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盛蓝)

第72章


  她心头轰然一声,头也不回地急急离开了天牢。
  .
  审案第二日,林微容强自镇定地在店中坐着,午后伙计回来报信,今日未见对白凤起用刑,听提刑司差役说,夜劫囚牢放走重犯,窝藏叛将助其逃逸,伪造假尸蒙混视听,人证俱在,罪证确凿,判三日后斩首。
  小伙计战战兢兢地说着,抹了把冷汗道:“大姑娘,就是如此,三日后午时行刑,成王爷亲临监斩。”
  林微容微微晃了晃身子,虽是早已知道不免是这结果,仍旧是大骇,勉强扶着椅背才站稳了身子,那小伙计又凑近来低声道:“白家大宅附近羽林军又多了数十人,日夜监视毫不放松。”
  “可是在等白越桓逃回来?”林微容面色雪白,却低声道,“不动白家一人,怕也是你同他讲好的条件罢。”
  不然,此等牵连甚广的大事,一人犯罪,家人怎能安坐府中?
  她难得的镇定,刘大海与铮儿却是有些慌张,只是再着急,也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迎头乱撞不知该往何处走。
  城中已是流言纷纷,有人说白家大少爷白凤起勾结通敌卖国的贼人,意图谋反;有人说必定是白家冲撞了哪家皇亲国戚,惹了一身腥;也有人说白家大少爷本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蒙面江洋大盗,此次落网,京中神捕功不可没,如此云云,街面上人多嘴杂,流言四起,竟是不知传了多少种版本。
  更有甚者,偏就爱窥探别人伤口,笑吟吟地往林家酒楼来一坐,叫一壶水酒,一碟小菜,不紧不慢地与伙计闲拉家常,伙计稍有怠慢,便斜了眼冷嘲热讽一番,气得铮儿恨不能将手中木托盘砸过去,揍他个脑袋开花。
  好在还有刘大海拦着,好说歹说劝住了铮儿。
  林微容在柜台后立着,将那人的话一字一句听入耳中,漠然地望着他大摇大摆出门去,垂眼冷笑道:“世人总是愿意落井下石,谁被踏了下去,横竖也要抢着再踩一脚才甘心。”
  “铮儿,记下了,城北廖家独生子廖墨承。”
  城北廖家绸缎庄,今后休想从林白两家再接买卖。
  铮儿追到门口去,恨恨地朝廖墨承的背影啐了一口,这才稍稍解恨,应一声回转柜台后来记下一笔。
  主仆二人摊开了账簿心不在焉地随手翻着,门前一个桃红的身影闪过,却是牡丹苑头牌姑娘水月笑吟吟地踏进门来。
  数重山
  艳名远播的水月姑娘登门,惊煞店堂内一干酒客,她却目不斜视地走到柜台旁嫣然一笑,极生疏有礼地对林微容点头道:“早就听闻林家酒楼重振旗鼓,声名大噪,今日去寺庙烧香回来,路过顺道来看,果然不假。”
  林微容不知道她葫芦中卖了什么药,忽见她眼波流转间略略一勾眼尾,不由得怔了怔,便顺着她的话往下接道:“水月姑娘是要雅间,还是如何?”
  “都说林家酒楼有几样菜色堪比宫中御厨,那就烦劳林大姑娘替我拣几样好菜,送去牡丹苑可好?”水月笑盈盈地伸出纤纤素手叩了叩清漆柜面,娇声轻笑道,“若是牡丹苑的姐妹几个说好吃,我便重重打赏,林大姑娘,可愿跑这一趟?”
  “大姑娘,这种琐事让小卓几个做可不就成了……”刘大海在一旁插嘴,却被铮儿狠狠地掐了一把。
  他嘶地一声缩回手,莫名其妙地瞪了铮儿一眼,还想再说,林微容已点头道:“好。”
  大姑娘都允了,其他人哪还能反驳,只得去厨下将菜名报了,待哑厨娘将几盘菜起锅装盘,又取了食盒来一盘盘小心翼翼地装起了递到林微容手中。
  水月也不客气,朝林微容招了招手,扭着纤细柔软的腰肢便往门外走。
  酒楼门前不远处有几个摊贩在棚下坐着,那眼神不落在摊前,却个个都贼眉鼠眼地瞟向酒楼前来。林微容一脚跨出门,垂眼略一思索,停了脚步往门内扬声道:“刘哥,我送菜去牡丹苑,去去就回,你同铮儿好生看店。”
  说罢,低了头跟着水月往街边的马车旁走,余光略略一瞥那几个摊贩,果真见到当中有一人朝其余几人使了个眼色,匆匆跑远了。
  水月不多说,她也不多问,只管跟着水月上了马车。
  驾车的小丫头也是水月的贴身丫鬟,等她二人坐好了,便扬鞭赶着马慢慢地往前走。
  车渐渐地走动了,水月伸手放下窗口的流苏珠帘,这才舒了一口气道:“满街都是盯梢的人,要将林姑娘带出来真不容易。”
  林微容轻轻叹了口气,水月一把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握了一握,低声道:“随我去见一个人。”
  这人是谁?林微容已隐隐约约猜到。
  马车行得快,在牡丹苑门前停下了,她下了车,提着食盒跟着水月走近牡丹苑去。
  楼上的大间内早坐了五六个千娇百媚的美人,见林微容跟随着水月踏进门来,先是微微一惊,接着便掩口笑起来:“月儿你好大的架子,竟让林家大姑娘亲自给你将菜送来!”
