人疼惜!你做师傅的,非要劝劝他不可,累坏了身子,什么都免谈!”陈修全道:“何止一次?可他还是那样,好像不觉得累似的,真没见过他那样的人。”张赣修道:“那你就让他多吃点东西,有精力才能学好艺呀!”陈修全叹道:“只有如此了。”张赣修又带着陈修全观望武当弟子行操,陈修全一面看,一面夸赞,说武当派定能逐步强盛,名驰天下,张赣修听了,乐得合不拢嘴,似乎真看到了武当辉煌的前途,因道:“过些日子,我们武当来一场武赛,激奋人心,扬我武当锐气,陈兄看如何?”陈修全道:“妙矣,看一看小伙子生龙活虎的样儿,岂不痛快?你务必要我作裁,还得让仁儿参与,让他见识见识别人武艺,岂不更好?”张赣修乐道:“更好,更好,理应如此!我们武当弟子定不会让陈兄你失望的,给你个大饱眼福,又教训教训仁儿,到时陈兄你可别又见怪了?”陈修全笑道:“我还巴望不得你们有个弟子打败他,好让他知晓人外有人,更加发奋。不是么,张兄?”赣修道:“极是,极是!”两人说笑,四周围走,观看排山倒海之气势,张听惊天动地之嘶吼。
陈修全回来,告知高戚禧比武之事,高戚禧既高兴又担心,两年辛苦修来之艺终可派上用场,但首次与人拆招,感觉怎样,自己毫无底细。不就是打架么?想自己与叫花子打斗之时,只记得自己愤怒异常,而如何打法好像都忘了,当时并无招式,不过是出于怒气,这一拳那一脚,有时还用嘴咬。而这次比武与往常打架不同,须得用心才行。真不知到时上场自己会如何不安,心中太着急,反正想得多也无用,不如干脆甭想,横竖都是一场比武。
是日,武当弟子摆好擂台,排好座次,等候比赛开始,高戚禧坐在一边等候。及陈修全发话,宣告规则,说明奖罚情况。语毕,便有一高大弟子跃上擂台,威势极猛,教人望而生畏,哪知偏有好强人一个,也跃上擂台,向他挑战,这人虽不甚高大,却体态丰厚,敏锐稳健,上台伸弹动作,拉开架势,及那彪汉准备好,即跑上前,踹起一脚,彪汉躲开,那人即又往后踢上一脚,彪汉不防,臂膀挨了个正着,一合拆完,小个得了赢头,不免有些得意,复摆好架势,想再治彪汉,彪汉虽吃了亏,却也不在乎,仍将架势摆好,等候时机。眼看那人一扫腿打来,彪汉跳起,弹起一脚,恰击中小个脸庞,小个顿时被踢倒在地,嘴角流血。小个爬起,彪汉赶来推上一掌。小个低身,右肘招架,左肘打向彪汉肋部,右肘下来又打过去,紧接双手推掌。彪汉被击了丈远,肋部连吃三下,疼痛难忍,不由捂住伤处,揉搓起来。小个也不趁人之危,等彪汉出手。片时,彪汉立好,赶来甩出连环腿。小个一一躲过。彪汉没踢中,右手一式虎爪,往小个胸膛抓来。小个躲不及,只得用手挡住。彪汉便扼住小个手腕,左手成掌,往他胸膛打去。小个右掌也迎了过去。双掌击开。两人一同抬脚,就要往对手肚皮上踹。彪汉不及小个之速,硬生生被他踹到台下。
小个赢了比赛。高戚禧一旁连观数场,暗想此些人武艺平平,在己之下,自己上台,八九能胜,同时欣赏武当弟子德操,不趁人之危,不出手过重,不使阴险之招。高戚禧心想赢胜,借此安信,增增经历。也跃上台,与对手互通了姓名,对打起来。起始高戚禧还小心翼翼,及稳了神,施展攻势,斗了几合,那人疏防,让高戚禧打中了。高戚禧高兴,紧发几招,数招连中,直将那人打出台。陈修全看了,欢喜叫好。赣修也含笑为高戚禧点头。高戚禧下台,等候次一场。良久,首趟完毕,第二趟开始,高戚禧照样打败一位对手,等候第三趟。如此高戚禧一直打下,愈战愈精神,也愈胆大,到最后竟无敌手。修全欣慰道:“两年苦练可不是白费的。”赣修点头赞许道:“还是你教徒有方!”修全笑道:“怎么?莫非你手下就没人打败我徒儿?这倒让我失望啊!”张赣修道:“如此,只得让我老徒儿教训仁儿了!”说罢,招呼旁边就坐者上台呼战。其中一位果然上去了。修全又问道:“他们武艺不错么?平素我只见他们教习下徒武艺,并不见真才若何。”张赣修道:“他们随我多年,既系朋友,又系徒弟,其艺如何,陈兄一看便知。”两人又看望台上。高戚禧与那人对拆十余合,渐见那人盛气盖己,招式快速,自己却防之不胜,情急时,傲气骤生,聚足精神,狠发数招,且乘他不备,小心招架之时,飞起双腿,竟将他蹬下台。张赣修见了,离座拍手叫好。陈修全却摇头,深知高戚禧功夫不如,偶凭一时之勇取胜,又吩咐另一人上台战他。一壮汉上来,二话弗说,就往高戚禧身上打,高戚禧避开,二人即猛战起来。高戚禧连胜数人,锐气极盛。壮汉豹拳虎腿,尽显实力,两人战了几合,壮汉忽耍出太极拳,高戚禧不适其变,几下便让他打倒在地,刚欲起身,那人闪电过来,一脚将高戚禧扬出台外。台上台下一片欢呼,赞叹打得漂亮。高戚禧心中只得承认技艺不如。张赣修拉着高戚禧,问道:“你还想打么?”高戚禧不语,不知自己该否再打。修全坐在那里,直向赣修点头。张赣修会意,将高戚禧拉上台,又叫来一位亲徒与之切磋。高戚禧见来了对手,也摆好架势,意再胜一次,但斗不了数合,自己渐处下风,那人接连快攻。疏防处,身上中了拳脚。高戚禧越发章乱,不多时,自己又被打下台。陈修全过来道:“你赢了几场,又输了两场,也打累了,坐一旁歇歇,再观观别人打。”高戚禧应着坐好了,仔细看台上。此次出战之人皆赣修亲徒,故打拆时尽显风流,台下台上不时发出呼喊之声。两人动手至少能战上二三十合,不似先时之人胜负易分,大家也看得入兴。高戚禧观了几场,不得不叹服那些人武艺高出一层,师傅先前所说果真不错,“气力不济,套路不纯熟”台上之人,招式奇快,力存余势,比自己更有功底。恐还要一年,辛苦修练,才可及这般。我原无知,未见过高手,今才明晓人外有人的道理,以后须再用功。高戚禧一面看赛,一面想心事,不觉全赛完束,魁首已出,高戚禧跟众人庆贺一阵,即回去了。
此后,高戚禧更加发奋习武,不在话下。一早,陈修全忽收来一飞信,道是马原金被掳,天柱山遭劫。修全大吃一惊,即要驰往天柱山。高戚禧问清原委,央求也要去天柱山。师徒二人便起身去了。及至天柱山,早有守卫挡道,问:“来者何人?”陈修全道:“我是陈修全,你掌门之友,闻听天柱派遭劫,特来观望。”守卫道:“你且等,我去传话。”那人上去了,不多时,跑回道:“师长都快下来,足下再等片时!”顿饭后,只见一群人从山上走来,远远呼叫:“陈前辈,劳驾了,快快上山。”师徒二人跑上去,至山顶,陈修全等不及喝茶,忙问:“你们师傅如何被劫?这到底如何一回事?”其中一位道:“前辈莫急,你先喝口茶,定定神,前辈虽曾来过此处,却并不认识我们,我等先自行介绍,再向你一一道来,如何?”修全呷茶点首,示意他讲。那人道:“鄙人索全意,来天柱三年,堂主之职。”下一位上前含笑道:“在下候仕源,为三主事。”陈修全道:“我们认识。”那人又笑离了。此时另四位堂主,郑曲亮、喻方寒、唐念、陶然会,皆一一介绍过。陈修全道:“卿等,我都已识认了。现给卿等介识我徒儿高戚禧!”将高戚禧拉起,将他身世说了一番,又道:“不幸丧亲,已拜学艺两年,是个好男儿,往后承托各位相照!”各位皆点头笑应。修全又道:“为何大主事、二主事不见?莫非也被掳走?”候仕源点头道:“正是。还是让索堂主为你讲述前后之情。”
却说索全意走过来,讲道:“昨夜三更之时,就闻天柱山上人声嘈杂,当时我正安寝,被吵醒,又有一弟兄叫我,出去观情,我加衣去了,问身旁弟兄,山上怎么突然来了那么多人,他说是于行童的人。我听了大吃一惊,情知大事不妙。那些人秉良弓、持火箭,令我们不许乱动。之后,我们齐天派人陆续赶来,皆被锁在弓箭手下。当时四位堂主和三长老都赶了来,大半弟兄也在场,无奈他们早设下埋伏,我们都不能动弹。我正怪疑马掌门与二位长老为何迟迟没到,只见好些人推着大主事出来,大主事全身被捆,还有伤痕。后马掌门也被绑了出来。二主事随后也押了出来。那些绑押二老者,有头上扎红带的,几个右臂套红巾,想必是红日帮首士、大士无误,多者手操硬弓火箭,腰系红带,系红日帮小士也。他们将二老押上马车,那些围锁我等之人也撤了,皆喊:“你们掌门要在我红日帮休养些日子,你们好自为之罢!”一些弟兄欲追三老,他们发出火箭,可惜那些弟兄英勇献身!我们也不敢再去追了。陈修全听罢,惊道:“照这般说,于行童又出江湖滋事不成?”众位皆点头道:“甚有可能。”修全又问:“你们掌门不会有事吧?”候仕源道:“我想只是禁锢而已。于行童虽险邪,不至于卑鄙害人。”修全问:“于行童为何要掳这天柱掌门?”仕源道:“我们也在想啊!”陈修全道:“这可恶的于行童,前些年还与武林同盟订约,这次为何毁约抢人?”
众人一阵叹气,一阵沉默。静寂间,一弟子捧信进堂,献与仕源道:“三长老,少林飞鸽信。”候仕源即打开,念道:“传知贵派:少林遭红日夜袭,齐然方丈被掳,数长老亦被掳!”众位听后,皆吃一惊。候仕源道:“不料少林同遭此命!”不时,又有一弟子捧信进来,仕源接过开念:“传知贵派:昨夜红日突袭,华山被困,杨掌门及本派领头遭掳矣!”众位听后,又吃一惊,始知于行童蓄谋已久,昨夜分点出袭,意欲制扼武林。因又等候是否还有传书来,不知哪帮哪派同遭此劫。索全意道:“如今我齐天派既走掌门,群龙无首,而侯长老在此为最尊,恐怕还须侯长老出头主持大局。”郑、喻、唐、陶一听,皆呼应索全意之语,陈修全道:“正是。理应如此。”候仕源虽不好受意,也只得答允下来。良久,见传信不再来,道:“恐怕昨夜之事只有华山、少林了。于行童再不能一夜之间将天下各派一一捣搅。你们须得写书与各大门派,须防他今夜再袭。”候仕源等醒悟,即遣人写了警信与各大门派。陈修全揣测自己无事,道:“马兄遇险,天柱临难,我本心痛矣,无奈我个人匹夫,竟帮不了什么忙,只盼你们能早日夺回马掌门。我在此不宜久留,你们自忙去应付。有日马兄完归之时,务必传知我。我且去了。”说罢,起身拉着高戚禧往外走,众人急急稳住,候仕源道:“陈兄勿走,你刚来到此,说着便要回去,太劳累了,也尽不了我们的礼数。你是马掌门好友,情谊深厚,我和众兄弟须得替马掌门好好款待你,再者,如此才不误了你心系我派之情。”众人又是一番劝留,陈修全只得坐下了,续与人谈话。已至正午,候仕源与各堂主摆好宴席,一面吃酒,一面谈事。喻方寒道:“方才陈前辈要走之时说,他于我们帮不了什么忙,我何尝信得?陈前辈高人也,自有高见,说一说如何对付于行童之法,也算为武林立了一功。”陈修全笑道:“马兄遇难,我若真有能耐,想救他还怕等不及,何用喻兄弟现说?”唐念道:“喻兄之话不差,陈前辈有何见地,只管说出来,至少也好支使支使我们。”众人也都呼应。陈修全道:“高见说不上,不过你们要我讲,现下我倒有个主意与大家诉明。于行童者,魔鬼狂夫,前些年斗伐不断,奢武成性,又胆大包天,什么事都干得出!如今他势力又壮大起来。以昨夜之事看,从同盟与他们订约这几年,其称霸之心从未息止,现今又要卷土重来了。江湖将再起风云。于行童虽难对付,但最要紧之事,你们不要怕他,不能软弱,要心狠手狠,让他感到处处坑洼,处处受挫。等他黔驴技穷之时,方是你们回击之时。可惜这天柱,还有华山,少林头目让于行童一夜之间掳走了,他太狡猾,太细谋,他要削弱同盟的势力,第一着便达到目的。你们往后倍加小心!”陶然会道:“四年前,天下门派一路设防,意在护住子隐帮,本来各门与他并无纷争,而今他却在我们之中起了主意,他既与我们开战,那子隐帮要不要再护?”
