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的驯养记

第79章


我微微有些怒了。在他眼里,我只是耍性子而已?为了这份爱情,我抛弃了相濡以沫的伙伴、同欢共乐的亲友、曾以为永不会变的承诺……还有,对于老爹之死的仇怨与追究……这所有的抛弃在他看来尽然是“非如此不可”的事情?在他看来这些所有的幸福都是微不足道?和他的爱的给予相比较起来,都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损耗和代价?
  他一把拉过我的手,按在胸膛,我后缩了一下,挣扎不过的手只有捏成拳,抵在他胸膛,被迫感受他心脏一下一下有力的起伏,“别把我对你的感情和那些女人相提并论,如果你想让我这里发疼的话,你做到了。”压抑着暴怒的嗓音有些发狠。
  “我给你了足够的耐心,从我决定到真正得到你,”他的声音突然低了几度,暗哑的说,“记得吗,我是怎么一寸一寸占有你的,你当时哭着说疼。我何尝不疼,这里!”我怔怔的望着他,然后拳头被硬抚着展开,熨帖到他铁石般的胸口,听他继续说道:“这里抽搐□得快死掉,也满足得快死掉。我这一生中,从未渴望一样东西,渴望到这样的地步……”
  “大……大哥……”我突然想掉泪,却仰头闭眼、强迫自己收起来。
  今晚这番话想了很久,一定不能动摇。
  “我以为我们经历这么多,终于可以踏踏实实的在一起了。你却告诉我……你是在试探我忍耐的极限吗?我的丫头?”
  他紧紧的迫问着,终于让我忍不住嚷了起来。
  “大哥!你看似对我放任,却无时无刻不在监管……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只是想,想回到以前的自己……我不想呆呆的守在房里,生命中只剩下一个等待……”
  “你要自由?我给得还不够?我说过,你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实现……除了‘离开’,这个念头你最好连想都不要想,否则……”他的声音突然危险的凝重起来,“否则不要怪我做出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
  “你!”我暗自恼怒,一个用力,甩开了他的手,转过身急急的低声说道:“总是这样的语气!强迫的给,强迫的收下,你的爱只是居高临下的圈养。从没有真正的平等对视过我……”我渐渐的越说越多,胸膛急剧起伏,情绪激动起来。
  然而,杨逍却并不以为意,他每个字都听进去了,却并没有把这些串成一句话来理解,他的眼神表情只是显示,他发挥着伟大的忍耐在哄劝一个闹别扭的情人。
  “晓芙,”他深吸两口气,略顿了一顿,然后突然语气转柔,“乖,去睡一觉,你不要大哥陪,大哥就在外面守着,一定不打扰你。”然后他上前两步,爱怜的摸摸我的脸,然后继续哄劝着说,“今天丫头的情绪有点激动,睡一觉就好了。嗯?”
  “明天我们启程回光明顶,然后什么都不会有变化。”
  ……
  ……
  ……
  “回不去了!”我突然大声的说,“回不去了,我全知道了。为什么会有这次屠龙会,为什么会有临安的事情……为什么……我老爹会死。我全都……知道了。每个细节……我都知道了。”
  我噼里啪啦的说着,吐出我所知道的所有细节。从临安之事开始,到洛阳的行程,到小六的被擒,到这次龙窟秘宝的探找。
  夜风拂过,场中半响寂静。杨逍愣了一愣,然后笑。
  “丫头,居然用了这么久的时间才弄清楚。我可一直在等着你问。我以为依你的性子会直接问我。你埋在光明顶上的那个种子,手拙的犯了几次错,都看在是你的人的面上,想办法放过了他……”他笑笑,有些抱怨的说。
  我突然心寒了起来,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你……”
  “丫头,”他吻吻我的头发,很是爱怜的说,“世上再也不会有任何人能像你一样契合我。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长长久久,我知道我的丫头懂得大局,也分得清恩怨……”
  “你爹的事情……确实是大哥顾及不周……如果你要怨……”
  “住口!别再说了。”我捧头尖叫,想到了莫声谷的讽刺之语。
  他的言语向来条理清晰,鼓动性强,我从来只是被说服的份,可这次不一样。眼看言语又要失守,我只得蛮横的打断,阻止他再影响下去。
  “大哥,我意已决,我们能相爱,可是不能相处,至少……现在这样不行……”
  一生如此爱恋,七日亲密相随。
  难道还不足够?
  是的。不足够。女子的一生,必先是作为一个“人”的一生。
  哪能只有爱恋,哪能只会依附?特别是我的猎人只会禁锢或者圈养,不会真正的放飞一样。
  而且,我的代价……太高。
  “为什么不行,嗯?”意识到我不是在做意气之争,而是在做一个真正的决断,毫不妥协的决断,杨逍的神色认真起来,唇角微翘的好似微笑,语音却最后带着一个危险的滑音。
  “因为……”他的冥顽不灵,让我有点噎住,沟通了很多次,可是他真的明白吗?
