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只眼看梁山

第19章


还有西楚霸王项羽,江东的小霸王孙策等,几乎都是凭借实力牛逼轰轰的。他们的行事特征,就在于不受任何力量的限制,横行霸道,我行我素。这是真正的霸气。 
  放眼当今世界,一霸独尊。我想,这也许就是诸如南联盟,伊拉克等极权势力崩溃的原因吧。霸道的极限,其实跟极权并没有什么两样。而所谓的正义,也往往是霸道者诠释的。这是闲话。 
  在水浒中,侠义与霸道的界限,是相当的模糊的,这是我们在阅读水浒时,不得不正视的一点。二者几乎可以被我们视为是相同概念中的两种延伸义,就像是一把刀子上的两面锋刃。它们往往是血脉相连的。 
  真正的侠义的精神,在某种程度上体现了行动的自由,它可以不受地域的制约,也可以不受任何制衡力量的制约,因此它的畅快凌厉的解决方式,凸现的是超越于权势之上的潇洒。但是霸道就不一样了,它与制衡力量是相辅相成的。霸道比侠义少了几分仁恕,几分超脱,而多了些法家的作派。 
  水浒中的霸道,后来差不多都是折服于“义”字的,这在某种程度上,体现了施耐庵的价值取向。但是问题在于,这种霸气与义气的整合,是不是真的具有合理性? 
  让我们回到“揭阳三霸”。 
  先看李俊说的第一霸。“混江龙”李俊说他和“催命判官”李立是一霸,后面还捎带了童威、童猛兄弟,在那揭阳岭上,做些没本钱的生意,跟孙二娘的十字坡酒店差不多。这种霸,还属于偷偷摸摸的,没什么体面,他们只是霸住了同行业的一个铁饭碗,别的人在同样的地皮上,是不能跟他们抢这饭碗的。凡是经过揭阳岭的人,但凡有点油水的,差不多也就先被他们榨干了。因此,这揭阳岭肯定是个好去处。不过,别人却捞不得这油水。因为李俊他们已经将此处霸住了。 
  再看第二霸。那是揭阳镇上的两个恶少,“没遮拦”穆弘,“小遮拦”穆春兄弟俩。他们仗着是镇上的大户人家,又兼身手不凡,因此独霸一方。他们的霸道是明目张胆的。本地人畏惧他们的名头,视之如虎狼,没人敢惹他们。而外地来的人,如果不先给他们面子,那就休想在他们的地皮上混了。 
  两个恶少中,老大穆弘倒也罢了,可能武功高强,胸怀间有些抱负,因此整日价以酒浇愁,醉了纳头便睡。偏偏老二穆春在武功上又只是半桶水,却好出头逞强,被冲州撞府卖膏药的“病大虫”薛永,一拳就给打得翻倒在地。穆春的霸气,可能更多的是得力于他的兄长。他们的霸道,不同于高衙内,高衙内毕竟是大地方上的,天子脚下,他只能横,却成不了霸,尽管他的父亲是太尉。我觉得穆春的行径,倒更像是延安府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和东京天汉桥边的大虫牛二,他们都是霸气与痞气的结合。 
  他们哥儿俩的做派,在如今国内的城镇上,几乎随处可见。行政与警力在霸道面前,也显得苍白无力了。 
  后来穆弘之所以能位列八骠骑,主要还是因了宋江的赏识。宋江看那穆弘時,端的好表人物。但見: 
  “面似銀盆身似玉,頭圓眼細眉單,威風凜凜逼人寒。” 
  这正是宋江喜爱的人物。说实话,我们几乎不能从穆弘的武功中,看出他能位列于八骠骑的优势。他甚至对宋江也没有任何的恩德。唯一的解释,我想就只有他的形象了。而宋江是个注重形象的人,但凡长的俊白清朗的,他没有不喜欢的。 
  第三霸是“船火儿”张横、“浪里白条”张顺兄弟。他们在浔阳江上,做的也是没本钱的生意,不过手段更狠一点。张顺早去了江州做鱼贩子了,这江边只剩下了张横一人,胡乱靠摆渡讨些买卖。张横在宋江和押解他的两个公差上了张横的渡船后,他心满意足地唱道: 
  “老爺生長在江邊,不怕官司不怕天。昨夜華光來趁我,臨行奪下一金磚.” 
