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盛蓝)

第73章


  好一番僵持,毕竟还是太子的头衔压死人,羽林军悻悻地撤走了。
  白越桓听得楼下喧闹出来查看,元峥看了他一眼,低声吩咐道:“面皮不是你的模样了,走路说话看人都要改改,莫要露了马脚。”
  也是奇怪,白越桓竟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重又回了屋内去。
  不过十多日不见,白越桓倒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克制住原先骄纵蛮横的脾气,意外地沉稳。
  林微容看在眼里,暗暗惊讶。
  元峥朝她眨了眨眼,轻声道:“白兄弟非要跟着我学易容术,我便收了他做徒弟。”
  说罢,挥手招来几个功夫最好的侍卫,吩咐他们几人留下守着,又带了剩余几人匆匆走了。
  到此时,林微容的心总算是定下了大半。
  原以为这便尘埃落定,到了第二天一早,提刑司门前打探消息的伙计惊慌失措地回来,大声道:“不好了,大姑娘,昨夜成王爷夜审白少爷,不知怎么回事,竟改判了今日午时行刑!”
  这仿若一声惊雷在耳旁响过,林微容手一抖,狼毫落了地,渲染开一片浓重的墨色。
  成王爷终于按捺不住了,多宽限两日,当真只是两日。
  她脑中一阵轰响,许久才强自镇定下来;元峥留下的几名护卫面带惊诧之色,稍作商量后,有两人匆匆回东宫去报讯,剩下四人立即将白越桓与那蒙面女子团团护住,领头的高瘦青年抱拳道:“恐成王爷忽然发难,请林姑娘不要离开酒楼半步。”
  林微容如坐针毡,一直到了近午时分,那两个回宫报信的侍卫都不见身影,街上却忽地喧闹起来,刘大海在门前拦了人一问,竟是成王爷与提刑司的人押了白凤起直往城东刑场走,城内百姓一窝蜂地都跟了去看热闹。
  她如坠冰窖,周身像是被抽去了气力,四肢一软,跌坐回椅中。还是铮儿红着眼将她扶起了,低声道:“大姑娘,撑住。”
  她茫然地看了看门外疾走的人群,忽地一咬牙,朝白越桓喝道:“白越桓,跟我走!”
  白越桓早已蓄势待发,听她一召唤,拦腰抱起安静坐在椅中的蒙面女人,不顾几个侍卫的阻拦,跟着林微容便往外走。
  侍卫们不好用强,互相望了一眼,极有默契地反身往门外跃出,紧跟其后护住三人。
  铜鸾城已有两三年不见处斩重刑犯,城门口告示一贴,城内百姓心思复杂,左思右想还是忍不住都往城东跑去。
  这些人中,有单纯瞧热闹的,有感叹白家大少爷奈何做了贼子的,有原就钦慕白凤起的年轻姑娘,也有受过白凤起恩惠的穷苦百姓,各怀了心思聚到了刑场外。
  林微容一面急走,脑中却是空空一片,既听不见身旁人群的嘈杂,也听不见身后白越桓的着急呼唤,只是下意识地往前疾奔;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眼前逐渐模糊,泪水氤氲中,迷迷蒙蒙看不清脚下的路,被道上的石块一绊,狠狠地摔倒在尘土里。
  身后有侍卫追上来扶起她,她只是轻声道谢,也顾不得湖蓝衣衫上沾满尘土草屑,随意拍了拍又往前追着人群疾奔。
  刑场在望,早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林微容拼命扒开人群往前挤,好容易挤到前面去,一抬眼,正对的便是挺直了肩背跪在尘埃中的白凤起。
  天色湛蓝,日光耀眼,他一人跪在刑台上,囚衣沾血,鬓发微乱,背却直直地挺起,毫不见狼狈之色。
  一直到了此时,他仍旧是极从容,星眸半闭,神色安详,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林微容僵立在原处,止不住的泪扑簌簌地往下落,午时已近,若是莲城还无法赶到,就凭她一张嘴,与白越桓带回的神秘女子,无论如何也救不得白凤起,她将不得不眼睁睁地望着心爱之人在自己眼前身首异处。
  刹那间,锥心的疼痛自身体内汹涌地泛起,一阵阵扎着她的心房。
  仿佛是知道她在近处,白凤起缓缓地睁了眼朝正前方看来,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她含着泪瞪着他,不意外地瞧见他眸中的宽慰与安抚。
  倏地,林微容大惊,他神情如常从容,面色却隐隐泛着青黑之色,那薄薄的乌青一直延伸到脖颈间,掩入衣中去。
  她惊慌地望着他,在这嘈杂喧闹声中,忽地便失去了听觉,耳旁反反复复都是他带笑的嗓音,他说,微容,将来我们成亲后,我日日给你描眉,给你绾发。
  音犹在耳,他却已刀刃在喉。
  诸事毕
  距刑台几丈远处的桌案后并肩坐了成王爷与提刑司的提刑官曹永年,羽林军甲胄齐整,肃然位列两旁,平添几分杀气。
  曹永年倒是陪着笑,神色颇有些紧张,大抵成王爷面色太过阴沉,谁也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还不到午时,刑场外已聚了数百人,里里外外将刑场围了起来。
  眼看着烈日已过了头顶,众人的心往上提了提,刽子手也将大刀捧起了在一旁候命,只等监斩官一声令下,挥刀行刑。
  蓦地远处有人长笑一声,朗声道:“成王叔好大的面子,重刑犯三日问斩,曹提刑竟给缩成了两日!”