候仕源接话道:“我看要护,若不护住子隐帮,于行童转而再打子隐,用不了一日半日,具匡山即遭洗劫,我们岂不丢了个同伙,势力一再削弱,那时于我们越不利。”陈修全道:“正是。子隐帮是个大帮,还须再护。”郑曲亮道:“四年前武林成同盟之时,齐然方丈担盟主,而今他给于行童掳走,同盟就没人号令八方了。”陶然会道:“当下我们该让各门派要人再聚,商讨另推盟主。”陈修全道:“说得极是,越快越好。”候仕源拿来纸笔,写道:“十七日聚于嵩山,商讨举主。”一连写了九张条,各发往盘山、五台山、华山、峨眉山、崆峒山、普陀山、九华山、南少林、具匡山。今日乃十五日,后日就要赶往嵩山。候仕源道:“你们说谁最适盟主?”索全意道:“就让李善稚任盟主,你们看如何?”陶然会道:“不可,李善稚非名门正派中人,子隐帮基业不长,前途难测,他不适任盟主。”郑曲亮道:“极是,我们不该让子隐帮人担盟主。”众人也都点头应允。候仕源道:“你们再举出一个来。”陶然会道:“我看盘山大空方丈却很适。”候仕源心合,问道:“大空方丈颇适此位,大家有何看法?”其余四人皆应合,陈修全也同意。候仕源便令索全意带几位兄弟,明日上路。大家静坐一会,陈修全忽惊道:“糟了。”大家见他惊叫,也都吃一惊,忙问:“有何不妥?”陈修全道:“若是于行童遣人射天上飞鸽,获得此信,如何是好?”众人皆吃一惊,道:“是啊”、“怎没想到此处?”唐念道:“我看未必,天上鸽子多得是,他于行童就如何知道是送信飞鸽?”陈修全道:“唐兄弟为何不想,若他遣人潜伏山下,见山里鸽子飞来,开射不就完了?”众人皆惊悟道:“是啊!”相互望看,不知如何是好。索全意问:“若真如此,那该怎办?”郑曲亮笑道:“那时鸽子都死了,信书自然送不过去,我们又何必担心?”陈修全道:“他若也训了来往之鸽,难道就没可能?”郑曲亮道:“那于行童有陈前辈想的那样远细么?”陈修全道:“我怕的就是他真这样想。”喻方寒忽惊喊:“是了。前段日子,我总见好多鸽子飞到鸽笼中来,过一会儿就飞走了,并不留在笼中,我想那不是山中鸽子。莫非那是于行童的不成?”众人又吃一惊。索全意道:“喻堂主可别吓我,我且带来鸽师问问。”不时,果真将鸽师带来。陈修全便问:“你也曾见过外面鸽子飞入此处?”鸽师道:“正是,我也感到怪疑,他们在此停了一会,就飞走了。”陈修全问:“你可识得这山中鸽子?”鸽师道:“山中信鸽很多,模样不太熟识。各有标记,比如方才飞出九只鸽,脚根系有红线的是往嵩山,系绿线的是往盘山,黄线的是……”
陈修全打断道:“好了,我且问你,你放鸽信与我时,天亮了没?”鸽师道:“当时放了十只鸽往各处,天还没亮。”修全道:“天没亮他们就射不了啦!”又问:“那些送警信的回来没有?”鸽师道:“没有。”修全问道:“平常要多时来回?”鸽师攒眉道:“止今该有飞回的了,只是为何不见一只回来?”修全冷笑道:“回不来了,我看都死在箭头上。”鸽师不解,问其故。索全意道:“于行童不是射飞鸽么?那华山、少林的来鸽如何飞得到此?他在那儿就不拦截?”陈修全思索一会道:“他在那儿岂不阻拦?你们以为他们没射么?他们射了,却又换了。我看那两只鸽不是少林与华山的,而是于行童的。”郑曲亮问:“于行童为何多此一举,再送信给我们,这对他又无甚用处!”修全道:“怎没用处?且问卿等,那两派遣信来,卿等可派人去察情?”候仕源道:“自然。现下还不曾,过一会再选人去。”陈修全道:“你派谁去呢?”仕源道:“喻堂主带人去华山,唐堂主带人去少林寺。”修全冷笑道:“你派的都是权要之人,而于行童想的是在路中抓你们。”众人又惊悟。修全道:“你们掌门让他抓了,如今别派掌门一出,又会让他抓走。”仕源道:“这如何是好?”修全道:“若去各派劝他们不要出山,那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太迟了。我看有些门派此刻就走人了,难说都已让于行童擒拿!你们要做的,今晚遣人抄稀路出山,找分兵一路快马传话,叫他们勿再派人往嵩山,另换时日场地。索兄弟明日也不用出去了。”仕源唤来数十齐天弟子,命他们夜暮时出山,并传话二十二日各派于华山会聚,商讨举主。至夜,那些人去了。这里候仕源等续摆夜宴,款留陈修全。索全意道:“久闻陈前辈高人逸士,今日一谈,令我等大阔眼界,妙语良言,可谓为武林出谋划策,指点迷津。我看陈前辈须留在天柱山,我们需要你,武林太用得着你了!”众人跟着劝留,修全道:“什么妙语良言,索兄弟勿取笑我。你们都知我是个不涉世事之人,自由惯了,又恶纷争打斗,方才不过出于情形,随口说了几句。叫我跟着你们去打斗,实乃我性外之事。”仕源道:“你总不忍眼巴巴地看着于行童打我们吧!况且马掌门落入他手,吉凶未卜,莫非陈兄就不想救他出来?”修全沉凝片时道:“毋说你们同盟缺才人,而要我为你们出力。马兄弟智艺皆全,便是一个人才,还有各派掌门,皆是老姜,其门下也不乏有胆有识者。我哪能充甚么大,逞甚么强去指点武林?忒也让人笑话!皆因马兄落难,你们再三请求,我才在此留些日子,观观动静。若真有我说话的地方,说些愚语劣言,你们采也罢,不采也罢,却尽我一份情!”仕源道:“如此才好,陈兄总算答允了。”吃了几杯酒,忽有一门卫来报,峨眉使者到。仕源命请。少时,一佛尼带着一些小尼进来。候仕源喊道:“本静师姑,劳驾了!”本静就坐。仕源将陈修全介绍一番。两人招呼。本静道:“今早飞鸽来信,说天柱遇灾,果有此事?”仕源道:“岂只天柱?少林、华山亦如此。”本静惊哦一声,直骂于行童可恶。本静又询事发经过,索全意细细与她讲了。之后,又有门卫来报,华山使者到。候仕源等照样接待。三更时,九派使者皆至。又有下山传信诸人回来,候仕源便将陈修全所持之意与使者说了,并说举主一事。各使者皆应说回去好好商讨,二十二日再作决断。将至破晓,候仕源方命人安置众位歇了,不在话下。
却说天柱鸽信发得早,红日帮察弗见,才有使者安然至天柱。而少林、华山天亮后才放信,因让红日弟子获截了,并传知于行童,于行童令遣首士、大士领数千人各设埋近少林、华山路边,认人抓获。子隐帮中,李善稚收得天柱来信,即派了刘复宗带了兄弟去天柱,后又收到少林、华山来信,恰霍分在场,霍分因劝他小心于行童使诈,又说于行童既已毁约动武,途中定有危险。李善稚便不再派人察情。少林寺众长老也担心路上有险,竟没派出一人。本汕师太派本静往天柱,本慧往华山,本清往少林寺。大空方丈派大明往天柱,大悟往华山,大合往南少林。崆峒二道长仲泰至天柱,三道长仲相去华山,四道长仲如去少林寺。五台山方丈普济至天柱,普博长老去华山,普适长老去少林。普陀释错长老至天柱,方丈释难去华山,释元长老去少林。九华山法显长老至天柱,法贤往华山,法均方丈往少林。本慧、大悟、仲相、普博、释难、法贤等人方近华山,先后让红日帮弓箭手围住,被绑擒了。那里本清、大合、仲如、普适、释元、法均等人刚近少林,也先后让红日帮擒拿了。
却说华山、少林寺两派那日终不见有使者至,很感蹊跷,而少林诸长老却疑于行童作祟。二十二日,众派人士会聚华山,始知那些人八九让于行童挟走了。会中推大空代盟主,又议些加紧联合之事,立言一致讨伐于行童。
二十四日,于行童遣梁解淦领首士四人,大士三十人,小士三百,勇士三万人,其中骑兵五千,弓箭手三千,刀枪手二万二,大炮十门,开往盘山去了。寅正出发,途中歇息用餐,二十九日未时至盘山,安顿妥毕,申正攻山,擒头捉首。梁解淦队伍方至山下,早有守山之僧看见,报知大空。大空鸣钟集人,令把守山口,又遣人传信招援。大空等一干人来至山口,远见梁解淦队伍铺天盖地,云旗林枪,黄衣红日,好不逼人!梁解淦命首士杨荔湾、易可文领骑兵上山开路。五千骑兵一路上山。前面大空见了,命武僧两行侧排,操长器摔马腿,另有武僧擒伏落地者,骑兵闯至山口,人马混打一起,死伤渐多,杨荔湾、易可文之骑兵虽众,而少林寺武僧也是训练有素之辈,又大空方丈一旁指点,骑兵总闯不进寺院。梁解淦见半时辰过去,前面杨荔湾、易可文未传来佳音,便鸣金收兵,众骑兵听见才回来了,杨荔湾因说难以扼制局势。梁解淦又令开炮轰山。十门大炮一齐对准山口,炮开处即有僧人被炸死,大空方丈遣令退回。梁解淦令队伍上山,一路开炮,占住诸山口,又令弓箭手射杀武僧。大空等人只得后退。梁解淦令骑兵赶截。武僧前后被困,两侧迅时让红日刀枪手围住。此时救援未至,情势危急,诸长老议定先杀出去再说。大空传命众僧:“今日殊因,诸僧诚可开杀戒,降妖伏魔,遂佛之意,为其早日脱尘,以入阴冥,再托成生。”说罢,双掌劈开数人,一径打下山,后面诸僧照样跟来。梁解淦见大空等长老要往山下逃脱,命首士邱冉伯领人撒网罩擒大空等,连撒数次,数次被罩,又屡让武僧刀剑割断。眼看双方已杀至后山,诸长老快要逃出山,梁解淦自身拦去,意欲擒住大空,两人打斗一处。大壑知梁解淦武艺高强,恐有伤于大空,即来援助大空。大苦见骑兵已各处分散,便打翻数骑,夺过几马,呼大空、大壑、大悲骑马下山,传唤众僧夺马出围。大空欲护住众僧,不想骑马,只叫大悲、大苦带人多夺些马,先让诸僧出围,自己无须用马。众僧本一心挡住红日刀枪手,护住长老,不料长老却命他们快快逃脱,那些上马之僧有逃出山的,有让弓手射下马的,有被绊马腿而摔下地的,也有给骑兵围住不能脱身的。申末时分,有救援弓箭手至,已从后山赶来,护众僧下山。诸僧除死伤外,大部已下山。同盟弓箭手又往山上赶,救其余之人。及双方弓箭手对峙,存者弟子全已脱离,诸长老也穿树下来。后面梁解淦五首士怎肯轻易让长老逃走,紧追过来。双方打一阵,跑一阵。红日弓箭手见少林长老前面飞过,一部分发箭射杀。大悲肩背受箭,难忍疼痛,跌下地来。大壑见状,停身要拉走大悲,正值两人往山下滚,杨荔湾、邱冉伯拿来钩索,甩往两人身上。利钩划破肉皮,牢嵌衣物。五首士一齐回拉绳索,大壑、大悲双双fei回红日帮阵中,被伏。那时大空、大苦见两人落地,停在树背细看,他们又让绳索套住,山上飞箭如雨,情知二人凶多吉少,也难以救他们,至二人被拉走,方知大壑、大悲像大明、大悟、大合一样,将被绑往红日帮,与马原金、齐然等一起囚在龙洞山。两长老回至援部。隔后又有红日帮大炮打来。同盟弓箭手只得退走。盘山至此让红日帮所占,首战毕。
且说梁解淦等人向于行童告了功。行童往盘山送来赏功之礼,封邱冉伯为镇山王,屯兵五千。招梁解淦、杨荔湾、易可文、张效霏带人回龙洞山,以邀功请赏。
那里大空让援部接至五台山,传信让各派聚会五台山,以明红日攻盘山一事。众派又恐于行童再分点攻山,商议合众,如此便于调动,不让于行童一一击破。总驻具匡山。又商讨往后作战之情。一场江湖风波即将开始了!