  跟张横的“板刀面”(就是一刀将过渡客人砍到水里去,干脆利落)与“吃馄饨(让过渡客人脱光衣服,自己跳到水里去)”比起来,揭阳岭上的“催命判官” 
  李立之使用蒙汗药谋取钱财,差不多都可以说是菩萨心肠了。在这里,张横的霸道似乎比穆家兄弟更横,因为他根本就不买他们兄弟俩的帐。 
  不过,误会归误会,虽然在那个不走运的黑夜,宋江被两霸吓得只剩下半条命,但是最后大家毕竟都尽释前嫌,皆大欢喜。于是结拜过了。一经结拜,什么恶霸,土匪,也就都成了侠肝义胆的哥儿们了。几位霸道人物,摇身一变,也就成了侠义之士了。这为日后的江州劫法场,埋下了伏笔。 
  我们看到,此时,霸气与义气之间,已经没有了界限。霸只是屈服于义,而对其他人而言,该横行霸道的仍如故旧。而宋江的脆弱的义气,在霸气的折腾之下,不但没有折损,反而得到了更大的伸张。这不得不由人对他所怀抱的义字的真正含义,产生怀疑。        
三十四、史进:不甘寂寞的浪子    
  话说鲁智深悄然逃离了桃花山,迤逦来到阴森破败的“瓦罐之寺”,在又饥又饿之际,恰巧又碰上了飞天夜叉丘小乙和生铁佛崔道成两个野狐。鲁智深不忿于他们的荒淫放荡,一时言语不合,三人斗将起来。可惜鲁智深因为饥饿,气力不加,只好落荒而逃。在赤松林中,他邂逅了正在剪径的史进。因为天色昏黑,鲁智深又落发出家了,两人直到恶斗了二十合后,方才认出了对方。于是两下里剪拂了,吃了干粮后,再赶回去与丘小乙和崔道成厮斗,并杀了两人。 
  (所谓剪拂,《水浒》中提到,“原来强人下拜,不说此二字,为军中不利,只唤做剪拂,此乃吉利的字样。”我个人认为,剪拂乃是“捡福”的谐音,取俯身下去,把福捡起来之意。跟女人行礼“道个万福”之万,估计是同样的借谐音讨吉利。万该是“弯”,即斜弯腰半蹲下的动作。) 
  鲁智深对史进与他并肩战斗的这段生死情义是相当看重的。他在上了梁山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报史进之恩,提议要去少华山请他来梁山入伙,一起快活。这是后话。 
  史进原是上延安府去寻找他的师傅王进的,上次在渭州因鲁达拳打镇关西,他匆忙地就跑走了,没跟鲁达道别。他去了延安,没找到王进,将近一年的时间,四处漂泊,最后竟落到剪径的地步。 
  史进在老种经略相公处,居然没找到王进,这更增添了王进去向的神秘感。我想,小说的妙趣也许正在这里,虚实相间,神龙见首不见尾。倘若史进找到了王进,或许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这是闲话。 
  此时,鲁智深的去向相当明确:他要到东京大相国寺去挂单。我想,倘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此时进退维谷的史进,很有可能要跟鲁智深结伴而行的。对他来说,少华山的日子实在是太沉闷了:除了喝酒,大家还是喝酒。但是,史进此时全无主见,他万般无奈地跟鲁智深说: 
  “我如今只得再回少华山,去投奔朱武等三人入了夥,且过几时,却再理会。” 
  跟梁山上大多数喜欢用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豪情来打发日子的好汉们比起来,史进应该算是个不甘寂寞的浪子。他自小就是个逆子:他娘因为劝不住他习武胡闹,一命呜呼。他爹死后,他只因为朱武的苦肉计,瞬间就将富庶的史家庄一把火烧了。而此时,他是个没有任何江湖经验的富家公子(后来大家都称他史大官人,有点好笑)。他不对任何人负责,包括他自己。他只图一时之意气与痛快。 
  因此,史进自幼养成的无拘的性格,决定了他只能成为一个浪子。 
  史进是个做事没有什么主见的人。这首先可以从他的拜师习武中看得出来:在遇到王进之前,他一共拜了七、八个师傅,杂而无当。师在精而不在多,但是史进却是见一个拜一个,结果练就的只是一身花拳绣腿,正像王进说的,“赢不得真好汉。” 
  而史进的优柔寡断的性格,最突出的还是体现在,他在到底是想安身于做一个职业的草寇,还是借着公子形象浪荡于江湖上时,始终不能做出明确的抉择。倘若不是最终因替东京画匠王义父女出气,以至身陷华州府囹圄,他可能还不会铁了心跟鲁智深上梁山快活的。在史进看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这种好汉生涯,快活是快活了,但是对于该享受到的真正的人生来说,似乎还有着某些不可替补的欠缺滋味。 
  这个欠缺是什么呢? 
  对于一个精力旺盛的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来说,你要让他放弃对女人的热爱,无疑是很困难的。我想,史进之所以在身上刺了九条龙,之所以轻财习武,无非是受了当时时尚的影响。那时女人唱曲是时髦,男人刁蛮是好汉。史进也不能免俗,他想扮酷,但是却将他的母亲活活气死了。算起来,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不会超过三十五岁。 
  不过,史进追求女色的手段,跟周通和王矮虎之流比起来,可能是大异其趣的。后者因为自身条件的限制,他们倘若不落草为寇,很可能这辈子就将与女色无缘了。而出身于大地主家庭的史进,是不屑于对女人动粗的。从书中不多的文字交待中,我们可以得到暗示,他甚至可能是个怜香惜玉的浪子。 
  施耐庵对史进着墨不多,从整体故事的走向来看,史进基本上只是充当了走过场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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