  他真的能明白,就算我能放弃除了爱情的所有——伙伴、亲友、理想以及……那任性的自由!就算我能放弃!
  可是……我和他,还是有一道无法跨过去的坎。
  那就是我和他的“自己”。
  那种太过于相似的,都同样的,绝不会为对方牺牲自己“自以为是”的“自我”坚持。
  看到罗轻烟的下场,让我害怕。在依附的爱恋中,失去自己,失去他,失去所有。
  我岂是做这种傻事的人?
  “因为我更爱我自己,像鸟爱惜自己的翅膀,鹿爱惜自己的双腿,鱼爱惜自己的眼睛一样,若不是这样,我就不是‘我’。这些……”我顿了一顿,说:“大哥你都是知道的。”
  杨逍眸光闪动,沉默不语。
  我仰头看他,认真的说:“大哥,我对你的心,犹如你对我的。我从不怀疑。”
  “但若相爱不能相守,或者相守只能日日枯萎,那有什么意思?”我解释道:“我回临安,担负我丢下的责任,圆满我应该圆满的那些人、和事!然后,我们再互通信息、偶尔相聚,我也会因为对你的想念而耐得住那些指责和质疑,你也会因为分开而念我更深、更久……这样,不是很好么?”
  “还是放不下那些人么?”他沉吟一会儿,说:“很早跟你说过,你不需要那些东西,不需要负担那些所谓的责任和义务,天下即将大乱,我的丫头……你很能干也足够聪明,可是有些事你应付不来。别太任性,让大哥担心,好吗?”
  “有我在,会让你一辈子都快快乐乐的,岂不比两地分离的牵挂担心,好上太多?”
  他最后的诱哄着说道。
  我从他温暖的怀抱里退出来,眼神坚定,缓缓摇头。
  “看来我的确太纵容你了。”他眸里的光亮渐渐暗下去,黑沉如墨, “那……就让我们看看,如鱼失去眼睛、鸟失去翅膀、而鹿失去双腿……是否,能过得比以前更好?”
  “明天,”他冷沉的微笑,“我们就回光明顶。”
  ……
  ……
  ……
  金丝囚
  七月下旬。坐忘峰。白云沧狗,世事流云。
  登高处一眼万里,虽叹旷野豁达;为这自然苍茫的造化而目眩神驰;山风空响,三尺笑吟剑舞处,空谷合鸣,山中幽居岁月如此澄静,神仙也不过如此?
  待一日功课毕,居处已有袅袅炊烟,罢剑入鞘,收势吐纳,完成了这日功课。漫步林深处,秀木葱郁,前方的神仙居是“家”,却为何停步?
  难以言及的伤感及烦闷油然而升,山风起,林中簌簌轻响,侧耳细听,又是何人在奏寂寞曲?是风?还是树叶?立在风口处凝神了好一会儿,才继续举步向前。
  一路行来,好一副纵马踏花的桃源之相。寻得这地,不知道他花了多少心思?
  只可惜,心被囚处,流云亦铁栅。
  十日前,使计逃过一次,被逮。内力被封大半。两三次谈话均不通。
  于是冷战。他一如既往的表面诱哄,无比耐心,却并不触及问题核心。
  “我知道,我该放手让你做愿意做的事情。或许你会快乐。可是,”他轻揉额头,语气微有疲惫的说,“就这几年,晓芙,就不能为大哥放弃你那莫名其妙的固执么?”
  我不语。抿紧唇,以沉默回应他恳求而紧迫的眼神。
  虽心软、心酸、心怜……心绪种种千回百转,几乎脱口而出……就这样答应了事事依他,一切顺从。但却有一股硬气,支撑在脊梁里,支撑着我抿唇不语。
  “呵,很好!”一声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的冷声嗤笑,“何日你能不毁一草一木的走出这天玄迷踪,何日你便离去就是。我决计不再寻你。”
  天玄迷踪?不毁一草一木?想到那日他决断的那句气话,我不由得苦笑,从逻辑上来说,天玄迷踪是一种无限循环之阵,如持阵之人阵眼不开,被困之人,便永远如在“8”字中循环,力竭而不得解脱。那日硬闯的失败,更是验证了这一想法。
  一路慢吞吞的回想,已到了坐忘峰山门。抬头,不远处一骑绝尘,一黑马白袍的骑士正扬鞭急赶。把身后数十骑远远抛下。
  今日,是他从光明顶返回坐忘峰的日子。
  ……
  ……
  ……
  接过他扔过来的袍,低眉顺目。就座,共餐。不语。
  他却不以为意,笑语晏晏说些趣闻,嘘寒问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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