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的驯养记

  正在胡思乱想着，小荷突然伸手过来，按住我下意识紧扯衣角的手，暖暖的双手握住。小荷轻声的问：“小姐，为何你的手这么冷？”
  我从发楞中回过神来。唔了一下，“哦，可能衣服穿少了吧。”
  “小姐……”小荷紧张起来，于是我赶紧岔开话题，胡乱搪塞了过去。
  到家了。下车，一一放到东西。把给孩子们带的东西都拿出来散了。然后其余各种琐事按下不提。
  夜里有点失眠。被窝有点冷。而窗外树影摇曳，风有点大。
  ……
  ……
  ……
  翌日。晨光大好。抛开半夜的孤寂之感。
  笑容满面的和农庄里的众人问好。想起今日要帮小荷打理账房，便步履轻快的走去。
  路过大厅，见往返的人络绎不绝，几箱布匹食品药材，甚至糖果酸梅等诸多玩意儿。
  我疑惑了，走上前去问。而小荷正忙碌着分发物品，并且指挥着那些半大的孩子，把东西各放其位。然后她拿起一个白毛长尾狐裘，往我身上一搭，比划着说：“嗯，小姐你适合这个颜色。”
  一眼瞥到几个货箱上的火纹暗记，心猛跳了一下，我低声的叫到：“小荷！这是怎么回事？”
  我指给她看，而小荷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这些啊，是杨姑爷本来送给‘纪小姐’的，结果昨日在别院被气走了，这些东西不要了，我正好就带了回来。”
  “小荷！”我有些怒的低低叫到，“我们不缺这些。”
  “小姐！”小荷难得认真的回我，“我们缺！不比得以前的纪府，家里收养的孩子都是半大，这两年帮不上什么忙，纪伯福婶都年纪大了，行商我还撑不起来，而小姐你现在身体不便，你不在的这两年，小荷都是俭省着，靠老爷故友的帮助救济。现在你回来了，我们的日子好一点了，可还是不比得以往……”
  “小荷，我……”我深感轻率决定的过失，心里有些懊悔。
  “小姐，”小荷语气软下来，对我保证到：“你的难处和想法，我都懂……只不过小荷太笨，这段时间，还让小姐荆衣布裙的劳作……是小荷太笨……”说着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
  我赶紧劝住了，好语相说，又说些笑话逗弄。
  好一会儿才让她破涕而笑。
  如此种种，又平静的过了一月。
  ……
  ……
  ……
  某日，午后休憩。小院。
  十一月的空气微寒。院子里残菊败落。所幸阳光甚好！雀鸟在枝桠间跳腾鸣叫，欢欣不己。
  红泥小火炉正沸腾着前日新采的泉水。我拍拍手上干菊的碎花瓣，终于做好了最后一个包装，然后烫杯、涤叶、闷蒸……最后加入新水，再投入一两颗枸杞。
  热气就慢慢的袅袅轻腾了，轻晃白瓷杯，看干白菊在热水中盛放出第二次生命，而红艳艳的枸杞也在浸润了水分之后，也慢慢张眼，如殷红的宝石。
  “小荷，这些小家伙鸣叫得这么欢快，是今日有贵人来吗？”我抿了口新泡的菊茶，满意的眯起眼，享受着一级杭白菊的甘甜。瓷杯暖着手，我把脸埋到轻袅的热气中，轻抬眼，若有所指的调笑着另一旁有些心神不定的小荷。
  “唔。”小荷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眼神却还是不停的瞟向院外，仿佛在等着什么一样。
  “人不错的话，小荷可要把握好了，什么时候带回家，让我正式见见……”我再次开口，笑着望她，心里想，叶小二平素挺大胆的，做事也干脆果断，为什么对小荷总是搞不定呢？
  “小姐……不……不是这样的……”小荷突然慌了一下，拼命否定撇清着。
  我怕再说太多她会窘，于是闭嘴。心想，这事还是当事人自己解决吧。
  于是闲闲的喝着自己的茶。
  两人间沉默了一会儿。
  须臾，不远处有短促的哨音。
  小荷于是借口有些困乏，想回房困了午觉。
  我心知肚明的允了。
  她和叶小二的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为什么这段时间的约会这么神秘呢？
  于是动了好奇，决定跟上去瞧瞧。
  果不其然，小荷假装回房，却在探清我仍然毫不在意的在庭中喝茶之后，从后门偷潜而出。
  但她素不习武，脚步声沉重，那有听不出之理？
  我擅长的跟踪，似乎在这件事情上有些大材小用了。因此心情如逛街那样放松，甚至有些愉悦的跟着前面那个人影。
  进了城，过了一个喧闹的市集。来到了东阳楼下。
  我皱眉，发觉东阳楼四周，来往人群虽多，然隐然穿插一些练家子。
  小荷径直进去了，仿佛来过无数次一样。
