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如果我不信任你,我就不会带你来这里了。我好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剑向静默了几秒钟,才毅然地说:“让我替你催眠。”“我不要!”没想到,织梅的反应竟是如此剧烈。“我不要接受催眠!”“为什么?”剑向开始慌了,“这是我唯一能恢复你记忆的方法……”“因为……因为……我不要入睡,也不要闭上眼睛!”织梅的情绪又开始歇斯底里:“我睡着以后是没有做过恶梦,但我跟你说过了,我讨厌那种进入隧道的感觉,那种一片漆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的感觉……因为睡觉会给我这种讨厌的感觉,所以我不要!”
剑向轻抚着织梅的脸颊,他第一次以这么近的距离看着她的脸。“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好好地睡过一觉了?”原来,在亮丽的彩妆下,织梅的脸因受失眠折磨而憔悴不已。
“我……我好害怕……”“相信我,好吗?”织梅的双手紧紧抓住他凌乱的衣领,她的眼眶泛红,考虑良久才颤抖地点点头。
“那么,我们马上开始。”现在还是剑向执行勤务的时间,早就该回警局报到了,为了早一点找到织梅,刚刚甚至还挂断立为的电话。他的动作得快一点。
他一面回想着夏咏昱的亡魂在录影带中提到的催眠术作法,一面协助织梅将床垫张开铺在地板上。织梅平躺上去以后,他要求她闭上双眼,放松身体。
“梅梅,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多想,我会一直待在你的身边。”剑向在织梅的耳畔轻声地说:“你只要闭上眼睛,专心听我接下来要说的每一句话就可以了。现在,我真的要开始了。”织梅柔嫩的右手用力缠住剑向的腕部,传达她极端紧张的情绪。
然后,剑向按照夏咏昱教导的方式,以固定声调的单音节,开始念诵这段开启织梅潜意识的“钥匙”。织梅一面倾听,一面发出闷哼声,雪白的颈部也很快地渗出汗珠。
待剑向念到第十个字时,织梅突然惨叫一声,并且迅即起身。“好痛……” “梅梅,对不起……可是,你非得忍耐不可。”剑向的语气坚决。
“我知道……但是,真的好难受……”“我们再试一次。”织梅点点头。
然而,第二次的催眠并没有太多进展,在剑向念到第十二个字时即断然中止。织梅显然承受了比刚才更大的痛苦,她的眼中满含泪水,情绪十分激动。
“你欺负我!你欺负我!”纵使织梅已经开始抗拒,剑向仍不死心地强求织梅继续接受第三次的催眠。正如同以性虐待为题材的色情电影情节一样,织梅最后仍柔弱地应允,见到她被自己狠狠地弄哭了,剑向心中竟涌起一股复杂的异常快感。
“这一次一定可以成功,梅梅,我相信你可以撑过去的。”结果第三次的催眠不但完全失败,织梅还如一头伤痕累累的小鹿般躲到房间的角落,抱腿痛苦地饮泣着。原本固定在耳上的透明发夹,也离开散乱的长发而掉落在地板上。
剑向面对这种情况也无计可施,他实在狠不下手将她拉回床垫继续进行这场催眠术。然而,在他幽微的心底,则极度渴望得知这把“钥匙”在念到第二十个字、甚至念到更后面,织梅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梅梅,再一次!再一次就好!”不管剑向如何坚持,织梅只是一个劲地哭泣,完全不回应他的要求。
真的要放弃吗?——剑向紧紧拥住织梅蜷缩的身躯,内心开始反覆交战。她弯曲的双臂护着自己的胸口,两手抓着剑向的领子不放,衬衫第一颗钮扣的线头随而松脱。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抱着痛哭出声的织梅,剑向只能轻拍她的背,不停地向她道歉。
或许,织梅的过去能以其他方法揭露,并不一定真的非使用这么残酷的手段不可。剑向开始思考另外一种可能性是否存在。然而,一个在高雄市区不断四处逃逸的失忆女孩,要找到她确实的来历却是一件非常棘手的工作,处于自身难保的境况下,剑向要能够一面在分局里维持往常的工作水准、一面寻找织梅的过去,实在是太困难了。
——尽管两人都迫切希望催眠能发挥揭露遗失记忆的功用,但实际的进行状况却毫无成效,只是徒增彼此的痛苦。
剑向的思绪混乱不堪,他充分感觉到织梅依偎在胸前流泪所带来的湿热。他也想不出更恰当的安慰语句,只好以沉默静静地等待织梅哭累。他内心则下好决定,已不再奢想夏咏昱的强力催眠术对案件会有任何正面影响了。
“剑向,拜托你……”织梅忽然开口,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亲匿地唤他的名字。
“唔?”“继续试验那个催眠术。”她的语调细微而坚定。
剑向被织梅的回答吓了一跳,因为他已经决定放弃了。“可是……”
“请你不要放弃……好吗?”织梅说,“我会好好忍耐的,我不会再哭了,真的。因为我绝对不放弃,我一定要知道我到底是谁。”“不行,我不忍心再让你痛苦。”“我不怕痛!”“我做不到。”“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让我恢复记忆的方法,就算再痛苦,我也不会死心的!求求你帮助我……”织梅抬起她泪痕未干的脸庞,“你可以压住我!这样我就没办法逃走了!不然,我让你绑起来好了!把我的手绑好,你就不会被我打伤了……还有,如果怕我大喊大叫的话,就拿一块布把我的嘴巴塞住呀……这样总可以了吧?”