  声音来处,众人如潮水般分开,让出条道来;正是莲城不疾不徐地负手往刑场中走近,那两个原先回宫中报信的侍卫跟在他身后,警惕地护着他。
  林微容大喜,慌忙拭去眼泪转过去看他,今日的莲城白衣金冠,负手往人群中一立,虽是俊美面容上带了笑容,那笑意却一丝也不曾到达眼底。
  曹提刑是棵墙头草,一瞧见莲城现身,早慌了手脚,战战兢兢地起身来跪伏于地,口称该死,哆哆嗦嗦道:“太子殿下恕罪,下官有罪,下官有罪。”
  莲城淡淡扫他一眼,由着他哆哆嗦嗦地跪着,只当没瞧见。
  成王爷却是架子大,只是在椅中稍稍欠身:“太子殿下大驾,有失迎迓。”
  “本王尚在监斩,若有怠慢,望殿下恕罪。”他漠然看了跪在尘土中的曹永年一眼,眼中露出不知是嘲讽还是怜悯的神色来。
  刑场外的百姓听得两人对话,忙跪了一地,莲城挥了挥手让众人起身,这才又掉头回来笑道:“监斩一事怕是要再议,王叔,烦劳跟我回宫走一趟。”
  成王爷脸色微微一变:“太子殿下何意?”
  “这是父皇的意思,至于深究其意,就由父皇跟王叔细说了。”莲城一面往桌案前走,一面笑吟吟道。
  两人相距不到十步远,成王爷忽地沉下脸色道:“太子殿下可有皇上手谕?”
  莲城仍旧是负手立在艳阳下,眯着眼偏首朝跪直在刑台上的白凤起看了一眼,不慌不忙地笑道:“手谕么……”
  他的话音未落,人群外一声娇喝,拔地而起一道雪白的身影,凌空越过黑压压的人群,飘然落下地来。
  那却是个高挑清丽的女子,柳眉杏眼,瑶鼻樱唇,一张雪白的面容上带着凛然正气,不可侵犯;林微容睁圆了眼一看,低呼一声:“是她!”
  那相貌,分明就是扮作莲城贴身侍卫的元峥!
  成王爷也是有些惊讶,阴沉的眼眯起了看了看她,嗤地笑道:“想不到君神医不仅精通岐黄之术,身手也是这般好!”
  林微容暗笑他眼拙,余光略略看一眼白凤起,见他唇角勾起了,却也好像是在笑。
  元峥不理会他,将手中之物递给莲城:“太子殿下恕罪,皇上动怒,发了一通脾气才将圣旨写好交与我带来。”
  莲城淡淡地哼了一声,接过那明黄绢缎的圣旨打开随意瞧了瞧,似笑非笑地走近成王爷身前去,挑眉道:“王叔,圣旨我不便宣读,你还是自己看罢。”
  说罢,单手将那圣旨举起在半空里,成王爷额头青筋爆起,只得咬了咬牙跪地接下那道圣旨。
  众人都牢牢盯着他瞧,却忽见他面色大变,立起身阴测测问道:“你从何时起知道此事?”
  城含笑道:“王叔是说你与侍郎寇丹设毒计诬陷将军元峥通敌卖国,还是收买冷宫宫女下毒毒害我父皇?”
  他顿了顿,又托了下颔若有所思地挑眉笑了笑道:“还是那邻近几城中正星夜兼程赶来铜鸾城要与王叔里应外合逼宫的大军?”
  话未说完,在场内的众人惊呼一片,惶然大喊一声,眨眼间已跑走了大半,只剩了几个胆子大的藏身到邻近的树后去悄悄张望。
  成王爷却镇定地冷笑道:“你就是知道了又如何?城中禁军,羽林军,都归于我麾下,城外大军将要赶到,到时候我一声令下,将城门一关,城中还有什么不是我的!”
  说罢,仰天长笑起来。
  他身后的两列羽林军像是早得了暗号,齐刷刷抽刀,将成王爷围在中央护住了,铠甲鲜明,刀刃雪亮,个个高大强壮,尽是他从羽林军中千挑万选出的好手。
  莲城也不慌张,还有心思转头去同白凤起说笑:“凤起师兄,我今日救了你,你该如何报答?”
  不等白凤起开口,他又斜眼看了看双眼通红一身狼狈的林微容,露出一口雪白的牙,哈哈笑道:“虽然三月期限已过,我对微容的心意不变,要不师兄就将微容让给我如何?”
  凤起不知为何没吭声,元峥却神色黯了黯,林微容横了白凤起一眼,也没放过莲城,转头顺道也瞪了他一眼,忽地身后有脚步声近,回头一看,是原先被挤在人群外的白越桓扶着那蒙面女子走近前来,遥遥地望见跪在刑台上的白凤起,大喊一声:“大哥!”
  台上的两名刽子手抱着大刀,不知所措地对望一眼,聪明地闪避到了一旁去,白越桓丢下那蒙面女子,一个箭步冲上前,跃上刑台将白凤起松了绑,搀扶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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