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鼠之槛

第76章


盘坐的菅原突然出声。他把蜡烛摆在一旁,简直就像个木曾的樵夫。“你又怎么想,对那个慈行和尚?”
  这么说来——菅原说过,中岛佑贤和和田慈行感情不甚融洽。
  “这……”
  “这?”
  “愚……愚蠢,慈行师父不可能是什么凶手,他是个高洁的禅师。不,今早慈行师父自己也说过了,本寺没有僧侣会犯下杀生戒。所以,常信师父现在一定是身陷魔境吧。等到他摆脱魔境之后,就会纠正自己愚昧的行止吧。”
  “哦?可是看昨天的样子,感觉你跟慈行师父处得并不是那么好哪,这也是那个吗,无法兼容的关系?”
  “我?和慈行师父?不,绝无此事。”
  “可是你不是说过吗,什么合不来就是合不来,难以斩断嗔恚什么的。”
  “那、那段话的意思是,我还不够成熟,无法弃绝自己易怒的个性。”
  “是吗?”
  “有什么不对吗?”
  “你会生气,也是因为那个什么无法兼容的宗教上的什么吗?”
  “贫僧不懂你的意思。”
  “就没有其他的理由了吗?修行僧也是活生生的人,也是有感情的吧。像是喜欢啊讨厌……听好了,在下界,这些都可能是动机。怎么样?中岛先生,你没有线索吗?像是发生在寺院里的感情纠纷……”
  “菅原,寺院里怎么会有感情纠纷!”
  “没有这类的事吗?”
  “全然——没有。”
  ——这正经八百的回答是怎么回事?
  “没有啊?”
  “真是啰嗦。不管你们是警官还是什么,对僧侣作这样的揣摩臆测,实在是无礼至极。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本寺的云水当中都不可能有杀人凶手!警方应该向外调查才是。”
  “外部啊。是吗?哎,好吧。话说回来,容我再问一次,今早大西先生没有参加早课吧?”
  “没错。”
  “这是常有的事吗?”
  “这是第一次。”
  “那么身为维那的你怎么处理?”
  “我想或许老师年事已高,身体不适,派人去探视情况了。”
  “派英生去吗?”
  “不。我吩咐英生和常信师父的侍者托雄两人,在早课后与采访小组同行,所以我派了其他僧侣……”
  “哦,好像是这样呢。换句话说,中岛先生,你和桑田先生直到采访结束之前,都没有随从的小和尚跟着,是单独一个人,对吧?”
  “是……这样吧。我吩咐去探视老师情况的,是一名叫做正春的僧侣。”
  “那个和尚不是任何人的随从吧?可是大西先生的随从小和尚作证说,早上起来的时候,老师已经不见了。也就是尽管大西先生在前晚和采访那些人聊到凌晨一点多,却在四点半的大清早就出门去了。”
  “似乎如此。但是在早课前,没有任何人向我报告这件事。早课后,因为我也有事,所以没有时间听泰全老师的侍者们报告。正春是因为他恰好就在附近,我才吩咐他。我一直以为老师在理致殿。”
  “没有时间啊……你在早课后有事?”
  “贫僧必须去拜见贯首,因为必须报告前日之事,并商量今后的对策。”
  “和田先生和桑田先生也一起?”
  “不,不是一起。我离开的时候,常信师父正好来见贯首,慈行师父则不在。”
  “桑田先生好像也这么说,和田先生说他有什么事要调查。你在贯首那里待了多久?”
  “仅十五分钟。”
  “之后呢?”
  “之后——进行粥座。”
  “在你自己的草堂——是叫什么来着?”
  “正见殿。”
  “你在那里用了早饭。”
  “是的。”
  “负责伙食的小和尚也是这么说。”
  “喂,你在干吗啊菅原?这些事在刚才的侦讯已经问过了吧?”
  山下不明白菅原发问的意图。但是菅原的讯问非常有刑警架势,和山下刚才分不清是在讯问还是在讨教的发问大相径庭。
  “警部补,这些问题的确是问过了,可是我还想再问清楚一点。中岛先生,早饭是五点半开始吧,念经结束是在五点。就算你跟贯首聊了十五分钟,时间上还是有空当呢。”
  “嗯?贫僧倒是没有那样的感觉。离开贯首那里,回到正见殿之后,很快就是粥座时间了。”
  “大家都是在同样的时间用餐吧?那么跟你错身而过的桑田先生,就是在快要吃饭的时间去拜访贯首喽?”