几日,于行童难获其它信情,只知同盟总设具匡山。命人察妥龙洞山通往具匡山及盘山之详图。探员呈图于行童。于行童观毕,遂定了六处卡所,选一些大士,命其赴往此六处。几日后,已有四人带人回来,皆报说那处有数倍敌人,问我方何派人物,要作什么,又驱全部离走。四人又问该否攻打那些人。于行童知是同盟超先所设,也不让他们去打,就此搁放四处。另选了四处,再命人驻守。亦有一人回来报说有人所占,于行童改换别处。
时届八月,气候干爽,温寒适中,便于行军,同盟多日预筹,定于九日挥师龙洞山,与红日帮一决雌雄,因怕惊动世人,伍行前后断续,化便装,抄稀路。途中,红日探员察见大批不明之人赶路,将信情报知于行童。行童既知,心中正揣测是否同盟行军,到底要做什么。不时,原探员又呈报说后面又有一批人。约莫再一时辰,再报续有一批赶路。次近探员也有呈报,说大伍商人行路一情。于行童估量是往龙洞山来,且最前伍军距龙洞山二百余里。于行童命快马询具匡山附近探员,是否见同盟行伍下山。且说同盟亦担心具匡山附近有探员,并不列伍下山,三五一伙,或零星一二,从各处下山,且又掩蔽。红日探员一时难明同盟动态。之后众人会聚,成伍行路。只惜同盟并不知于行童沿途都设置探员,如此成批行伍,不免暴露迹象,那遣使驰回龙洞山,报说其探员不知。于行童迟疑,之后传首士、大士进厅议事。及十首士、五十大士聚来就座,于行童道:“我已收数份呈报,同盟要来我龙洞山了。他们前后成批,妆化商人,而今有几件事要托各位去做。”梁志承道:“帮主确认其是同盟行伍?”于行童怔凝,回道:“没错。”梁志承虽不十分相信,也得由随于行童,问道:“帮主要我们作什么?”于行童道:“上回你长兄攻盘山可贺,而今我要你攻具匡山,若何?”梁志承道:“具匡山?不知同盟真出来没有?若真那样,也不知山上还有多少人?”于行童道:“这无须你多虑,你遵照行事便可。”梁志承道:“帮主吩咐!”于行童道:“同盟此次定要来打龙洞山,我猜具匡山所留守军不上万人。四年前我曾领三万人攻具匡山,无获。怪我所虑不周矣!现趁具匡山疏防,命梁三弟领一万五前往具匡山,另携火炮、弓箭,日后侯三弟佳音!”梁志承听了才一万五,不免脸色沮丧。行童早知他心有不甘,拍他肩头道:“梁三弟要有勇略才是,我说过你能胜,不会差的。你下去整顿整顿,稍后我看是否排遣得妥当!”梁志承下去了。于行童道:“此外还有一顿美味要梁二弟享用。且领人五千去垂扬,彼是同盟经由之途,将让探员寻你,由他指点同盟末部。先备好一偏避处将其围杀,就伏者逮回。梁二弟可听好了?”梁江冠道:“遵帮主命令!”于行童道:“切记,兵贵神速,不可让其错过。且下去整顿,会后我还有话与你和梁三弟讲明。”梁江冠答应去了。于行童叮嘱诸首、大士严紧防御,择选伏埋之处。若同盟上山,迷惑同盟,出其不意,细细吞杀。会后,于行童观毕梁志承、梁江冠行伍,与勇士们说了些话。又告知二人,完战后于山下会英镇合汇,十响鸣炮示讯,山上以十响鸣炮回应。炮响后里应外合,齐扼杀同盟。当晚酉末戌初,两人各领人出发。
且说同盟数万,梁志承、梁江冠共两万,双方互叉行伍。同盟行步缓慢,且等且走。梁氏二人日夜兼行,兼晚间人马奔跑,十二时辰只留二时辰歇息。十二日亥时,梁江冠已达垂扬,随探员郭程观察行人,后果见数批“商人”经途垂扬,约莫一时辰走一批,似早有预筹,非自然商人。江冠遣人循同盟路线前察,算计时间,若超出一时辰或更长而不见再来,即飞马回报。又择好作战之所,安顿人员战具。梁江冠赶至垂扬可谓不早不晚,刚到,郭程找来,报说日间才过了两批,梁江冠因令众员好好歇息,养足精神,专侯末部来至。十四日午时,前面飞马来报:晚巳之时走过一批同盟,等候了一个时辰三刻,并不见再来者,猜是最末一批。梁江冠听罢,方知刚才从自己和郭程身边过的一批必是呈报所说一般了。快马加鞭,超过同盟,赶至伏兵之所,呼**士准备开战。未初,同盟果然过来,梁江冠悄潜其后,抓过一位盟兵,问他后面还有几批人,盟兵起初不语,经梁江冠威吓,才说此是最后一部。梁江冠此已确信再无同盟过来。打晕了那盟兵,交人绑伏了,又令鸣炮开战。但闻山间炮响,伏兵四周杀来。同盟之伍不知所措,慌急取拿兵器,与来者杀斗。梁江冠命人放箭,盟部亦操弓发箭。盟部人数不下五千,梁江冠虽以逸待劳,却并不能轻易取胜。双方对发矢箭近两刻,梁江冠之弓箭手压不住盟兵,便撤出弓箭,命人打放树上早先预备好的尖竹。勇士齐解绳,竹排从茂叶中铺天而降,盟部顿时死伤无数。梁江冠又命骑兵趁乱砍杀。千余骑兵掩杀过去,盟兵一败涂地。未末,同盟尽数负伤,死者不下两千,而红日帮丧生不足百人,负伤者却未上半千。
翌日,梁江冠押盟部败兵,另抄稀路回会英镇,不提。这日辰时,梁志承已达具匡山,全伍卸便装,换战衣,备好战具。山上同盟守员见底下无数人操拿家伙,大喊道:“来者何人,还不快快离了此处?”梁志承走出人群,大笑道:“娃娃,告诉你主子,红日帮梁志承来讨教了。”守员听说是红日帮,吓得连忙跑上去报说。山上郭开朋,将官吕方、丁原武、余明依。堂主谢文、苏留仙。天柱堂主喻方寒、陶然会。峨眉本净。余者李平度、李天曼、陈修全正论测同盟走到哪里,听守卫说红日帮到此,都惊惑不定。刻不容缓,郭开朋聚好山中战员,准备迎战。陈修全劝道:“具匡山大,先可暂藏各家眷于隐秘处,我们则分驻山间,来回响应,迂绕久打。红日帮必疲惫。那时他若不退,只会让我们剿杀。”郭开朋道:“陈前辈倒说得另有一番见地,不知能否切之有效?”陈修全道:“只要大家同心,密切联合,忌于急躁,红日定能破。”郭开朋问大家:“你们又有何见解?”
胡家道:“何必躲躲闪闪,忒也烦人!红日帮劫我华山,我早想与之拼个死活,正恨盟主未让我随去征讨。而今他们送上门来,大伙一齐杀下山去,何其快哉!”本净道:“正该如此,红日帮掳我姐妹,此仇非报不可!”陈修全道:“万万不能。敌众我寡,非力敌为上策。且若其用火炮,我们更吃亏。”丁原武道:“陈前辈有些厚敌轻己了!他们人再多,我们却怕他们不成?想当年李帮主领我们守战具匡山时,红日帮三万人,我子隐帮不上一万,最后他们还不是退了?”陈修全道:“我听说当时有滚石陷阱,现在有否?”余明依道:“不瞒陈前辈,陷阱大多填埋了,滚石不曾预备好。但我们可照样杀下去。凭我们英勇之师,怕打不赢红日妖孽?”喻方寒道:“如此斗拼对杀,终非上策,我看应从陈前辈之言,若非当日陈前辈早先提醒我们,恐怕同盟中不知又有多少人落入于行童之手!现陈前辈出此妙策,敌客我主,敌明我暗,敌劳我逸,他们再有火炮也无处使,这般打法,岂不大有利于我们?”李平度道:“喻堂主说得是,将不可以愠而兴师,能智取就该智取。”郭开朋道:“依我之见,我先带一部人与梁志承开战,陈前辈与喻堂主、陶堂主、公子、小姐伏隐山间,若打得有利,以三响鸣箭为号,你们即下山助战,一块剿灭梁志承,若打得不利,以五响鸣箭为号,护我们平安上山。”说罢,便招呼吕方、丁原武、余明依、胡家、谢文、苏留仙、本净下去,点了五六千人直往山下赶。及近山脚,果见梁志承领先伍头,威风凛凛,身后上万人操拿各色兵刃。梁志承早将大炮盖掩起来。胡家不见山下有大炮,大笑道:“陈修全还怕他们有大炮,你们看,他们带了炮没有?于行童的红日帮才不过鸟大,能铸出几门炮?”本净见红日帮那么多人,有些胆怯,问:“你们看底下那么多红日弟子,还该不该打下去?”正说着,一子隐帮弟子来呈报:“公子传话,他们四人在望风亭见到梁志承队伍,敌方人多,劝你们不要打,上山定夺。”谢文道:“人多又何妨?夫瓦砾之众,以我正义之师攻之,定将土崩瓦解!”陈修全已随后跟来,劝道:“谢堂主不知红日帮矣,你既未与红日帮接战触斗,却怎知其不堪一击?”余明依道:“陈前辈多虑了,我看陈前辈先回去准备,我们且要立首功了。弟兄们,杀下去!”话声方落,众头目即领人冲下山。陈修全只得叹息上去。梁志承见同盟杀来,并不见有多少人,问首士易可文:“具匡山就只这么多人?”易可文看了,摇头道:“来者确实不多,估摸半万上下,我看山上还有人,或许他们不想轻易毕现。”梁志承道:“正合我意。”冷笑又道:“我已有一计,包管具匡山全军覆没。”易可文道:“梁兄真有把握?”梁志承笑道:“我观山上之人,皆匹夫之勇耳,非真好汉!我等宜避锋芒,以假弱诱其中计,后反攻之,必胜。”易可文笑道:“梁兄弟果智略过人,易某诚深敬矣!请下吩咐,事后便可见梁兄之言是否灵验!”梁志承道:“此一步重要非常,务必做好!你领七千人在前,战后佯败,回后部,等至事变令后,一齐猛杀。”易可文道:“红日帮在上,易可文遵命,万死不辞!”梁志承戏道:“谁要你死?你非但不能死,反要好好活着。”易可文笑领人去战。
双方接战,杀声震天。易可文曾叮嘱红日弟子,开始正杀,中若见旗手卷旗,即懈于杀斗,且战且退。易可文见双方战得差不多,命旗手卷旗。众勇士留意,渐“败”下阵来,往后逃去。郭开朋见梁志承带的兵果然不堪一击,大笑道:“懦夫弱兵,安能入战?”命人往山上放出三响鸣箭,催陈修全、李平度等下山助战。陈修全听三次箭响,颇感蹊跷,尚不信郭开朋等能赢。喻方寒、陶然会闻听后,激奋不已,欲带人下山。陈修全拦住,嘱咐不可露身,隐形下山。陈修全、李平度、李天曼、喻方寒、陶然会领另一半人潜至山脚,果见红日弟子纷纷败退,似势不如己。郭开朋见山上援助未起,又命人放了三响鸣箭。李天曼、李平度,喻、陶堂主皆要出去助战,只碍陈修全不语,耐侯发落。梁志承见郭开朋放箭,猜是请援部助战,因久不等至现出,又猜其二意不决,心存疑虑。悄命人续战续败。陈修全正揣测,郭开朋已发第三次鸣箭。李天曼几人忍耐不住,带人赶至战阵之间,与郭开朋合汇杀敌。陈修全阻喊未及,战员早已露出声形。只得一人带一干人,续观其变。此时梁志承已撤除战员,揭开火炮。同盟头目见了火炮,皆惊失色,情知不妙。但悔之已晚。数门大炮一齐打来,在同盟阵伍中炸开了花,弟子纷纷毙命。本净欲招呼众人山上撤离,李平度道:“不能乱撤,若大家乱了阵脚,红日帮趁机掩杀,我们更吃亏。”命大家缓缓后退,藏于大树后或树北,忌于直立。梁志承停下炮击,命骑兵和弓箭手往前开杀。红日弟子方才抑于杀性,如今接令猛攻,比之同盟受了炮创,顿时逆转反差,盟兵大多无还手之力,红日勇士越杀越勇。眼看同盟趋于败亡,陈修全命人放箭射杀红日帮。雨箭从山间射来,红日勇士忙于拨箭护身。同盟才得以喘息,紧往山上逃。梁志承见同盟有援,愤怒异常,又命燃炮,往发箭之处乱轰。顿时有人被炸飞出来。梁令骑兵上山追杀,刀枪手、弓箭手随后跟上。同盟人数渐亡,自不必提。李平度、李天曼、陶然会、喻方寒、胡家、谢文、苏留仙、本净、陈修全只得各自带人从后山逃走,边逃边杀,出山时,随员已所剩无几。山上各派家眷仍在子隐宅所,留落梁志承之手。梁志承既已占具匡山,命王家井的红日分兵来驻,自己押了一些同盟的重要家眷,带兵回会英镇,余者都释放了。且说那日梁江冠遇同盟后部,一人战中逃出,追赶前部,告知遇敌一事,如此传到首批头目耳中,众虽吃惊,但令禁说此事,以免惊慌人心,又叮嘱前后跟上,以防红日帮再袭。前后几事,让各派首目感到害怕,红日帮鬼怪神速,非人能想象!
