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盛蓝)

第70章


林微容轻声而又坚决道,“烦劳元将军走这一趟了。”
  元峥嘴唇动了动,忽地抬眼问道:“嫂子该是知道我所犯何罪罢?”
  她清冷的眸中微微多了一些好奇与有意探寻的神色,林微容静静望着她,从容道:“叛臣贼子怎会有元将军这般的气魄?”
  元峥似是一怔,眼中莫名地就温润了,低声道:“那元峥先行告退回宫去。”
  林微容点点头送她下了楼,适逢铮儿端了热茶来,眼睛骨碌碌一转,机灵地将茶盘转送去别桌客人跟前招呼。
  两人到了酒楼门前,还未开口道别,却见街对面人影幢幢,有几人探头探脑往这边张望,元峥悄悄递了个眼色给林微容,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微容只作不知,在门前转悠一圈后回了酒楼去。
  坐立不安地坐了半日,酒坊中来了人,梁离代老爷子来探问究竟,刘大海也没瞒他,一五一十说了,将林微容交代之事细细吩咐了,叮嘱道:“千万莫要给老爷子知道,只说白家有些小事,瞒过去就好。”
  梁离慎重地点了点头,临走时,看一眼在柜台后枯坐的林微容,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叹了口气走了。
  第二天一早,在衙门口守着的伙计回来禀报说,人已被羽林军转押至提刑司,再没法跟去打探消息,林微容揉了揉一夜未眠红肿了的双眼,哑声道:“你去歇歇罢。”
  那伙计应一声要走,又折回来低声道:“大姑娘,白家仍旧是毫无动静,羽林军日夜把守,也没有人进出。”
  林微容心中一动:“白家那位贵客南宫愚去了哪里?”
  伙计皱眉想了想,面有愧色道:“小的给那羽林军的头儿塞了十两银子,只打听得这些,南宫先生之事,倒是当真没听他提起。”
  说罢,转身退了下去。
  铮儿正好端来清粥小菜,红了眼道:“大姑娘,你一夜没睡,又不吃饭,要是给凤起少爷见到了,不知多心疼。”
  林微容默然片刻,叹了口气,接过碗筷强灌下一碗粥,忽地惨然一笑道:“不知他在牢里可有清粥喝?”
  铮儿蓦地鼻子一酸,扑簌簌地落下泪来。
  探凤起
  度日如年。
  林微容枯坐店中,直等得过了午时,刘大海派去提刑司打探消息的伙计才回来,惊慌失措道:“提刑司用了刑,狱卒将白少爷带回天牢时,背上的衣衫都碎了,血迹斑斑。”
  众人惊呼声中,林微容身子晃了晃,原先便已苍白的面上更是褪尽了血色。
  “他可是只受了杖刑?”她捉住那伙计的衣袖,强压下锥心的疼痛咬牙问道。
  那伙计有些惊慌地连连点头:“小的隔得远,提刑司门前的卫士不让小的再靠近了,只能隐约瞧见白少爷背脊间的血迹。”
  “大少爷瞧着走路也有些虚浮,由着那两个狱卒扶着走,倒像是……”他还待往下说,刘大海与铮儿两人一边一个狠狠地拿眼瞪他,他才住了嘴。
  林微容十指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倒像是什么?”
  伙计嚅嗫了许久,一狠心道:“倒像是被废了功夫……”
  “废了便废了,只要是还活着便好。”林微容咬紧银牙,任凭一片红雾在眼前散开,遮住她的眼。
  她强撑了许久,终于不支,身子摇晃着要瘫坐下,铮儿惊呼一声过来扶住她,急得直抹眼泪:“大姑娘一定要撑住,凤起少爷还等着大姑娘去救他……”
  林微容忽地便恼了,伸手扳住柜台那磨得光亮的紫檀木桌角,狠狠一用力,指尖生疼。
  “他什么事都不同我说,活该挨几板子。”
  话虽是这么说了,却还是咬咬牙低声问道:“能买通狱卒进牢里去探视么?”
  伙计为难地摇了摇头:“白少爷是重犯,寻常人不得探监。”
  林微容重重跌坐回方背椅中,半晌说不出话来。
  白家大宅被羽林军严密看守着,唐七不知去向,白越桓也不在府中,公孙缙与太子一般口气,只叫她安心等候。
  却又如何安心!
  她强自镇定地提笔给姑父睿王爷写了封信笺,封了口让店内伙计悄悄送去睿王府,那伙计也是机灵人,将信往怀中一揣,大摇大摆出了门去,在城内绕了好几个圈子,避开了一路鬼鬼祟祟跟踪的人,一路狂奔进了睿王府。
  睿王爷拆信看了,摇头叹气道:“不是我不为,皇上因元将军勾结敌国意图反叛一事已是大怒,又因假尸一案牵连甚众,连对太子都没有好脸色,我又如何能说上话?”