  我四周扫了一眼，打算跟上。虽身有孕不够灵活，但棉衣粗厚，倒也能掩盖一些身材，身手也还算灵便。
  于是从另一侧上。潜上了三楼雅间。正在一间一间的寻找，突然听到小荷断断续续的话语声。
  “……这个月又盘下一个茶庄，却除了茶叶之外，另捣鼓了一些花草，以漂亮的布锦包装，并高价售卖……销得也还好……”
  就是这里了，我潜在窗下，细听。房里似乎还有一人，气息绵长。
  正浮上一个怪异的预感，却突然地听见小荷开口，说：
  “姑爷。上次之后，小姐这些时日蜗居在家，并未曾离开半步。”
  我楞了，全身遂寒。
  “是吗？”那人笑，转而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说：
  “丫头，别玩了，出来吧。”
  ……
  ……
  ……
  完结了哈哈
  长锦街。东阳楼。三楼包厢。
  夕阳将下。窗外渐渐刮起了冷风。小荷默默的望了我一眼，早已离开。
  最开始言辞锐利的对峙之后，两人皆疲惫。
  “晓芙，我们已经有孩子了。”他放软语气。
  我不动。心里被狠狠的戳动，然后嘴里慢慢弥上一丝苦涩。
  他渐渐怒。抬手轻扣。三声短促。在青玉的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然后——进来两个人。我根本意想不到的人。
  青阳。紫钰。
  ……
  ……
  ……
  如每次重要的例会，这两人一如既往的行容整肃。
  然后，行礼效忠，却并不是对我。
  “好。很好。”我气极，打破一直维持着冷漠的假象，不可置信的说到：“连你俩也背叛我？”
  “呵，谈何背叛？”紫钰的娃娃脸上挂了一个嘲讽的笑，“那次夜沫丁凝叛变、千机变派系倾轧之下的人心散溃。你却毫不顾忌的离开，我们就早没有主仆的情分可言。就算是当年的相救之恩，也当在这几年做牛做马的忠心相待之下以偿付还清。姑娘心里当清楚才是。”
  紫钰朝杨逍的方向行了一礼，然后拨着他一直随身的金算盘珠，凉凉的继续说道：“而几次倾灭，所幸主上伸出援手，才得以保全。就算你不顾及……我紫钰也必得为我手下的数千位兄弟考虑。当投名主。”
  “我……”我张口欲驳斥，却突然哑然。
  然后涩然的开口，回答道，“罢了。这是我自己种下的果，紫钰你做得很对。请你们出去吧。”
  紫钰不再多说，却以目请示之杨逍。
  “出去吧。侯命。”他淡淡的说。
  这方才出去了。
  而一旁的青阳却始终没有言语，但我却没有多余的心力去顾及他。
  于是包厢内又沉寂了下来。
  ……
  ……
  ……
  “原来这个局，从我第一次上光明顶的时候，你就布下了……嗯……”我斟酌着用语，缓缓的说：“若说猎取平安镖局是为了大局而控制苏以南的水、陆两路，而针对千机变。则是纯粹是为了我……嗯……这样的个人原因……”
  他笑了一下，说，“丫头别妄自菲薄，你的千机变做得很好，费了我相当的工夫。”
  “若不是……”他停顿了一下，似乎也在琢磨着用词。
  我咬唇，语气转厉：“若不是夜沫丁凝叛变，若不是我遭遇变故，听了你的诱劝。你怕也没有机会收紫钰青阳为己用。”
  “晓芙，为何你只看见这些，看不见我对你的用心？”他突兀的疑问。
  “用心？”我轻笑，火气慢慢的上来，“是呵。瓦解汝阳王在江南的根基，你怕是对整个临安府做足了功课。我们的相遇，本来就是一种微妙的对立，我却日渐的……太过于相信和依赖……”
  话一出。我突然了悟。家灭一事，虽然说是在整个大局下的危卵之祸；但和这个幕后推手，又何尝没有半丝关联。
  张士诚想拿来胁迫我合作的，也不过是这么一个浅显的事实。
  ……
  ……
  ……
  “你没错。是我太蠢！”我咬牙恨声到。“那么，尊敬的左使大人，能告诉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光明顶之初？”
  “不，更早一些。我花的功夫和时间比你想象的更早一些。”见我生气了，他却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轻吻过来，却是轻点了一下脸颊又退开，心情转好似的说：“我这样说，丫头是不是会好过一些？”
  我轻哼了一下，不语。却也没避开。
  只是我太蠢而已，失了身、失了心、又失去立场。
  就算收获爱情，但这样的感觉……太失败。然后，又想起紫钰的言辞和对事实的指责，心里仍然十分的沉重和懊悔。
  而那厢，杨逍却一旁坐下，好似想起什么一样，有趣似的看着我：“从我见你的第一面，我就一直在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