十八日,同盟皆至龙洞山,准备一场恶斗。大空遣人喊于行童下来面言。未几,于行童带人下来。双方对峙。大空道:“于行童,三年前卿曾立誓不动干戈,如今为何出尔反尔,背违誓约,再犯罪行?卿算是英雄好汉么?”于行童仰首大笑道:“大空,实话与你说,我不叫于行童,我真名于传,誓约说于行童不犯难江湖,难道于传也不能在武林中兴些小波小浪?于传我如此回话,不知大空你还会不会说我不是好汉?”大空等听了,无言以对。李善稚于大空道:“对他何须多言,大师何不就此施令各派弟兄,战向邪魔?为武林除害剪恶!”大空即命同盟移上龙洞山,欲与红日帮一决死战。于行童即退入山中。同盟进发上山,并不见红日帮一兵一卒,一直上走,也未遇红日帮抗击。此时走到主峰顶,更不见有何踪迹。须臾天色已晚,普济道:“不妙,日头快落,天之将黑,我们得快快下山。”大空等人猛悟,即命赶紧下山。时亦不见红日帮者。秋天日头落得快,转眼夜幕临至。同盟数万仍在山腰行走。顿饭功夫,日没月升,大空命人燃起火把,续往下赶。忽然旁边来了几响炮。同盟诸位皆惊一跳。尔后,炮火四周打来,足持了一刻。同盟弟兄被打得晕头转向,四周奔窜。大空急令喊话稳住。值同盟纷乱之际,红日骑兵横驰而来,往同盟人群肆意捣杀。又有四周冷箭不停放来。同盟之军尽处劣势,及稳定阵脚,红日袭者全已隐退。大空等人观其后情,盟兵已死伤很多,刘国安、法显身上也中了冷箭。幸亏山脚不远,后无红日再袭,同盟才得以下山无恙。
同盟既已回至山脚,因多人从未经战,此是首次,面见死伤,不免惊魂甫定。大空等人商议,安顿一日,抚慰伤员,激励士气。翌日,大空正值忙碌,忽听说于行童在前面喊话。来至阵前。李善稚、普济等亦已赶来。于行童见了大空,喊道:“大空,昨晚大炮之礼可丰盛否?”大空知他分明是讽喻同盟昨日战败,有意羞辱。只得忍道:“于施主本罪孽深重,昨夜又添杀戮,但愿施主能迷途知返,莫可小觑我们,有日你败我胜之时,施主却悔之晚矣!”于行童道:“大空,某之为人为事无须要你教训,且把你的佛法佛理放一边,你们若真有本事,上山把我擒获,我就服你了,以后跟你做和尚,修慈行悲,若何?”说罢大笑,身旁之人亦纵声长笑。李善稚道:“于行童,你还得意么?你躲躲闪闪,不敢与我同盟接战,实乃胆小卑劣之徒耳!你该笑笑你自己!”于行童道:“李善稚,你休想激我,好与你们开战!纵然骂我,也无道理。孰不知兵者在乎谋?古今往来,若用兵皆正斗面杀,有什么意思?也没有那等用兵的蠢物,这个道理李帮主怎不明白?莫非李帮主就是这样的蠢人咯?好罢,我没功夫再聊了,列位若有胆略,尽管往山上来抓我,于某恭候着列位!”说罢,即领人回山。
这里李善稚问大空,明日还上山否。大空只怕又像昨天一般,找不到一个红日帮的,防不住还会挨揍,一时拿不出半点主意。大家也正愁思,本汕道:“无妨,只要我们围住山脚不懈,不用十日半月,山上粮尽水竭,怕他们不下来迎战?”众皆应悟。崆峒掌门仲安道:“不知我们就此待下,是否恰中了于行童的圈套?若日后生变,我们却又不好对付。”仲泰道:“据报我们后部伍军让梁江冠剿杀,若梁江冠伏我之后,待机前后夹击,我们就陷入困境了。”曾林道:“道长还有一事不知,呈报说梁江冠所领之人并不多,与我末部之数相当,他半万人对我七万大军不成威胁,大家不必担心。”傍晚,李平度、李天曼赶来,言具匡山失守一事。大空、李善稚等皆吃一惊,不免心慌意乱。同盟接连遭袭,渐失兵力。但谁都料未及于行童会攻打具匡山,也未料他竟会在各路设探。至于其行军如此神速,众人更难以置信。李善稚问李平度,梁志承有多少人。李平度道:“人马决不下万,多于具匡山守军。”李善稚道:“这便是了,于行童有意拖住我们,旨在等候梁氏两兄弟,到时里应外合,妄图一齐剿杀我们。”众头目点头称是。大空道:“我们是否赶快离去?”邓怀三道:“不必害怕,我们有七万人,他们红日帮能有多少人?若论硬拼,我们居强势。”大空道:“邓施主有不知矣!三年前,红日帮就拥兵五万,当时虽在具匡山损失,后来招兵买马,你说他现在能有多少人?三年之间,招收也该上万人罢!我们此次出来,本无必胜之握,且他们以逸待劳,昨夜又损我锐气,削我兵力,恐怕我们已处劣势。于行童及梁氏二人皆已胜一次,士气正旺,若里应外合,前后夹击,我们决抵不住,不如趁早班师,改日再来。列位看如何?”大多都愿意回去。说时,陈修全带人到。此后郭开朋、胡家等亦到。吕方、丁原武、余明依、谢文、苏留仙、本净几人仍在各处盘旋,未到龙洞山来。普济问该否再侯本净等人。本汕道:“不等了。谁知他们会不会来。若耽误了时辰,梁氏兄弟到,岂不坐以待毙了?”众人方出营篷,叫唤弟兄撤离。忽闻附近响起炮声,足有十响。后龙洞山上亦响起炮声,也是十响。众人还未明白怎么一回事,只闻山上杀声震天,红日弟子纷纷杀下来。大空惊呼道:“糟了,定是梁氏兄弟赶来了!看来今日难逃一战。”大空即命李善稚等人与于行童接战。后面稳住阵脚,本汕领人背侧,侯梁氏兄弟战。一会梁江冠、梁志承来到,发炮轰击。盟部亦发炮还击。双方炮声不断。红日帮又有骑兵驰来,李善稚、本汕便用弓箭伺侯。于行童、梁江冠即命弓箭手对发,护送骑兵。同盟抵不住骑兵闯袭,大空即命避开,又另换弓箭手射杀。
此时于行童发出冲锋令,前后红日帮奋力钳杀。同盟之伍虽持忠节,却不比红日勇士训出的勇武。加之红日帮纪法严威,没有一个红日帮人不舍命付战。大空观叹道:“怨不得往年江湖中人都怕红日帮!‘黄衣红日,鬼煞来吃。’今日一见,果如其言,江湖中再无一派比它更凶悍了!”大空命同盟空出场地,任由红日帮汇合。同盟战头果左右各自退开,免于触杀。不觉前后两处红日员部已汇一处。那些红日勇士本一心往前冲杀,忽眼前无人,一时没了主意,不知如何打法。后面之伍又不断压来,如此红日战员渐聚一处。只侯后面令来。于行童见状,改令往边追杀。梁江冠亦传令紧追不放。大空原想避开红日帮钳夹攻势,让其汇合,后自己聚拢,与之正面交锋。不想反让于行童缠住,不得脱身。此时陈修全过来,于大空道:“如今别无它法,且叫弟兄们往前赶,后面已顾不得了,我们两边聚集要紧。若让于行童隔住中间,让他两边扼杀,后果更将不堪!”大空因令回退。付出惨价才于五里外合聚。总算避开红日帮钳夹之势,于行童并不就此罢休,令勇士北去追杀。此恰大起南风,天欺同盟。红日帮巧借风势,一路大败同盟,路上尸积如山。好在同盟进入一峡谷,大空命弓箭手守住谷口,红日战员才不敢杀进来。后大空清点人数,同盟已丧两万有余,谷中安顿数日,回师南宫,不提。却说于行童凭耐劳之众、精优之兵、鬼神之速、出人意想,获取数次胜果,自大摆宴席,庆功贺绩,又悄命人领伍驻王家井、娘子关,以应具匡山之力援。
同盟数次遭袭,主因红日帮获取信情,明晓同盟动态。经一事,长一智,同盟决意此后秘密从事,外面亦设置探员,有风吹草动,可预先知情,趁早打算。且说同盟留驻南宫,也是悄无声息,毫无声张。红日探员并不能获取一丝迹象。
双方既无战机,转而储备力量,紧密分点军支。又一年,正值春暖时节,同盟议定收取具匡山一事。陈如君道:“于行童既敢远处留兵,想必其有防范。断不可冒然进取!”刘国安道:“正是。往年我们留兵真定、保州、栾城、南宫、恩城时,不也有人来留驻此些地方?后有我们驱赶才走。那些人必红日帮无疑,他们八九像我们一样,早择好分留之所,以备行军急需。”众皆点头依应。李善稚道:“我们先可探其虚实,后再见机行事!”大空道:“依李帮主之言!原南宫一支、真定一支、栾城一支,今齐上具匡山,暂打暂停,静侯其变,若有动静,即来殷村相报。我们随后到殷村,背地定夺。”正酉,三支同盟已接令出发,次日午时合于具匡山。第三日辰时,炮击具匡山。击了顿饭功夫,停炮静候。山上红日大士武胜见同盟来军,估量势不如敌,遣人暗去娘子关、王家井搬兵。这里同盟一日数次佯假冲锋,未战几时,又退下山来。第四日,红日援手到。大空得知,又派了一支同盟往具匡山。双方皆未正式交锋,只侯援手。没一日,红日又到了一支援军。大空再派同盟过去。至第六日,红日另一支援军到。大空才信于行童早有预谋。如此耗下,恐会招惹红日帮本兵,到时攻山不成,反遭自灭。因下令全部撤兵,不提攻具匡山一事。红日帮见同盟远去了,各也散去。
且说李平度在逍遥楼歇息,恰见霍天进房来访。霍天将门掩上,见李平度坐床上,手里握书。过去一看,是《孙子兵法》。李平度知霍天有事,问道:“霍伯伯此时过来,有什么话传?”霍天道:“帮中没话来,私自有些话说!”说罢,挪来椅凳,靠李平度床前坐下。又见李平度床前摆了《三国志》、《三十六计》、《史记》、《资治通鉴》、《唐李问对》、《孙膑兵法》、《吴子兵法》之类,点头笑道:“公子原来也为战事担忧,我看你潜心研习兵法、历史,想必有盼一日领军陷阵,为武林立功罢?”李平度笑道:“霍伯伯说得是,怕我不才,不能遂愿而为武林分忧!”霍天激励道:“公子岂不闻‘有志者事竟成’?既有这番苦心,将后能成武林栋梁!”李平度道:“多谢霍伯伯夸奖。”霍天道:“哪是夸奖?随心而言罢了。”又道:“少公子,我正来说件重大事情!”李平度问道:“何事重大?”霍天道:“少公子,难道你忘记那个神葫芦了?不知它是否还在你身上?”李平度猛悟,摸摸胸前道:“不曾丢失,还佩在身上,近年没用过它,只当作佩饰玩物了。”霍天道:“没丢才好,此正用它之时!公子你也长大了,武功又那么好,如今有一事要公子去做,不知公子愿意否?”李平度道:“既是大事,若我能做的,定不推却。”霍天道:“此牵连到武林利益。我正想,若你带上神葫芦,像昔年去各派窃艺一般,现潜入红日帮,一则可获猎信情,二则或能救出齐然、杨静、马原金、释难、法均等人。”李平度听毕,悟道:“霍伯伯此意甚妙,我怎没早些想出来?霍伯伯为何今日才说?”霍天笑道:“傻瓜,我若早知,也不早告诉你了?这么说,公子答允了?”李平度道:“此正为武林立功之好机会,理应承任。再者,此亦合我心意。大伯放心,这事就交付我了!”霍天拍李平度肩头道:“公子果能堪当重任,少年英雄,放心去做罢,你会成功的!”李平度道:“此便与我爹和大空方丈说去!明日即动身。”霍天道:“甚好,我且陪你去。”说毕,两人往“四方客来”去了。
却说两人已至“四方客来”,见过大空、李善稚几人,李平度将霍天之意陈述一番。几人听了大喜。李善稚愈支持李平度,道:“此值武林存亡之际,霍兄这一番意图,好不及时!那神葫芦是苍天恩赐,教于行童不得嚣张!只是那宝物太过玄秘,不宜公开于世,以免败坏天机。我想用过之后,必得摧毁。若不如此,恐贻害世间!不知大家之意若何?”大空道:“李帮主之意甚是,难得李帮主高瞻远瞩,令人钦敬!”余皆应合,不想让神物永留世间!大空又道:“此任托之李小施主再适不过!我将一路设传使。李小施主在龙洞山有何信情,可及时传至此处。我们有甚指令,也自一一送到。”翌日未时,李平度收拾妥,随数十传使驰往龙洞山。大空等开释忧虑,当日摆宴,集众头目欢享。此后只侯李平度好消息。有那葫芦,还怕会输给于行童?独李善稚颇忧,毕竟李平度系自己亲子,最怕他在红日帮有个闪失!