  “常信是典座,这是没办法的事。他应该是等斋饭都准备妥当了才去见贯首的。”
  “原来如此。做好早饭,完成料理长的职务之后再去拜访。”
  “典座并非厨师,是只有受人景仰的修行僧才能够胜任的重要职务。说起来……”
  “这无关紧要。中岛先生,那么你是什么时候才听到大西先生一早就不见的报告的?”
  “粥罢时。”
  “用完饭之后,那个正春过来正见殿向你紧急报告是吧。”
  “是的。正春与泰全老师的三名侍者过来,报告老师失踪的消息。”
  “时间呢?”
  “六点过后吧。”
  “然后呢?”
  “因为才发生过了稔师父的事,贫僧有不好的预感。贫僧要四人先不要张声,吩咐他们在附近找找。接着我先去通知慈行师父。”
  “你亲自去?”
  “采访的人还在寺内,贫僧认为这种事应当慎重为上。我将此事告诉慈行师父,他似乎也很困扰。他说总之先别慌。我接着去通知常信师父,但是常信师父不在。”
  “你去了桑田先生的草堂吗?”
  “贫僧先去了库院,接着去了觉证殿,但常信师父不在。”
  “你自己一个人?”
  “是的。然后我去了理致殿。”
  “抵达理致殿是几点的事?”
  “方才侦讯的时候我也说过了,是七点过后。”
  “你没碰到任何人?”
  “没有。”
  “理致殿里没有人在?”
  “没有。”
  “里面呢?”
  “贫僧没有进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确认?”
  “听说老师从一早就不在,叫了也没有反应,所以……”
  “但是啊,大西先生就在里面呢。”
  “老师在里面?”佑贤皱起了鼻子,“没那回事吧?老师若在,应该会回话,而且也没有人在的声息。”
  “不,那个叫今川的旧货商作证说,六点半到七点左右,他在理致殿和大西泰全说过话。”
  ——哦,原来如此。
  山下总算赶上菅原了。山下完全没想到要把和尚们的行动与今川的行动重叠在一起审视。
  “不过这里没有时钟,也不晓得正确的时间。说是七点,也有可能是六点五十分或七点十分,有约二十分钟的差距。而且想要避人耳目地进出建筑物,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也不能全盘否定你的证词,但你不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吗?”
  “哪里呢……?”
  “唉,一般来说,失踪后再被发现时已是一具尸体,是常有的事。可是啊,小坂了稔听说是在早上念经之后失踪的,但是他失踪半天以上,又被托雄目击,然后紧接着遭到杀害。这次大西泰全也一样,他失踪的时间与其说是清晨,更接近深夜。虽然如此,却也被今川目击过一次。从发现尸体的时间来看,被杀害的时间也是今川离去后不久吧。两者都是曾经失踪过一次,间隔相当久的时间后,被一个人目击,接着很快地被杀害了。这很不自然吧?很奇怪吧?”
  “只是偶然吧。”
  “应该是偶然没错,但这样想就太单纯了。这里有三十几个人呢。想要避开所有人的眼光,四处藏匿,也不是件易事吧?不过如果溜出寺院,跑到别的地方,也可以理解为何不会被发现啦。不管怎么样,他们不是躲在这座寺院里,就是曾经外出再回来吧?”
  “这么说的话,或许就是这样。但是贫僧只能说,这与贫僧无关。”
  “这样吗?常信和尚见了贯首之后,去了哪里呢?不,你觉得他在哪里呢?”
  “这个问题应该去问本人吧。”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啊,中岛先生。对不对,警部补?”
  “啊?嗯。”
  山下对乡下刑警与山和尚各怀鬼胎的针锋相对听得入迷,根本没有主导权可言。完全只是个旁观者。
  “是、是啊,中岛先生,我们想听听你的看法。”山下慌忙粉饰太平。
  佑贤用利箭般的眼神瞪视山下,山下心想绝不能退缩。
  “不知道的事,贫僧无从答起。贫僧不知道两位期待什么样的回答,但贫僧是不可能满足两位的。贫僧并无任意猜疑,亦没有辩护的必要。”
  “是这样没错,但……”
  “我明白了,谢谢你的配合。”
  菅原擅自斩断了紧绷的丝线。
  “喂,菅原,不要擅自结束啦。”
  “警部补,难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呃,这……”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或许山下只是不甘心主导权完全被菅原夺走而已。
  “对了,中岛先生,关于大西先生尸体被发现的时间,我记得是……”
  随便掰个问题。
  “是下午两点过后。前往东司的僧侣发现后,首先向贫僧报告。贫僧认为要是引发混乱就不好了,但是抵达现场一看,场面已经不可收拾。贫僧暂时安抚众人,要僧侣们维持东司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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