  听这话,倒像是原先这几人便已聚在此处,专等水月回来一般。
  林微容将食盒放下,一盘盘将菜取出来摆上桌,朝着一众美人淡淡笑了笑,清了清嗓子道:“水月姑娘,菜已送到,这银子……”
  她暗暗朝水月眨了眨眼,水月顿时意会,朝她招招手便往外走:“你们先吃着,我同林大姑娘结账去。”
  众人也不多问,只管让她二人出了门去。
  往左一拐,便是水月的那间房,房门虚掩,水月左右看看无人,拉着林微容飞快地闪屋内去,又反手掩上门,落了栓。
  屋内有人,坐在案前不知在翻看什么的身影正是南宫愚。
  果然如她所料。林微容定了定神,微喜道:“南宫先生。”
  南宫愚抬头温和地笑了笑,朝她两人都招了招手,三人在桌旁坐下了,他才低声道:“林姑娘可否将师弟的境况与我说说?”
  林微容将狱中所见大略说了,红着眼圈问道:“南宫先生,若是白越桓与唐七赶不及……”
  “吉人天相,邪不胜正。”南宫愚温和地看着她道,“今夜我便去寻小七,看看到底是什么为难的大事绊着他,到现在还没将事情办完。”
  既已如此,林微容只得点了点头,水月又叹了口气安慰她许久,吩咐丫鬟重又将她送回了酒楼去。
  她谢了那驾车的小丫鬟回身往酒楼内走时,稍稍瞟了沿街的摊贩一眼,原先在对面鬼头鬼脑窥伺的几人却已不知去向了。
  .
  夏夜本该是短暂,在林微容而言却是极漫长,一灯到天明,她只迷迷糊糊在桌上趴伏两三个时辰,梦里惊见白凤起白衣沾血,一手的猩红,蓦地大喊一声醒来,已是满头大汗。
  好容易撑着坐到天明时分,铮儿上楼来送净水给她洗漱,一推门见她伏在桌沿打盹,心疼得连忙要扶她去床上睡,她哪还能再睡着,指甲狠狠掐痛了掌心,咬牙问道:“可还有白二少与七少爷的消息?”
  铮儿摇摇头,又朝窗口比划了下,低声道:“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酒楼。”
  林微容怔了怔,将窗户扒开一条缝往外看,街上多了不少的生面孔,路人,摊贩,个个身形强壮孔武有力,分明就是假扮来监视她的,偏还要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走走停停,谈笑闲聊。
  “不必理会。”她皱眉道。
  只是还当真没法不理会,这些人在门前左右晃荡着,伙计们进进出出也不方便,又有几十双眼睛牢牢盯紧了酒楼门口,谁都觉得被那刀刻一般尖利的目光瞧着难受。
  不少老酒客坐下只匆匆喝了杯酒就走了,有相熟的几人,结账时低声道:“城内不太平,街面上生人多,怕出事。”
  到了午后,竟有个陌生客人领了个戴着面纱遮住脸面的女人来用饭,说来也是奇怪,这人的马车在门前停了,扶着那女人下车来,熟门熟路地就往楼上走,伙计跟在身后陪着笑脸招呼着,他也不管。
  林微容在柜台后看着,有些惊讶,那蒙面的女人走得极慢,扶着红漆木栏一点点摸索着往上走,偶尔绊一跤,那男客便皱了眉头,低声说几句。
  她隔得远,听不大清数,却是能瞧见那人脸上并无一分的情绪,蜡黄蜡黄的面皮,呆滞的神情,只有一双眼湛亮犀利,偶尔回眸瞧她一眼,那目光中竟不知混了什么复杂的感情,说不出的诡异。
  不知为何,林微容心里一动,遣退跟上去搭话的伙计,亲自上楼去招呼。
  那人也不客气,领着蒙面女人进了雅间坐下,见她跟了进来,眸光一闪,压低嗓音道:“把门关上。”
  林微容一怔,他已抬头看向她,眼中精光大湛,露出她熟悉的嘲讽与阴郁来。她的心咯噔一声,下意识地将门掩上,颤声道:“白越桓!”
  那张假面皮她认不得,这双眼睛她从小便认得,决计不会出错。
  白越桓上上下下打量她数眼,嘲弄的目光在她清减瘦削的脸上停了停,嗤地一声笑:“嫂子,你才认出我来?”
  他竟然叫她嫂子。
  林微容心中一堵,顾不得其他,急忙追问罪证之事,白越桓阴沉沉地看着她半晌,瞥一眼身后安安静静坐着的蒙面女人,只寒声说了一句:“你放心便是,人证就在我身后坐着。”
  她这才放宽了心。
  酒楼前监视着的人回了成王府报信,不出一炷香时辰,便有大批羽林军前来搜查,林微容怒极,正要张臂拦下嚣张闯进门来的军士,门前却又来了另一批人马,却是带着蜡黄人皮面具的元峥领了太子手下数十个侍卫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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