李平度来至龙洞山,但见山中层峦叠嶂,吐云吞雾,别有具匡山之另番景致。此正早晨,不意白昼入山,晚间探情更便。往年在晚上穿行惯了,此时得其所用,无甚担心让人知觉。进了一酒家,饱后沐浴歇息。因疲于奔波,不觉已睡至戌时,醒来穿好衣裳,一径往山上跑。山上处处都有火光。李平度拣火光多亮之峰去,恰见许多红日弟子聚合聊天。停身树枝之间,窃听他们谈论。原来明日是于行童小儿子周岁生辰,要请帮中有脸面的人参宴,又要发放礼食下来。大家正私下猜测,明日有何美食,幻想好酒好菜饱入肚中。李平度听了一回,遂到处上屋揭瓦,察看关囚同盟人员之所,找了好久,也未寻着。又赶到旁峰寻找,照样无获。因打算明日山中闹宴时再来。想明夜人员聚众,于行童也抛头露面,趁彼良机,见识众好汉,了解彼帮内情,且至宴散,于行童酒后回家,盯跟着他,便可知其寝所,以后不愁红日帮的计划行令不在耳目之中了!李平度脸绽笑容,一阵得意,暂回酒家去了。
次夜,李平度至卧屋顶。屋里哗声喧语,人挤人拥,宴桌满堂,香酒亮烛,色菜花荤,好不排场!李平度挪开一瓦,透出一丝缝隙察看。一女子正与几位红日帮人谈话,余者围桌各顾侃谈。之后那女子清点人数,似觉不够,又出去招人来。当日同盟与红日帮在龙洞山下开战时,李平度见过于行童,知其大概模样,见此处并无于行童,便悄跟着那女子,欲就其见于行童。尔后女子进入另一厅屋。李平度挪瓦看,亦有许多人,且不断有人送礼进来,又有众丫鬟捧礼出去。厅北站了一对夫妇,男的正是于行童,笑面吟吟,接纳送礼的。旁人一面说笑,一面等候安排。那女子至于行童身边道:“公公,我那边可再过去五人。”于行童问:“你处有哪些首士?”那女子道:“张效霏、梁江冠、夏东海。”于行童对旁人道:“列位,凡张效霏、梁江冠、夏东海的下属,随我儿媳到永康厅用膳罢!”说时,有七人走出。于行童留下两个。另五人跟于家媳妇去了。六人方出,随后有两人抬进一箱礼,其一位道:“镇山王邱贤华送礼到。”于行童安置妥礼箱,嘱咐两位使者等候安排。须臾,一大姑娘进来,向于行童道:“爹,那边首士易可文、杨荔湾、浣新朝正等这他们的下属凑齐哩!”于行童遂叫唤易、杨、浣的下属。只有一大士走出。于行童吩咐女儿稍侯片时。门外大士、小士陆续进来。此间又有两人抬来一礼箱,见了于行童,齐说道:“镇山王武胜之礼送至帮主。”于行童笑命放好,让他们一旁坐着,喝茶歇息。这时又一姑娘过来,要带人去凑桌。行童又让她与原先到的姑娘一起等候。之后,捧礼的捧礼,抬箱的抬箱,持续了半时辰,方才止绝。物品堆积如山,圆桌、方桌、供桌,无有白空。满地礼箱,横七竖八、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盖顶贴着红纸黑字,上面写了“盘山镇山王邱贤华之礼”、“具匡山镇山王武胜之礼”、“玉风g山镇山王欧阳明之礼”、“超山镇山王孙天应之礼”、“鄱湖承司程波之礼”、“夏口承司熊松海之礼”、“龙华承司李厚之礼”、“王家井承司王泉祖之礼”、“梁村承司付火旺之礼”、“独流承司古今之礼”、“大白庄承司张有法之礼”。于行童观摩再无来者,叫女儿贞玉、如玉各带人往贞玉厅、如玉厅去了。
又叫丫鬟、男仆将礼物送至家屋,留下两个丫鬟腾日厅续侯,自己领其余人回屋。李平度上面紧跟其后。少时,于行童等进入名“上厅”一屋,李平度卧屋顶,挪瓦下看。行童从一丫鬟手中接过儿子。夫妇二人不时逗哄,又将他放地上引走。那娃儿不会行走,蹒蹒跚跚,一仰一俯,逗得众人直笑。屋里人多是丫鬟、奴仆,还有那三厅满余的大、小士。于行童陪众人喝了几杯酒,慰劳一番底下奴仆,致谢其长日悉心照料。奴仆们只说应该,不值赞谢。行童还向在场大、小士问及底下情况。大、小士们自是一一说好,百般奉承。之后行童告辞众人,留夫人与其吃喝,往它厅会客去了。李平度又暗随行童至永康厅。那些喝酒的红日弟兄见帮主来到,都起身相迎。行童让他们坐了,续以猜拳。自己轮次敬酒,至梁江冠身前道:“梁首士,我还记着你在垂杨所立之功哩!你干得十分漂亮,我敬你一杯!”梁江冠道:“帮主过奖了,区区之事,何须帮主挂记在心,还有大业等我为帮主助创!”行童笑道:“说得好,红日帮就需要你这样的人!”行童敬毕,遂招呼其余大、小士一起干了,说道:“往后跟着你们的首士,忠心为红日帮效力。”众人高呼:“于帮主万岁,红日帮万岁。”大家齐饮。李平度屋上窥看梁江冠,见他魁伟威猛,盛气凌人,直眉似剑,眼光如电,好似天神下凡,果然是个好汉!李平度一面偷看,一面又想:“前闻同盟行军龙洞山时,被红日帮梁江冠偷割了,原来是这人所为!”又见那些吃酒者之装束,大同小异,都着黄衣,臂上绣一轮火日,与上次和同盟遇战时一般,只是身上佩的巾带不一,有腰间系红带的,有膀臂上环红巾的,少数几个,头上扎红条。李平度猜系职位殊异,想梁江冠及另二人头扎红条的,便是首士了。细细端视,其形容举止、言语谈吐,都不似泛泛凡辈。后听行童呼其“张首士”、“夏首士”,于是默默记其模样,以备日后辨析。行童敬毕诸位,往贞玉厅去了,李平度亦暗随其至贞玉厅。见识了易可文、杨荔湾、浣新朝三位首士及一些大、小士,后又随至如玉厅,见识了梁解淦、梁志承、洪声飞三首士。及于行童回上厅,李平度估摸时辰不早,在屋上也趴累了,施展轻功,一溜下山,回酒店安寝。
翌日,李平度直睡至晚巳。洗漱了毕,吃喝之后,闷坐桌旁,想心事。听得掌柜的和小二谈论江湖中事。掌柜道:“不知武林同盟隐藏何处,教于行童找得好辛苦。”小二道:“于行童真够可怕的!”掌柜道:“近些日子,不知他的探员有无收获?”小二道:“没用,若有收获,于行童岂不出兵征讨了?”沉凝片时,掌柜又道:“听说朝廷要清除各处匪军,是真是假?”小二道:“朝廷这样做,一则消除祸患,二则托拯救武林正派之名,拢取人心。”掌柜笑道:“你倒也可以做官!”小二自笑。李平度听了,不禁暗喜,若朝廷真动师剿红日帮,那是太好了!此正值武林存亡之际,同盟中个个苦寻脱危之计,谁料还有朝廷出面干涉?可谓来得恰是时候。现就朝廷作靠山,同盟不费一根一毫,让红日帮乖乖死在朝廷手中。李平度想得开心,闻外面一阵马疾。看时,一骑已从门前掠过,像是赶往龙洞山的。李平度走到掌柜面前,问方才人马系何来路。掌柜答复,八九是红日帮探员,每日此时都要去龙洞山,许是报说诸路消息。李平度别过两位,赶追那位骑马人。随至腾日厅。自卧于屋顶上,运功窃听。后闻门卫引来于行童。那人向行童询安问福。行童免罢。那人方话入正题,报说:“各路探员回报说,昨日仍无同盟迹象。”后又听那人道:“他们还说朝廷已诏告天下,发出公文,要剿灭各处帮派。帮主你看怎办?”只听行童道:“他妈的混帐,这么多人还找不到乌龟窝!朝廷要清剿江湖?他们都这样向你报说的?”那人道:“很多人都这样讲。小的亲还听闻百姓谈论。”行童冷笑几声道:“那些胡人还嫌他们的江山不够稳固,还真敢招风惹火,朝廷能将我怎样?我于行童怕过何人?”一阵沉寂,又听行童急怒道:“你们都是饭桶,这么长久,还找不到同盟所在!我再添上五百人,由你分派,事随旧员,若嫌不够,我会再添,无论多少,只要能找到同盟,就算全部出动都行。我还不信他们会钻到地缝里去不成?”那人道:“敢问帮主,不知同盟是否藏卧江南?否则北边这几千里处,怎就寻不到一点蛛丝马迹?”于行童道:“江南?怎么可能?同盟会到江南去么?”稍后又道:“只管做好你那边的事,我会让欧阳明、孙天应、程波派人在江南四处寻找。”行童传话,叫人往首士易可文那处带五百人来。一会,五百红日勇士齐列腾日厅。行童和那探员走出,各大、小士站一边。行童当众勇士面前大讲:“各位弟兄!以前你们南征北伐,有战绩苦功,于某诚深敬谢!如今有一事要各位去做,不是打架杀人。虽无性命之忧、皮肉之苦,但关系重大,务必细心踏实。某身边人,首探赵来义,将领卿等赴任。让赵领头为你们讲讲要做的事罢!”众勇士回应:“甘为于帮主尽忠!甘为红日帮效力!”那人自介一番,说明纪法条则,编排伍次,讲些获信猎迹经验,足有一时辰。才领着那一干人哗哗下山。李平度见其走远了,于行童等都已散回。想回酒店,转念方才听于行童所讲,要在江南找寻同盟。不知他怎样个分派法,跟随他察看察看,倒也无妨。李平度知于行童去了上厅,遂施展轻功,至上厅屋顶。运功窃听,又挪瓦隙看,于行童正伏案书信。少时,书信写好,于行童走出上厅。李平度也悄跟其后。转眼来到鸽仓,原来要飞鸽传书。李平度见了红日帮中信鸽,忆前行童换鸽抓人一事。暗想上次那些飞往九门派的信鸽必来自这鸽仓,武当山的陈前辈猜测得没错,于行童苦费心机,养了这么多信鸽,必又训了来往九门派的信鸽,正是那次同盟丢失许多头目之因。于行童和鸽师说了几言。鸽师捧来三只鸽。行童将书信绑上,放飞信鸽。三只鸽子“扑哧哧”地往南飞了。
李平度回至酒店,写好一封书信。告知同盟,于行童力增搜寻之事。即跑马传与同盟信使。书信到得大空手中。大空命同盟人员倍加小心,提防暴露身份。不在话下。
几日无事。却说朝廷正想削弱红日帮,这日,忽必烈帝亲拨十万大军,点命大将,下旨清剿红日帮。元军出发上路,四日后至龙洞山,当即山下扎营,安顿调息,次日攻山。主帅正是忽必烈侄儿,孛尔只斤氏族员,名昔里吉者。元军一上山,即没了主向,像昔日同盟上山一般,抓不住红日帮半条影子,昔里吉且是个无能之辈,并不知已入红日帮圈套。还认为红日帮惧怕朝廷将兵,反促官兵加劲搜人以战。偶遇一些红日兵马,与之斗杀,红日帮总是败走,这使昔里吉愈得意。直到元军筋疲力尽,红日帮从四处杀来。元军怎见过这等强悍之兵?哪像是方才让自己打败过的红日兵?只见红日勇士汹涌成批而来,个个穿一身黄衣,或有佩红巾条者。元军刚一触战,难以抵挡。昔里吉也惊慌不定,拿不下主意。战未久,元军纷纷溃退。官兵只顾逃命,十分无能。昔里吉见不可控住局势,慌带亲信往山下逃。官兵见主帅逃了,一发懈劲,也跟着逃命。红日勇士随下追杀。梁解淦见朝廷兵马死伤渐多,因劝行童道:“帮主该止住我帮兵士。朝廷之军不能杀多了,若真惹怒了皇帝,他再调遣几十万大军过来,我们兵将再精锐,也是斗不过的呀!”行童原只想杀个痛快,听了梁解淦一番话,猛然醒悟,命勇士回头,就此罢休。
行童让勇士各散歇息,自己领众首、大士至腾日厅。行童怒道:“朝廷伐我,我不战他不行,战他也不行,到底如何?”首士浣新朝道:“我倒有个主意,不知帮主能否采纳?”行童道:“快讲。”浣新朝道:“朝廷剿灭我们,不过是担心我们日后强大,威胁到他们蒙古人的江山。但若我们向朝廷修约,表明诚心,许诺年年送贡,我想皇帝会将宽允我们。”行童听毕,满腔怒火,骂道:“放屁!我会向朝廷修约?我还怕了那些胡人不成?下烂之策!”浣新朝羞得满脸胀红,不敢言语。一些首、大士也责骂浣新朝,不应臣服朝廷。梁解淦道:“我倒有个想法,保管朝廷不会再招惹我们。”行童道:“快讲。”解淦道:“元军此败,并不敢回师,必再攻打我们,假若我们与元军相斗时佯败,四处逃散。元军得胜回都,将帅夸大其功,禀报皇上。皇上信以为真,以为红日帮已灭,祸患已去,而我们在外静侯动态,等风声一过,再回龙洞山,要么迁往别处,改名换姓,亦未不可。”行童道:“此言正是。迁往别处、改名换姓就不必了,那些胡人当真能把我怎样?早知如此,我该在朝廷来兵之前,就离开龙洞山,省我心机,枉我一番苦心。”解淦道:“没让朝廷吃一仗,朝廷却怎甘心?”行童点头道:“说得也是。现我主意定了,心里也踏实,至于详细安排,晚上还须各位再来一趟,好好商讨。大家都回去,跟你们的下属尽情庆功罢!”诸位各自散去。