想不到织梅竟如此执拗。她挣开剑向的臂膀,转头跪爬到房间角落的衣柜边。她打开衣柜的抽屉,从中翻找出一卷红色的塑胶绳,坚定地递给剑向。
“你真的要我这样做?”“真的。”剑向定定地望着织梅的眉目,再度确认她眼神中的勇气。他拉出红色塑胶绳的绳头,“我该绑在哪里?”“双脚,还有双手……”织梅将背部转向剑向面前,两手握拳交叉贴在背后。
剑向点点头,从裤子口袋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刀,选取适当长度,割下两段塑胶绳。他开始捆绑织梅的手腕。
“你可以绑紧一点。”不时注意着织梅是否被绑痛了,剑向绑好她的双手。织梅随即躺下,将双腿并拢伸直,示意自己已做好被绑住双脚的准备。
剑向微微抬高她雪白的左足,慢慢缠绕着塑胶绳。织梅露在及膝裙外的双腿纤细有致,曲线性感诱人。他保持呼吸的均匀规律,不给自己心猿意马的机会。
“好了。”“还有我的嘴巴。我的手帕在外套的口袋里,就挂在那儿。”剑向依言将她的手帕拿来,他把手帕揉成团状,小心翼翼地把手帕慢慢塞入她的口中。此刻织梅已完全丧失反抗能力。房间里一片静寂,双方只听得到彼此急促的呼吸声。
织梅朝他点点头,然后果断地闭上眼睛。
次日,剑向一整个上午都承负着分局长严词指责的压力。事实上,分局长并不是一个脾气火爆的上司,在面对办案不力的部属,他总是以镇定持平的态度予以纠正。但这种看似客观的态度,对剑向而言,反而变成一种冷酷的忽略,这样的折磨,比起高组长惯常表现出疾风厉行的叱怒,却又更令他难以忍受。
对织梅的催眠术成功了——这是她亲口说的。然而,织梅却不愿意立即谈起她忆起的过去。剑向不明白她究竟在迟疑什么,只知道织梅确实就是一个这么固执的女孩。
“剑向,我记起思造、咏昱这两个爱我好深的男人,以及比他们两人更早以前发生的各种事情。”织梅此时的平静,与方才由于忍受催眠刺激所呈现的疯狂失神状态,简直是判若两人。因恐惧而阴霾重重的表情,在她的脸上亦不复见。“但,让我考虑一下好吗?我得好好地想一想,才能决定是否要告诉你。”
“我希望你可以现在就对我说。”“不行。”织梅回答,“这太危险了……”“危险?这是什么意思?”“不管怎样,我真的不能马上说。剑向……你知道吗?我……我已经爱上你了,我希望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可是,我怕……”“梅梅,你的记忆已经恢复——告诉我,你到底在怕什么?”“我怕……我怕……我怕我一旦告诉你我的过去,你就会离开我!”
在说服不了织梅的情况下,剑向只好留下他的手机号码,“无论是什么时间,只要你决定好愿意跟我说,就立刻打电话给我,ok?”“嗯。”织梅依旧躺在床垫上微微笑着:“剑向,我好累喔,让我睡一觉好不好?”“你总算愿意睡觉啦。”“嘻。”“我不吵你。我还得回局里报到。”“加油喔……”织梅合上眼皮,“我爱你。”剑向恍恍惚惚,昨日的场景影像历历在目。他并非不曾谈过恋爱,然而,在织梅之前所遇见的三位女子,剑向却都没办法从她们身上找到真正吸引人的特质。仔细想想,她们和织梅间的共通点是温柔和顺,正足以激起剑向强烈的保护欲,但在织梅性格中那么一点点的蛮横与任性、一丝丝的主动与大胆,在其他三人的身上却是完全找不到的。
他在看着她沉沉入睡后才起身离去。接近傍晚回到分局后,对同事的侧目及长官的责备都毫无知觉。那时剑向只有一个念头:这才是他衷心追求的恋爱——然而,当晚剑向持有的,却是一具开着电源的无声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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