  “再者,此事皇上全权交与成王爷处置,他手中有御赐金牌,开口如同圣旨,毫无旁人置喙之地啊。”
  伙计只得唯唯诺诺,叹着气出了王府,在胡同深巷内左拐右绕回了酒楼。
  林微容见他面色沉沉,料到姑父也帮不上忙,伙计将睿王爷的话原原本本一说,她默然许久,忽地冷笑道:“既然我没法进牢中去,那便等成王爷主动来邀我去。”
  此话一出,伙计几个与刘大海、铮儿都惊了一惊,一起向她望过来。
  她仍旧是面色苍白、眼圈青黑,神情却镇定了下来,一双秋水明眸中冷冷地透出彻骨寒意。
  几人都不吭声,除了铮儿留下伴着林微容,刘大海遣散伙计去店内帮着招呼聊聊几桌客人,却总归是不大放心林微容,不时便有人停了手中的活计,转头悄悄看一眼柜台这边。
  果然,到了天黑时,成王爷着人来请她过府一叙。
  “王爷在府中恭候林姑娘大驾,烦劳林姑娘跟属下走。”那驾车来请她的侍卫一身青黑,立在门外浓黑的夜色中,只瞧得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夜幕已悄悄降临,林微容抬眼看了看窗外沉沉夜色,从容道:“好,我跟你走。”
  铮儿大惊,与刘大海对望一眼,一边一人捉住她的衣袖劝道:“大姑娘……”
  林微容拍拍铮儿的手,低声安抚道:“成王府不是龙潭虎穴,他也不敢拿我怎样。”
  小丫头睁圆了泪眼惶恐道:“可是……”
  “不会有事。”林微容镇定道,“若是你担心我,可愿意与我同往?”
  铮儿连忙点头,抹了抹眼泪就跟上,刘大海原本也要跟去,回头看了看空荡无人的店堂,低声道:“大姑娘先行,弟兄几个关了门也便跟去,若是大姑娘有事,我们必定冲进府内救人。”
  林微容怔了怔,终究没有阻止他,只是点了点头,便跟着黑衣侍卫上了车。
  铮儿到底年纪小,平日里咋咋呼呼嘻嘻哈哈,到了这时候却静下来,紧紧捉住林微容的衣角,不知是安慰林微容还是对自己说道:“不怕不怕,吉人自有天相。”
  夜色在车窗外浓重地弥漫开,将沿街的大大小小的店铺都覆上幢幢黑影,偶尔几点明光在道旁亮起,越发显得街边的房屋树木影影绰绰,静默而妖异地立在远处。
  马车驶过长街,又拐过几处街角,在成王府门前停了,那黑衣侍卫恭敬地请了两人下车来,早有府中下人迎了两人进去。
  也不知穿过几重回廊,走过几进高大房屋,领路的下人终于在一间明亮通透的屋前停了,轻叩门板低声道:“王爷,林姑娘到了。”
  屋内有人模糊地应了一声,林微容沉着地推门进去,铮儿连忙要跟上,那下人却倏地伸手拦下她,沉声道:“王爷只见林姑娘一人,旁人在屋外等候。”
  铮儿只得握紧拳头在门口立住了,小声道:“大姑娘若是有事就大声喊。”
  只听得那下人嗤的一声笑,径自走了,林微容低声安慰她几句,大步走进门去。
  这却是一间书房,四角都点了明灯,又有一颗夜明珠端放书案上,将屋内每一处都照亮了。
  成王爷便坐在那书案之后,阴沉地望了她一眼:“林姑娘请坐。”
  案前不远处有一把太师椅,看那拜访的位子,该是早就备好了只等她来,林微容略一沉吟,毫不客气地坐下了,抬头毫不畏惧地与他对望。
  “好胆识。”成王爷眯了眯细长的鹰眼,冷哼道,“半月前你见本王时还有些怯意,今天却是敢只身来见本王,勇气可嘉。”
  林微容将手伸到腰间,悄悄摸了摸随身皮囊中的雕玉刀与莲城给她的玉牌,定了定神,单刀直入道:“明人不说暗话,王爷寻我来有何事?”
  她直接爽快,成王爷有些惊讶,凝眉盯着她看了许久,沉声道:“你可想救出白凤起?”
  一句话直入正题。
  林微容的心在胸臆间怦然跳着,周身的血都在瞬间涌上脑门,她捏紧拳头,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王爷想要如何?”
  “说服白凤起为我所用。”成王爷阴郁沉暗的面色在夜明珠温润柔和的光芒里越发得显得戾气重重。
  “好。”林微容昂首,“我愿一试。”
  屋角的灯火半明半昧,照亮她眼中的从容镇定,成王爷盯着她看了片刻,忽地玩味地冷笑:“你不问我要他做何事?”
  林微容在心底骂了一句,不动声色道:“王爷若是想说,自然是会说。”
  成王爷嗤的一声笑:“此事我不必同你细说,你只需去同白凤起说,劝他莫要一意孤行,丢了性命。”
  他停了停,扬声唤了下人备车马,负手冷声道:“随我去天牢。”
  .
  马车如来时一般快,成王爷与几个侍卫骑马在前,又有四个侍卫举了燎天的火把在最前面开道,一路沉默。
  天牢前的守卫见有马车跟随其后,也不敢多问,退到一旁去立着,眼观鼻鼻观心,只作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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