这日李平度闲在酒店,见朝廷来了许多兵马,知是剿杀红日帮的,欣喜若狂,当即写了一封信,交付传使,告知同盟。同盟头目既知,无不舒心畅意,企盼龙洞山上好音讯来。昔里吉在龙洞山上吃了亏,受惊不小,以前听人讲红日帮如何如何厉害,自己从不在意,今日领教一番,确实丧了七分胆魂,一下子就尝到人家的威慑力,营帐里面呆了半日神,渐平静下来,未料大元兵将竟斗不过一伙山贼,大元圣颜何在?神威何在?昔里吉没打胜仗,不敢回大都,只得硬着头皮改日再打,近日安抚兵士,养精蓄锐,不在话下。
李平度曾在一旁观看元军与红日帮搏杀,不想官兵多是懦弱无能之辈,不堪一击,心中似浇了冷水,大失所望。又见元军未退,仍在山下扎营,知元军不甘失败,还想再打。李平度想将龙洞山上战事告知同盟,转念同盟知后失望,怕打消了他们的兴头,没曾写去。
夜幕又降,李平度照旧换好夜衣,来红日帮腾日厅屋顶,等待红日帮头目。李平度知今日既有战事,红日帮必有要情相议,故今晚来得早,足等了半时辰,渐闻人员陆续到来。将屋中所论,窃听得一清二楚,获晓红日帮不愿对抗朝廷,施计准备离开龙洞山。又闻要将所囚同盟人员趁早押往夏口。隐闻同盟人员被囚禁在哪个洞穴,心中默语:“我道为何找不到他们!不想关禁在洞穴里,就算找遍了山上的房屋,又能获得什么?但那洞穴究竟藏落何处呢?龙洞山这么大,洞穴有许多,何况还有他于行童后来开凿的。”及至会散,李平度在山上四处找洞穴,偶尔找到几个,不是太狭就是太浅,哪像是藏人之处?待再找下去,不觉累了,时候也不早,先回去歇息,明日只须盯着于行童自然能找见齐然、杨静等人。李平度又窜至上厅屋顶,看到于行童入寝,也就回山下了。
翌日,李平度换一身白衣,潜入上厅,至于行童房中,静侯于行童起床。晚辰时分,才见于行童起来。李平度运功久长,身子大热,有些难受。后随至庭院,行童凝神练功。又躲在藤叶后面,收回元气,缓松调息,静观行童练功。提及武艺,李平度是个行家,昔年走遍江山,到处偷艺,可谓集各门绝技于一身,又诚心求教,时有切磋,年纪轻轻,武艺精深。不管见谁练功,都有兴味观看,心中自有评论。今见于行童演练罗汉拳,其虽不算高深技艺,他却练得行云流水,偶有变更,并不生硬促就,别有一番创意,愈适实战。李平度默语:“可叹于行童一生交付势利场中,若他潜心习武,凭他超智高志,到今定成与梁氏兄弟匹比的武林高手。”李平度一面佩服于行童的聪明,又幻想其对同盟的动态,思索如何胜他。行童修练三刻,收拳回屋,早有大士领人一千在他等候。方才行童起床,曾叫门卫传大士关运驻来。关大士接令后,带人来至上厅,等候于行童安排。行童与关运驻说了些话,用毕早膳,匆匆领人出去了。李平度紧跟其后,在想方才于行童打的罗汉拳,猜疑他是否在少林寺出过家。罗汉拳是少林寺的独门功夫,外人何能随便练就?一番七转八拐,已到名曰盘龙洞处。行童领众大、小士入洞。其余勇士站列洞口。李平度隐形进去,至穴深处,隐闻里面语声,正猜测是否囚禁同盟头目之所,看到前一排铁笼,里面各囚了人。及近,为首正是杨静,其次华山主事赵聚仙、余旺丁,再过几位,便是齐然方丈、传功大师齐机、长老齐生,又见大壑、大悲、本慧、本清、仲相、仲如。行童得意,面前走过,犹嘲犹笑。同盟头目亦不屑,也不瞧他。行童一直走到最后一个,复走回中间,略停住,轻笑一声道:“列位掌门、主事、长老,几月来,委屈了你们。不要焦急,不用多长时日,卿等又有自由,武林同盟很快瓦碎了。到时会让你们享尽富贵,我要让你们知道,谁才是世上真主。
可你们现在不懂,只会抵抗,和那些抵抗我的武林人一样蠢。某自有能耐让卿等都听话!”行童又笑,停歇一会道:“如今同盟败不成军,一路北逃,我红日帮趁机逼杀,因此打算离开龙洞山,随后北进,故还烦各位奔走一趟,今午有人带你们往夏口,好好呆在那里,我会再看望卿等!”齐然道:“于行童,你何须假话哄人?上次你说龙洞山下大败同盟,还攻下了盘山、具匡山,倘真如此,那时便可北移,何须要到今日?你该不是让同盟打垮了,在龙洞山呆不下,要逃往夏口吧?”杨静接话道:“可不是么?定是让同盟打怕了,死期不远,却在我们面前装腔作势,胡编瞎造,来吓我们,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儿,能让你唬住么?”同盟头目即你一言我一语,骂得行童狗血淋头。那些监囚勇士操起长鞭,往囚笼里乱打。行童喝止道:“休得对他们无礼!”又道:“你们不用骂我,谁负谁胜,有岁月留证。”说毕,匆匆领人出洞,未远,又转身吆喝:“等着瞧,世上没人能惹得起红日帮!”气急败坏地去了。李平度见行童走远,关运驻和他的千人下属列站洞口,等候车马备来,以在午时出发。监囚也走出洞穴,与外面人搭讪起来,谈笑取乐。穴中已无红日帮的人。于是在一角现出身来,走道齐然面前。道声“方丈”。又走到杨静、齐机、大壑、大悲等人面前,一一见过。大悲道:“这不是子隐帮帮主李善稚之子李平度么?”大壑也点头。杨静、齐然、齐机等并未与子隐帮有过长久交涉,不知李平度是李善稚之子,只道:“这不是本派学徒?叫做李平度什么的?”且诧异李平度怎会来到此地。李平度对大悲道:“我一路跟着于行童,躲过洞外兵士,才偷偷藏在这里。”又叫大悲等不用担心,自有法子脱身。之后又道:“我知道于行童要将你们押往夏口,我正想解救你们,如今离龙洞山不远处——高唐设有分兵,我打算往那里去搬兵,但不知路,请问大师知否?”大悲等听说有人要解救他们,皆喜出望外。大悲问是否有人识得龙洞山往夏口的路途。九华山法贤长老道:“这位公子……”话未完,大壑打断道:“什么公子不公子,他正是李善稚之子李平度。”法贤笑道:“李公子,老衲知路,你过来,老衲说与你听。”李平度走去。法贤便将大致路况与李平度讲了,叫李平度一路打听就可寻到。杨静道:“你在我华山学艺两月,竟不知你是李善稚的儿子,你小子真鬼,何不早早告诉我?现法贤大师已向你讲明白了,事不宜迟,你赶快去高唐搬兵!”李平度笑别过杨静,又拜辞众人。方欲离出。法贤又叮嘱道:“李公子,你带人只可在饿虎坡等候我们,红日帮必经过那里。”李平度应诺去了,躲石头后面运功隐形。走出洞口,不禁一惊,原来李平度的母亲宋氏、还有子隐帮中统领之妻妾,及别派家眷都已押到盘龙洞口。
李平度久未见亲娘,自离开具匡山后,无不日夜思念她,且自责当时未救出母亲,一直懊悔。好在于行童并没存心加害,否则自己永远负罪!今重见他们,兴奋且怜,暗想定要将她们和众头目一起救出。李平度在宋露晖面前呆了一会。知是皆从另一洞穴中押出来,要与盘龙洞中的前辈一起被押往夏口。看着山道前陆续送押来的众夫人,又留恋宋氏一眼,牵挂着走了。到了酒店,出马就往高唐赶。一路狂奔,未时至高唐。李平度入城,向人讨了纸墨,写下两行字:“同氓共世在,但求愿者来。”挂于胸前,坐于城门口,装化相士。少时,一位略通诗句的同盟弟子从旁走过,见了两行大字,读入肚中,颇感怪疑,又观李平度气色,不像一般百姓,细想一会,不禁大悟。“氓”与“盟”谐音,“世”与“事”谐音,分明是提醒这里的同盟弟子,此亦是同盟中人,要会高唐的弟子。那人至李平度身前,对坐于李平度道:“请公子为我算一命。”又道:“桃花门前开。”李平度听后大喜,对道:“莺鸟庭后鸣。”那人向李平度翘起了右拇指,李平度向他翘起了双拇指。那人微笑,起身道:“烦公子城外述说。”李平度会意,牵马跟那人去了。那人带李平度至一破茅屋中。茅屋里坐着四人,正在聚赌。那人叫一个去喊头儿来。不时,高唐总守、华山中堂主朱范已到。李平度将解救同盟头目一事与他讲了。朱范一听,激奋异常,即叫人传话,让同盟弟子俱聚,当下往饿虎坡赶去。大家鼓足劲头,全力以赴,次日寅时至饿虎坡,静息等候。卯时,见一伙人马浩浩荡荡赶来。朱范看时,数十辆马车装载铁笼,铁笼里锁了人。于李平度道:“就是这伙人马么?”李平度道:“必定是。”朱范轻笑一声,唤众弟兄下去截人。关运驻正高兴快到夏口,忽见来了许多人,似要拦路截人的,不禁一惊。朱范领人至山路上,已看到掌门杨静。心中且喜,仰笑喝道:“妖魔,今日休想逃出你爷爷掌心,爷爷我等候多时了。”说罢,呼众同盟弟子上前拼杀。李平度夺过一把单刀,就往铁笼上砍,连声巨响,刀铁俱断。又用残刀去斩同盟头目的锁链。齐然、杨静、马原金等既出铁笼,如虎归山,在阵伍中打开了。李平度又至宋露晖前,喊声“娘亲”,三下两下便将铁笼斩开了,又斩断宋的锁链。宋露晖见了李平度,欢喜得流泪。母子重逢,说不尽的高兴。露晖催李平度搭救其余长辈。李平度尽顾高兴,险些忘了大事。遂操刀复去解救。不时,同盟人员皆已救出。李平度也累坏了,见两军仍在拼杀,待要亲战,但见关运驻已被捉,大刀横项,性命难保。关运驻只得投降,又命其余弟子交放兵器。同盟将红日帮人员一一绑缚,往高唐去了。路上暗遣人报信至南宫,听候发落。大空等人听说齐然、杨静一干人已救出,又抓获了许多红日弟子,皆大欢喜,写了回信,下令高唐弟子将红日帮降俘分批送往高唐、恩城、南宫、真定、保州、青云店、栾城七处,又招李平度、齐然、杨静等人回南宫。朱范接令后将红日降俘送走了,自己押了一批降俘回高唐。李平度带着众掌门、长老及同盟家眷回南宫,不提。
却说值红日帮与同盟斗杀之时,关运驻见同盟人多,又有武林高手,情知凶多吉少,赣修叫身边几人逃出战地,去夏口搬救兵。侥幸一人逃至夏口,将此事说知夏口承司余伟。余伟领红日勇士,由关运驻的下属领路,赶到饿虎坡时,哪见同盟半条人影?山道上只留好些死尸、兵刃、铁器。于是仍回夏口去了。余伟给了那勇士一马,叫他驰往龙洞山,报说于行童。于行童既知,怔了半日,十分沮丧,这夜惊慌不定,不曾入睡,想不通为何让同盟抢走了人。
已两日,昔里吉重新领军上山。这次他吸取教训,不敢在山上乱跑,专心往主峰顶上逼进。行童采纳解淦之策,准备离开龙洞山。也不躲藏,等候元军到来。此时,红日帮山间挡拦。两军触战,红日帮败退。元军一直上追,红日帮又打又退,从后山散走了。元军打了“胜仗”,个个欢欣鼓舞,庆贺功绩。昔里吉自是得意,当下命兵士将主峰上房屋一概烧光,又命将腾日厅前的黄天红日白字旗砍倒烧毁。昔里吉玩耍够了,号集兵士,班师回都。山下众人看时,峰顶熊熊火光,崩响不断,满天通红,似将烫裂,烟起云涌,如世临末日。可谓跑兽见之碎胆,飞鸟近之丧命。前后足耗两日,龙洞山主峰上之大火才得熄灭。
昔里吉领众将官拜见忽必烈,单表其功,不说其过,且添枝加叶,似是不费吹灰之力,已将红日帮打得消沉于世,不复存在。忽必烈本认为清剿红日帮尚是易事,心中还牵挂着此次出征爪哇,并不怎样将红日帮放于心上,凭大元国力,对付红日帮难道艰困不成?听了昔里吉等人之言,信以为真,赞赏几言,且犒劳将士,此后不提。
于行童出山之前,早已安排内务。红日帮全员如今所事是寻找同盟,自己和易可文去夏口,梁解淦和杨荔湾去龙华,夏东海和张效霏去王家井,梁江冠和洪声飞去梁村,梁志承去独流,浣新朝去大白庄。于行童为探首,赵来义为副探。各地都有分探首,皆为原员。后来者听任其令。如今,红日帮总和七万人都在搜寻同盟,地方广延河江南北,人员四遣,穿州过府,察镇留城。行童已是不找到同盟不罢休了!
