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的驯养记

第88章


  到了茶棚,双方激斗甚酣,很明显农家汉子和妇人的武功高出对方数倍不止,那看守着老妪和小孩的年轻男子虽严守戒备,却也并不紧张,而黑狼寨只是仗着人多势众,伤亡虽大却也缠斗不止。
  青衣男子拔剑出鞘,入得战圈,激斗两方均不清楚他的来历,剑光斧影全往他身上招呼,男子身形潇洒轻逸,举剑平端、如鱼入水,几个四两拨千金,便不伤人分毫的到了那孩子身旁,那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便看着他了。
  无缘无故的信赖,满满的信赖,全写在那孩子小黑炭般的脸上。让他莫名的熟悉。还未等细看孩子的脸庞,年轻的农家男子便一剑刺来。
  然而明显的,青衣男子的剑术高出他不少。未等这年轻的农家男子回过神,青衣男子便抱起小孩子跃开三丈之外。
  那络腮胡的挑担脚夫见此呼啸一声,三名帮众便追了出来。青衣男子抱了孩子,翻身上马来,奔了三里地。便找了僻静之所,立在一边,拍开那孩子被封的哑穴。
  小不悔开口第一句话便喊道:“大侠,请您赶快救救我妈妈吧!那些坏人要害她!”一边喊一边掉眼泪,如小黑炭的小脸,在泪水的洗刷下,渐渐露出一道一道的白印子。
  青衣男子摸摸她的头,安抚轻笑,暖声询问到:“告诉叔叔,是怎么回事?那些坏人是谁?你又是谁?”
  不悔脑筋一转,想起妈妈的叮嘱,不能随意透露自己的身份,只是哭得更大声,抱着这男子的衣襟下摆,抽抽噎噎的说:“爹爹和妈妈都叫我不儿……那些坏人……坏人……是来抢妈妈的……是我不对,不该用‘金玉哨’射你的马……可是……叔叔你快去救我妈妈……求你了……”
  而眼前的青衣男子,却缓缓的蹲下身,指腹轻轻的擦拭着小不悔泥泞的脸蛋,指腹温柔,
  这张被泪水冲洗,渐露真容的小脸,如一把锤子、狠狠的敲进他的大脑,他暂时失去了任何的思考能力,仿佛被神鬼拘了魂魄,两眼直楞的盯着她的脸。
  半响,男子出声:“告诉我,你妈妈是不是姓纪……你爹……你爹……”男子说道这里,仿佛喉咙被掐住,脸上的神色扭曲,眼里露出极其愤恨的神情。
  见他如此,小不悔收起眼泪,神情戒备起来,闭嘴不语。手里暗摸脖子上的小哨子,小不悔心里想,金针还剩下两根了,不悔呀不悔,想想妈妈说的,遇事一定要冷静。
  男子却伸手一夺,金玉哨便落在他手中,小不悔大急,却被制住纹丝不动。
  男子细细察看,眼里闪过恍然大悟,神情又似欣喜又似凄楚,喃声自语:“水芙蓉标记……你果然是她的孩子……”
  “真像、呵……真像啊,”男子失神落魄的喃喃自语,仰头和不悔平视,眼里闪动着温柔的光彩。悠远而氤氲,仿佛透过她的脸庞,望向不知名的岁月。
  “别担心,我是你娘的……旧友,”男子停顿了一下,弯起一个苦笑,接着抱着小不悔飞身上马,“走,我们回去救你娘。”
  白马长嘶,男子如风而去。
  ……
  ……
  ……
  经过一番短兵相接,青衣男子、不悔、以及昏迷中的纪晓芙,便安全到了这家通悦客栈。
  小不悔见他忙里忙外的样子,为母亲解毒活血的样子,也渐渐信了他是母亲的旧友。
  小不悔偎在床头,对着昏迷中的母亲糯糯低语,吧嗒吧嗒的,这次是真正的掉下了眼泪。
  那青衣男子却不再看她,虽照顾不悔一路行来,却再也看不到最初温柔的表情和专注的神情,仿佛这个五岁的孩子是他全力忽视的一个存在。
  而小不悔从小被众人当做宝贝,那时受过这样的待遇,小孩儿敏感的内心有些不解,却此刻只惦念着母亲,也懂事的不去和这个好看的“大哥哥”置气。
  纪晓芙从昏迷中醒来,见了来人,眼里的惊讶的神情表露无疑,轻声低呼:“小、小六?”
  瞬间,青衣男子一直克制的眼神,流露出无可抑制的激动。
  他握紧她的手,慢慢道出这如何相遇、如何解救。纪晓芙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只是低头叹息般的说道,“谢谢啦,我欠你一次。”
  “你说什么‘欠’?你什么都不欠我,是我活该……”语义苦涩,却又暗含莫名的期盼,“这些年,你好么?他对你……好么?”