一月已去,红日帮仍无获同盟音讯。于行童焦急自不必说,不时在首士、大士面前训吼。却说这日保州城内,赵来义因寻不着同盟半人,闲坐在一家酒店门口观风景,旁边有两人,坐在地上对弈,尔陆续引来好些旁观者,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吵个不停。已近中午,两个要回去,身旁几人也欲回,说谈一番,双方竟是同路。几人高兴,一道走了。赵来义见他们起先吵吵闹闹的,后来却隐隐藏藏,又听他们谈起诗来,双方都翘起了拇指。赵来义自笑一阵,暗赞那几个农夫逍遥快活。谁说人生在世,唯富贵可求?而似自己这般,也并不开心,整日提心吊胆的,有操不尽的繁事,且空羡他们的自在轻快,嫌恶自身的事情。眼看他们走远,时候不早,也自去寻餐。这几日仍在保州闲荡,转眼来到一个茶摊,向摊主要了一碗茶,慢慢喝起来。想起前昔那些农夫的诗,觉得顺口,遂念道:“桃花门前开,莺鸟庭后鸣。”又想到曾有一农夫竖起拇指,颇感入兴,自个玩笑,也竖了起来。那摊主见状,怪怪地望着赵来义,哂笑不停。赵来义见摊主自笑,便问:“足下为何发笑?”摊主迟略一会道:“这世人也真怪。我在此地卖了十年茶,前些日子见闻一些人碰面说诗,都是相同,还伸出两个拇指,足下你也算是一个,你说说这是为何?”赵来义听了,亦觉怪疑,想不透系何原因,也正为同盟之事所困,遂一杯一杯地向摊主要茶喝,边喝边想心事。有两刻时间,来义茅塞顿开,猜那些玩意儿定是同盟的识号,几日前那些村民说话时,脸色猜疑,不就是怕红日帮的人混插探察么?因己帮都凭信物交识,未想同盟用话语凭证。心中一喜,又向摊主要来一碗茶喝,探问道:“足下在此曾见过可疑之人否?”摊主问道:“何为可疑?”来义道:“就是让你觉得面生,不像此地人,亦不像行商的,行踪闲荡诡秘者。”摊主道:“依你这般说,好像倒有几个。”赵来义道:“你快想想,有些什么样的人?”摊主问道:“足下为何急于知道?这与你何干?”来义道:“你且不必问,这是我的事,你只说了,我会赏你。”遂掏出一锭银,付与他。摊主喜笑接了,默想一会道:“对了,有一个我记得,高高瘦瘦,留长须……”来义道:“你仔细看看行人,见了他就与我说一声。”摊主道:“我虽见过他几次,并非每日都来此处的,隔个两三日也难说。”来义道:“不难,我且每日坐在此处,到见他才罢休,只怕他不再来。”摊主道:“来该会来的,迟早会见到他。”正说,一个络腮胡走来。摊主见了,推赵来义道:“此人亦是,你瞧瞧,像不像你要寻找的人?”来义道:“此人也说过那句话么?也翘过拇指?”摊主道:“不差,此人与我方才说的那人一样。”
来义且喜,再掏出一锭银,与了摊主,悄随络腮胡身后。来义跟随之术高超,络腮胡并不知觉。一番周折,已至一酒家。来义既已看得明白,将酒店名号、方位记于心中。来找到于行童,将今日之事,前前后后告诉了他。行童大悦,总算有个结果!知梁解淦的武艺出色,命赵来义将梁解淦带至酒家,让他晚上窃听同盟动态。梁解淦在酒店呆了几夜,窃知同盟头目皆聚南宫,近日不过是计议招兵买马,壮大势力,将来与红日帮一拼生死。解淦回来,将所听之事,一一告知于行童。于行童欣喜若狂,让梁解淦、易可文、杨荔湾带了若干人,往南宫四处查人,又让浣新朝领人数万,在城外截擒。梁解淦等来到南宫,将南宫城闹得鸡飞狗跳,到处捉人。官府也奈他们不得!大空听闻红日帮来至南宫擒人,知道内中走漏风声,让红日帮追来到此。是非处不宜久留,遂将大小同盟人员招齐,夜间成批出城。哪知刚刚出城,早有红日帮人城外等候。同盟投窜无向,四处都是红日帮的人,又有一批勇士紧跟他们,真是阴魂不散。少时,浣新朝走出笑道:“大空,你命休矣。你如何能逃出红日帮的手心!”大空合什道:“善哉!生死有命,岂尔等人力能强哉?”浣新朝骂道:“死秃驴,到死还不肯服输。”又道:“各位勇士听好了,不管死活,只管给我杀。”红日帮以多欺少,潮水般往前赶,没头没脑地杀向同盟。此时同盟兵士害怕,知敌众我寡,万难得胜。李平度怎不明白同盟兵士心事,自己也正慌急,因想起兵法有一句“避其锋芒”,今避是没法避了,若挫其锋芒不也一样?李平度一计上心,遂招呼大空、大壑、大苦、大悲、齐然、齐机、马原金、杨静、本汕、释难、法均、陈如君、曾林、仲安道:“诸位前辈,红日贼子来势凶猛,不如我们先挡住一阵,壮壮弟兄们的胆气。”马原金喜道:“此高见也。”齐然赞道:“李公子正想得及时!”众头目皆转悟。李平度施开狂风掌、观音千手。各头目也施开掌功。顿时飞砂走石,掌劲排山倒海般地压向红日兵士,一浪接一浪。红日兵士纷纷击回倒地。此时红日阵中并无多少武功高手,也正是于行童疏算,他万没想到李平度恰利用这一点优势,转亏为安。果然,同盟兵士见红日兵士气焰渐消,非但惧情已懈,反勇气骤生,不等大空下令,齐冲杀了出去。双方拼斗了一阵,无奈红日兵多,其又趋强势。李平度也不多想,擒贼先擒王,看准了浣新朝,风卷残云般地杀向了他。一大士过来,想挡住李平度。李平度发出一掌,将大士震得老远,又闪电打向浣新朝。新朝大吃一惊,只好接住。李平度此际是使出全身劲道的,少有人接得住。新朝方一接掌,即觉手臂震麻,抵制不住,已弯了回去,打回胸脯。亦击出了许远。郭开朋看在眼里,喊道:“公子,我帮你。”将单刀掷向浣新朝,新朝见那边飞来单刀,方侧身躲过,李平度趁新朝分神之际,将腰间佩玉摘下,一式金刚指,打向新朝。玉块中击天庭,牢牢深深入嵌骨肉。可怜新朝,登时红血白浆直射,拼死拼活为于行童打了十年江山,一朝死于脱乳小子手中。红日帮群龙无首,失了支柱,犹如散沙,同盟趁机往前捣杀。李平度、大空等断后。红日帮追赶无力,争不了什么成效,眼巴巴地望同盟逃远了,收拾妥浣新朝及弟兄们的尸首,回去报知于行童。于行童是抓人不成,赔了首士折了兵,心中沉痛,又有失败,且是他有战以来最惨痛的一次。点派了人去安抚兵士,独自躲回房中,一日不曾说话。
且说同盟杀出埋伏,全在李平度之功。众人不免对他刮目看待,都记得是子隐帮帮主的年轻公子带领众人首创奇胜,并知其有一身绝色武艺,从此人人称颂,士气颇振。子隐帮中弟兄亦引以为荣,扬眉吐气。
这日李平度房中看书,只见父亲李善稚、大空、齐然走进屋来。李平度让坐。三人随乱坐毕,大空夸道:“上次多亏李公子想得高明,杀了浣新朝,才得以让我们逃出性命,好让我等欣喜!”说着,又望李善稚道:“虎门无犬子,有俊杰做爹的,就有了不起的儿子呀!”李平度摆手道:“都是过去的事,方丈休再提了,如此夸赞,实则为过。”善稚笑道:“方丈如此夸他,他会受骄溺的。”李平度道:“父亲倒小觑我了,此小功本不足为骄,我又来何骄?”齐然笑道:“李公子志向更远,不似我们想得这般简单!”大空睁眼亦笑道:“我们不了解李公子,原来李帮主还不明白自己的儿子!可知李公子将后远胜他父亲。”众人皆笑。齐然道:“对了,李公子,你怎么会我们少林寺的狂风掌呢?上次我见你发掌,使的正是狂风掌。”李平度一下子让齐然问住了,竟不知如何答复为好。当时情急,断然使出狂风掌、观音千手,未想到让大空、本汕等人见觉。正是欲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平度犹豫一阵,回道:“是帮中霍大伯教会的。”齐然道:“你说的霍大伯,不会是霍文罢?霍文法号齐真,老衲同辈师兄,他三十岁来少林寺时,武功高深,后又研习寺中武艺,若论打斗,前代方丈都不及他,他虽不似我等毕生寺中修行,而年岁最大,武功首屈一指,修佛至悟至性,方丈愿禅位于他,授我辈法号,排行大师兄。只惜早年云游不归,这禅位就落于我身。”李平度听罢,叹道:“原来如此,只是我这霍大伯不叫霍文,却叫霍天,大师或许不知他。”齐然唔道:“这就是了,我记得齐真师兄在我寺修行之时,寺中曾来过两位年轻公子,说要见他爹,就是齐真师兄。师兄无奈,见了他们兄弟两个。大的叫霍天,小的叫霍分,之后与他们相处一段日子。齐真师兄嗜好武艺,想必与两兄弟一起时,将狂风掌授于大公子霍天了。两兄弟也怪,一个好武,一个好文,似是生来注成的。大公子武学资质奇佳,小公子聪明灵透,能言善道,满腹经纶。我等曾夸赞,将后大公子能做大将军,威武四海,小公子左右天子,修外安内,丝毫不过。哪知师兄听了我们这话,十分不悦。原来师兄是前大宋朝中将员,因国破家亡,耻于当今天子底下为官,又思君怀妻,竟跑到少林寺出家,而今虽有两子,并不想他们为朝廷效力,求其平安福健则罢。”李平度道:“国仇家恨,煎人心肠,霍将军能再活下,已够坚强。古今多少英雄豪杰,可悲不能含辱受屈,休生求死者无数。可佩可敬!谁说南朝没人?只是君主无能,不识人才,混淆忠奸,才落得让天下笑话。”三人点头赞许。大空道:“李公子一番话,言词慷慨,深明利害,教老衲好生喜欢!”齐然道:“我早知李公子知晓大义,今日肺腑感人,更证如是。”李善稚道:“今日来你房中,不为别事,也不是特来夸你,只是让你再到于行童身边去留看。他有何新动静,你尽快报回来。”大空道:“上次你去龙洞山,救出齐然大师和各派掌门、主事长老,此功一件,此次又带我们逃出魔爪,又是一件,自武林成盟以来,与于行童相斗之际,似李公子这般创建大功者,未有也。而今我等烦你再去一趟,但望旗开得胜,步高而上,为你及武林,皆大益也。”李平度道:“只愿大师给我号令,晚辈断不推辞,竭尽全力,不惜肝脑涂地!”大空道:“正好,你且准备,明日动身,我等有事相议,先告辞了。”李平度道:“何须明日?今日即动身,轻省一些。”齐然道:“也罢,一切随你,祝公子马到成功。”说毕,三人走了。李平度送出门,复回房收拾,早吃了午饭,带着一干传使,驰往夏口去了。
几日,李平度等来到夏口,大部人已分停各途,身边正有三人相伴,上次在龙洞山时,一人来来去去,早领教了孤独的聊闷,故此次特意多带来几人,白天黑夜的,有说有笑,肚里有话,总可排遣排遣。李平度慷慨,带他们在街上大吃大喝。几人好不乐意!暗自庆幸跟在了李平度身边,比那些人走运。三人也开口不离,夸赞李平度神明,要李平度讲,如何把那些事做成的。李平度也不谦虚,只管添油加醋,滔滔不绝地讲来,将三人听得睁眼张口,狗样儿似的。三人时说起世上女子,李平度便又和他们谈起女人来。几人且对街上过往的女子品头论足。只是美女颇少,勾不起多大的兴味,却总讽喻女子如何不贞洁,如何下贱。李平度道:“你们不要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谁若有胆,就去和姑娘、娘儿们说说情,碰碰身手。”三人问道:“公子你敢么?”李平度道:“我自然敢。”三人调唆道:“你就到前面找一个姑娘玩玩,我等方相信。”李平度哄骗道:“也不是每个女子我都会去招惹,须得干净俏丽的才好。”三人不免失兴。几人吃着酒肉,少时,一人忽指门外道:“公子你看,门外好几个美女哩!”李平度等齐望门外。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姑娘,从门前慢慢走过,相貌好不妍媚!几人不禁啧啧称赞,不想此处有这等女子!一弟兄道:“公子,眼前便是你中意的女子,你该应自己的话去做,好让我们见识见识!”李平度一听,扑哧一笑,满口的烈酒喷出来。实不想去招惹哪个陌生女子,方才不过借口推脱而已,岂料真有美女来?便道:“我看那三个,一个是娘,两个女儿。我若碰了两个姑娘,那个做娘的定将我骂的不堪,岂不白讨没趣?”一弟兄道:“原来公子是没胆的,哪朵玫瑰不带刺?你忌三忌四,怎能猎取女子?”李平度听毕,颇为不悦,他最不喜别人说他没胆,如此讽喻,简直要他的命!只得走出门,将一锭银放地上,向三女子喊道:“姑娘,你银子丢了。”洪声既出,引得满街人皆望着李平度。三位女子也回头,不知喊谁。李平度走近道:“姑娘过来,这是你的银子么?”妇人惊愕,摸摸包裹,见封得严严实实的,又问两个女儿身上带了银子没有,两姑娘皆说没有。妇人回道:“谁丢银子了?胡说。”李平度知不对劲,紧问旁边人:“喂!谁丢银子了?”两姑娘白了李平度一眼,骂声“有病”,与妇人走了,三弟兄见状,遂出来拦住三母女,问道:“敢问三位美人,尔等要往何处?”妇人愠道:“我们到哪儿去,干你何事?”一弟兄道:“夫人别误会,看你好像从北门街过去,有些担心,近日听闻那里常出没亡命之徒,不管白天黑夜的,专抢财物,更会抢美貌女子。”又一弟兄道:“不如依我们之意,先到店中与我等喝喝酒,吃吃肉,之后再送你们出去,保管平安无恙。”妇人冷笑道:“危言耸听,你们想调戏女子,编瞎话却不像样儿,我来时,就从北门过来,也见许多人来往,他们为何不害怕?为何没曾听说过?”一姑娘怒道:“别理这些,我们走。”一弟兄拦住道:“你们不信这话也罢,我们是官府中人,保护子民系我等之责,不管怎样,先去吃些酒肉,再送你们出城。”妇人道:“你们找别人去罢,我等无须保护。”又一弟兄道:“夫人有不知,我见你们长得貌美,是匪贼抢猎之好对象,我等自然保护你们,非比别人。”一姑娘道:“我看你们倒像匪贼,无耻下流。”那弟兄道:“姑娘何必骂人呢?”妇人道:“我不管你们是贼是兵,且给我滚开,红日帮得罪得起么?小心尔等小命。”三人见她们不吃这套,只好放了。妇人反骂道:“如今的年轻人真没出息,整日只知调戏闺女。”李平度走至三人面前,哂笑道:“我说过那三个女人不好惹,此时信了吧?”三人道:“难怪,谁知她们是红日帮的人?”四人叹息,又吃喝去了。原来那三位女子正是于行童的妻女,妻子黄阜西,女儿贞玉、如玉,今日得闲出来游玩。出门便遇上同盟人员调戏。真是天机不由人意,不是冤家不聚头。
上次于行童围擒大空等人不成,怎甘失败?又赔失了浣新朝,正当报仇雪恨,况且不易寻着了同盟,怎肯轻易放过?数重原因,促使他想再行干戈,直捣同盟新窝栾城。李平度当即传出书信,告知大空应战,又提议在留雁谷设下伏兵,准备火具,打算火烧红日帮。李平度如此说道:“与敌交战,折人之兵,宜重不宜轻,使其败后无战志,虽生而心惊。自古火攻最烈,而今用之,最适也!”大空、齐然一干出家人尚犹豫不定,认为杀孽太重,违背慈悲,经李善稚、马原金、杨静等劝说,大家还是采纳了,任杨静为留雁谷战头,传信让真定、南宫两支驻军至留雁谷,于谷中铺放许多燃物,且备了火箭、弹药,只等红日帮过来,烧他个屁滚尿流。大空又应李平度之言,于落阳道安置了两万弟兄,见红日帮前部勇士过留雁谷去,插截其后部,拖住红日行军。李善稚、马原金为落阳道战头。
梁解淦、易可文、杨荔湾已带了两万红日勇士,开先出行。于行童、赵来义、邱冉伯、张效霏、夏东海、梁江冠、梁志承后率三万勇士,继而行来。眼看红日帮已出行几日,李平度仍在夏口游玩,身边三位弟兄劝道:“双方开战,公子该去看看方好,也可出一番力。”李平度道:“不必我去,此次同盟必胜。于行童的行军,同盟已了解得清清楚楚。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三位弟兄甚是焦急,且不停相劝。在夏口又玩了一日,李平度才带三人驰回栾城。
四人已到落阳道,隐闻前方杀声大震。及至,红日帮勇士停在路上,刀枪林立,伍列凶森,杀气腾腾。四人从旁躲过,见一位红日大士与齐天派三主事侯仕源打得正酣。李平度至善稚身边,招呼一声,又见过马原金。二人见李平度回来,也都高兴,让他一旁看着打斗。阵前两强相斗,自胜负难分,光是倔傲的势气,令在场人无不生惧。良久,终因侯仕源老练,大士不知圈套,渐渐上当。有些造诣之人看在眼里,料定胜出败落不长了。红日帮的首士正喊那大士小心,此时仕源的枪柄摔在他腰间。大士即软在地上,难忍疼痛。张效霏慌赶来,扶起大士,交勇士接走了,自己与侯仕源对打起来。红日帮的首士皆是于行童精挑细拣出来,武艺卓绝,世间罕有。侯仕源自然打不过张效霏。两人斗了二十合,仕源渐抵不住,败下去了。曾林又迎了上去,哇哇杀叫起来。争奈曾林拼尽全力,丝毫损不了张效霏,自己又累得气喘吁吁,心知肚明斗不过他,趁机溜走了。刘国安不服,上去和张效霏斗了数十合,让张效霏长剑刺中胸膛,叹道:“技不如人!”只好逃了。于行童出来笑道:“张首士乃帮中豪杰,不好战胜的,我看你们有谁能打败他?”又对张效霏道:“效霏,好好讨教同盟的众英雄。”齐天大主事东方飞凡正想与张效霏会切。马原金拦住道:“让我去讨教。”又走出拱手道:“张首士武艺超群,老夫好生佩服!这几十年来,未见似张首士这般佳技者。老夫也有多年未与外人交手,今见张首士,甚值老夫领教!”效霏道:“不敢。前辈倒值得在下领教。”马原金喊声“接招”,打出齐天派镇门功夫龙凤吟天。李平度看那招式,知是他齐天派的法宝,李平度学得许多镇门功夫,皆从各派中偷练来的,其威力之强,境界之深,非同类功夫可比。龙凤吟天打到中途,效霏章法渐乱,不消时,只好败下,身上早中了数掌。于行童一旁也赞:“好俊的功夫!”众人正看阵间两方搏斗,只听后面哗啦啦大响,成千上万人过来。原来是梁江冠、梁志承带后部红日勇士赶行。梁江冠、梁志承见前面有人打叫,跑来看时,见效霏捂胸捧肚地回来。已知双方斗武,争强要胜。江冠不解为何遇上同盟,遂问于行童。又问梁解淦、易可文、杨荔湾是否过去。行童虽有疑惑,只认为梁解淦等从另外小道过去,故不曾遇到同盟,让自己这边碰上了,不晓同盟早有预谋,自不信同盟会获知行情,或同盟半路闻听风声,仓促拦过来。江冠听了行童回言,竟放不下心来,又问道:“那个老家伙真这般厉害?把张首士打得如此败落!”行童且说道:“马掌门一身好本事,梁兄弟当去会会!”江冠一声冷笑道:“焉有不会之理?”走向马原金,喝道:“掌门,方才使了什么功夫打败了我张兄弟?现赐教给我罢!”原金听他与于行童说话,知是江冠,回道:“原来是梁英雄,久仰!你与我同盟之间仇怨,迟早该有了结。不知你的两位兄弟也在此否?”江冠知同盟中个个恨他们兄弟三人,以将剐皮抽筋才快的。即一声冷笑,说声“梁某来讨教了。”打向原金。两人拆招,斗得眼花缭乱。原金年老,不及江冠壮盛,打了几十合,又想快决,复耍起龙凤吟天。起先江冠确吃一惊,难以应付,后使出擒龙手,倒打得得心应手,颇感舒畅。李平度看出梁江冠使的正是擒龙手,且疑他为何会少林寺的绝艺。江冠一面使擒龙手,一面依情更改,且兼使其它招法,渐破龙凤吟天,重现自由。李平度深知,若两人再斗,马掌门定输。遂喊住道:“且慢。”两人忽听有人叫停,不晓何事,立身聆听。李平度道:“马前辈方才已和张首士教量过,兼又年迈,不能再打,此对他不公,不如我换他下去,让在下与卿切磋!”李平度知会马原金退回。原金揣其意,如是做了。梁江冠见是一位少年,颇不在意,量他无惊人之处。
问李平度姓名,李平度答下。江冠即咬牙切齿,恶向胆边生,一字一顿道:“原来是子隐帮李善稚之子,杀我浣兄弟的李平度,今日我可为浣兄弟报仇,为于帮主除患!”李平度笑道:“今在下也可为成千上万的武林同胞有个交待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江冠也知李平度武艺不弱,再使擒龙手斗向李平度。李平度毫不在意,照样使出擒龙手。四只擒龙手空中飞舞翻腾,游天潜地,贯东穿西,神秘险怪,不可妙言。须知底蕴有上下,技艺有高低,同曲而异工,江冠未及与李平度久较,便觉强敌临身,十难得胜,且疑李平度缘何会擒龙手,又胜自己打得熟稳。遂改换打法,以避弱势。李平度却只使擒龙手。梁江冠千变万化,也逃不出李平度的擒纵。此时想起浣新朝之死,不禁容颜大变,如觉方醒,方信浣首士败死李平度手下原系情理之中,并非意外。李平度见江冠总更改打法,又有畏惧之色,已知其力不从心,强手跟前,半技不展。自己并不留情,一招狠一招,打得江冠毫无招架之力。这边于行童眼看江冠不行,心下甚急。梁志承来劝道:“我观李平度,武林之大材也,我帮他帮中,无人能敌,今他在此,凭何再战?不如现杀过去,休再罗嗦!”行童听毕,即令大军,往前掩杀。时李平度已一掌劈中梁江冠后背。江冠受千钧之力,踉跄几步,吐出一口红血。李平度趁机扫去一腿,又将江冠踢飞起来。其重摔地上,已去了半条人命。此时同盟也杀了过去。大家从梁江冠身上踏过。同盟中人无不恨梁氏兄弟的,都巴不得往梁江冠身上踏一脚,有十分力时决不使出九分半,红日勇士想抢回梁江冠已晚,如此双方斗杀之间,江冠早已断气了。梁志承从众人中抢到江冠,犹如晴天霹雳,怎能相信!伏其身上千呼万唤,无奈人去魄消,死尸一具。此时闻另条道上有众人哭喊,渐趋逼近。马原金、李善稚会意,令同盟弟兄撤回。于行童见前部红日帮勇士跑回来,遂止住这边追杀,问其原因。原来值梁解淦、易可文、杨荔湾达留雁谷时,杨静又命人射箭。许多红日帮人员让箭刺死,或让火烧死。好在梁解淦、杨荔湾、易可文三人识事,见大火烧起,拼命驰出谷口。出来已是发焦肤黑、衣衫碎烂,让火咬去了半条命。那些慌乱不知所措之人早已葬身火海,化为灰烬。值于行童领红日勇士赶来救人时,大火渐趋熄灭,再无喊哭惨叫之声了。此次红日前部兵士大亡,损创惨重。李善稚、马原金却抢先另道撤至留雁谷,会合杨静,回栾城去了。于行童欺人不成反伤己,只好带着败军回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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