  纪晓芙抬头想说什么,却又苦笑着住口,转身拉过小不悔,拥在怀里,细细的检查,见孩子无恙,轻呼一口气,疼惜的亲吻。“不儿乖,真是懂事聪明的孩子。”
  男子神色刺痛。
  纪晓芙接着说,“他对我很好,我这些年……很快活,六哥哥不用挂心。”
  “我有了不儿,一切都很满足。”
  “如果你快乐……也好……也好……”男子低语,两人之间突然停滞无语。
  不悔突然觉得空气呼吸起来很困难,扯了扯妈妈的袖子,纪晓芙低头看她,温柔微笑。这是不悔熟悉的微笑。如水莲花般沁蕴着香甜的水气,总是陪着不悔安然入睡的、充满一个母亲最深切爱意的温柔笑意。
  似乎被这朵微笑感染,名唤小六的青衣男子轻咳一声,好似尝试般的伸出手,轻抚不悔的额发,刚才呼吸不顺的气仿佛又畅通起来,不悔心里开心了一下,很高兴这个好看的“大哥哥”又回复到初见的温柔。
  “很可爱的孩子……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这个温文俊朗的男子眯起眼,沉浸在回忆的微笑里,“记得你每次翻墙偷大师兄的酒,或者去折腾小莫的狐狸,搞砸了一切要在师父面前受罚……总是这么一副委屈欲哭的样子,但那两只眼睛啊,却总是滴溜溜的乱转……每当这个时候,别人不知,我却是总知道,我一定会成为背黑锅的那个……”
  忆起往事,纪晓芙扑哧一笑,抱着小不悔亲了一口,说:“哎呀!小时候以为你是呆的!原来你都知道啊!”
  “可不是么?”男子慢慢敛下笑容,眼神又痛楚又专注,“到了现在,我依旧是呆的。”
  此言一出,纪晓芙慢慢的收起笑,半响,冷颜道:“六哥哥,过去的事情就别在提了。何必途费无益的伤感。”
  两人又沉默半响,为打破尴尬,男子轻咳一声,转头问道:“这孩子取的是什么名?”
  “杨不悔,她叫杨不悔。”纪晓芙缓慢而清晰的说道,抬头平视着这个仿若初见的男子。
  青衣男子微笑的神色僵住,渐渐冷凝成很可怕的青白,突如其来的怒气让他额头的青筋不挺的跳动,而纪晓芙依旧神色如常,眼神愈加的坚定。
  温和却不容阻挡的坚定。男子与她对视半响,两人年幼交错的时光,那些开心的、难过的、幸福的、错失的、懊悔的……仿若从没有离开过,而那些原本可以预期的幸福,却仿若过期的腌菜,深烂在他心里,不知道多少个夜,他撕开心口,反复的翻阅检查,不停的设想“假如”,但是……没有假如了。
  她不悔。可他悔。
  在这锵然的目光中,男子终败下阵来。
  他颓然起身,沉默半响,突然开口道,“你知道近期江湖的变动吗?”
  纪晓芙摇头,“我虽和青阳他们偶有联系,却早不过问江湖上之事。”
  青衣男子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把数年来的变动一一道来。不悔在妈妈温暖的怀里,乖顺下来,对于这些她尚且不能完全明白的事情,也都一一听着。
  原来这两年灭绝一直在联合各大门派讨伐明教。
  若能杀杨逍、灭明教,一血峨眉之耻。灭绝甚至提出,愿以倚天剑相赠的誓言。
  但独木难支,响应者甚少,但近期却和灵蛇岛达成协议,联合崆峒等若干门派,在涂州与明教一支主力火并,灵蛇岛见势撤退,而峨眉重创,五日前峨眉灭绝师太被杨逍重伤。静虚师太下落不明。
  因此,虽搅入这趟浑水非武当所愿,但同为武林正派,张真人也不得不派人增援;而这青衣男子正是张真人座下排行第六的殷梨亭,被师门飞信从北疆招回,此番路过沧州也正是奔峨眉而去。
  语罢,看着犹沉浸在师门重创、师父生死不明的消息中的纪晓芙,殷梨亭冷笑,“那魔头好手段,如此记恨,峨眉就算再根深叶茂,也怕是十年内难以恢复元气。”
  联系前后,小不悔突然明白这男子口里的‘魔头’说的是谁,于是气愤的叫道:“坏人!不许骂我爹爹!”
  殷梨亭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仿若下了什么决心。手一拂,不悔昏迷。
  此举突然,纪晓芙大惊之下竟然阻挡不得。
  “晓芙,这次……跟我走。”声音低低的,近在耳边。这是不悔脑海里最后记忆的一句话。
  空茫茫的回音中,带着些许凄楚的祈求。
  很多年后,不悔还记得这句话,当时她情窦已开,挑着嘴唇、漫不经心的翻阅着回忆的时候,才慌然的品味出这句话里,那让人心酸的惶恐。
  ……
  ……
  ……
  师门难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一个时辰后,杨逍和明教若干人来到通悦客栈。
  客栈一片狼藉,很明显的打斗痕迹,沧州黑狼寨的几个绿林莽汉早候在那里,掌柜战战兢兢的候在一旁,心里叫苦不叠。只见为首的是一络腮莽汉,他上前抱拳说道:“请问可是明教兄弟?”
  杨逍上前还了一礼,道:“在下明教杨逍。”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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